宣讀判決完畢之后,賊曹掾?qū)⑹种兴?,匯聚了左右獄佐和獄驗(驗尸官和傷情鑒定師)的意見,最終所做出的判決書放下,對堂下受到處罰的眾人問道。
“汝等,可有要乞鞠(ju)者?”
乞鞠,便是秦國時候的上訴審程序,作為犯人,如果對于縣賊曹的判決表示不服,覺得有失公正,那你就可以當(dāng)場乞鞠。
然后,就可以申請到縣獄曹,由獄曹再審,再做出判決,如果還是不服,可以繼續(xù)乞鞠,申請到郡獄曹。
一級一級上訴,直到咸陽的最高人民法院,廷尉。
但與后世上訴所不同的是,在秦國,你每上訴一級,如果敗訴,維持原判的話,就會被加重一次處罰。
直到乞鞠到廷尉時,如果仍然敗訴,可能原本的城旦,都能給你加成車裂。
畢竟這個時代的人,所有的一切全憑借人力來記載運輸,如果乞鞠沒有處罰,犯罪之人存在僥幸心理,不斷乞鞠,不知道會給國家?guī)矶啻蟮呢?fù)擔(dān)。
不說別的,光往來犯人所在之地,查驗其檔案,就足以將郵人累死。
而在場的眾人,大多都是知道律法詳細(xì)程序的,即便是那些亭卒,不清楚這乞鞠流程的詳細(xì)情況。
但耳濡目染之下,也能知道個大概。
于是,除了兩個因為罪責(zé)過重,癱坐在地上,生無可戀的亭長之外,其余眾人皆低聲應(yīng)到?!拔岬日J(rèn)罰,不敢乞鞠?!?p> 賊曹掾點了點頭,隨后將手中的判決書,和記錄案件審問經(jīng)過的竹簡,遞給侍衛(wèi)左右的甲士,讓其拿給原被告分別傳閱。
張仲這才知道,審判完了之后,也不是就這樣完了,還有一些很繁瑣的過程。
其中之一,就是存檔。
秦國對于案件存檔的要求,是在原被告雙方都看完,并且無異議之后。
再由場上主官,現(xiàn)在的賊曹掾,將這兩卷竹簡,以及最開始的案情勘察,兩方在夜間的證詞,這一系列的竹簡,盡數(shù)用繩子捆好。
然后,將其打上死結(jié),再用一根削薄的軟竹片繞了一圈,以青銅釘將竹片釘在一起。
再用墨浸染在釘子和竹子的連接處。
做完這些之后,賊曹掾才將這一捆竹簡遞給獄佐。
而這一切,都必須要在原告被告雙方的眼皮子底下完成。
不然,作為審問的主官,就會因為程序不對,而受到處罰。
再之后,獄佐會將其帶到廣都縣獄曹,由專人進(jìn)行查驗,期間不可以經(jīng)過第三個人的手。
這不僅僅是為了保證秦國審案的公平性,更是為了保證在被告乞鞠的時候,有最開始的資料和證據(jù)可以查。
如果不這么做的話,法官在審判完之后,將判決書和眾多關(guān)于案件的資料一改,任由你告上十次八次,你也勝不了訴。
對比了一下后世其他封建王朝,張仲發(fā)現(xiàn),其區(qū)別是很大的,后世冤假錯案一大堆。
主要原因,便是因為審案判決程序不規(guī)范,有太多空子可以鉆。
尤其是官員的權(quán)利,沒有得到監(jiān)督。
而秦國。
肯定也有冤假錯案,但對比起后世那些各種顛倒黑白的朝代。
“可以說是賊特么先進(jìn)了。”
張仲心中吐槽了一句,隨后開始想,要是秦國的律法,能一直持續(xù)發(fā)展下去,后世會是什么樣子。
在前世,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因為這個以累世之力,一統(tǒng)天下的強大帝國,最終二世而亡。
成就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边@句古老的雞湯。
和“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這句大楚貴族放出來的狠話。
并為后世無數(shù)學(xué)者所嘲笑。
諸如“阿房宮賦”“過秦論”這一類膾炙人口,非議前朝的文章,層出不窮。
更在這個強大帝國的頭上,扣上了一個永遠(yuǎn)也抹不掉的標(biāo)簽,“暴秦”。
但在這一世。
張仲突然想看看。
當(dāng)然,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jì)的人,他也同樣覺得,這律法條文之下,太過于血腥。
動輒肉刑,帶來的必然是一輩子的恥辱,所有人都接受還好,如果不愿意接受的人多了,律法就將是壓垮大秦馬車的最后一根稻草。
“或許,有一天,可以稍微改動一下?!?p> 張仲這么想,并不是因為同情尚和葵,按照當(dāng)時的情況發(fā)展,如果不是有他叔公,和炭,石木兩位亭長在,他多半是要被搶功的。
并且,以尚的狡猾和狠毒,他不同意,甚至可能會真的將他拿下,然后做成鐵證。
死了,那也是白死。
他們罪有應(yīng)得,其余亭卒為幫兇,黥面是有些重,但也算不得冤枉。
而那個啥也沒干,還被罰了二甲,削了爵位一級的亭長,卻讓張仲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汝去帶些甲士?!崩顭瑐?cè)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甲士,隨后說道。“押送刑徒隨煥君前往獄曹。”
“唯。”
隨后,就輪到無罪釋放書了。
這是有縣賊曹開具的,相當(dāng)于后世警察局開的釋放證明。
這也是秦國的一大特色,當(dāng)?shù)胤ü贂鶕?jù)審判的結(jié)果,給你一個類似于秦國身份證的木牌,上面記載著你被告的罪名,當(dāng)怎么處罰,如何判決,最終無罪。
這也是秦國宣揚法律的主要途徑之一。
并且,張仲作為原告,勝訴之后,還有另一個木牌,那是勝訴的證明。
上面也記載著他所告的罪名,以問答的形式,簡短的記錄了下來,并且,還將告成功的罪名,進(jìn)行了簡短的講解。
以及為什么會這樣判決,最終得出的刑罰,等等,應(yīng)有盡有。
寫滿了整個木牌。
看到木牌上的記載,張仲一時間只想說一聲,臥槽!
說實話,在這一刻,他只覺得,秦國,在此時,就律法而言,恐怕是世界上最先進(jìn)的國家。
沒有之一。
罰完之后,便是賞功,這次,賊曹掾臉上有了笑意。
他看著張仲,目光中很有些贊賞?!胺蚣资繎?zhàn)于外,有功必賞。”
“功之賞,不可不勤,不可不快,不可不公?!?p> “上造張仲,上前聽賞?!?
綰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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