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晚上時光,對于陽春來說,特別的溫馨。雖然,蘇瓊還會說一些讓他心里不爽的話,但他能接受,畢竟是夫妻、夫妻間是可以直言不諱的。
蘇瓊每天晚上,是要和陽春溫存的。這或許就是夫妻之道,不足為邪,也不足為怪。
夫妻之道后,蘇瓊會倚著陽春,聊一些過往。陽春聽著蘇瓊的舊事重提,卻沒有炒陳飯的感覺,反而覺得這種陳飯越炒越有味兒。
“還記得我們戀愛的時候嗎?”蘇瓊說這句話時,聲音中有些許的顫音。
陽春聽出來了。只是不太理解,這個已經(jīng)是老黃歷??墒?,蘇瓊卻說出了別樣的味道。
“怎么想到了過往?”
“就是覺得,這日子過得好快。一轉(zhuǎn)眼,兒子都這么大了。”
“說什么呀。什么叫兒子都這么大了。他才四歲多,好不好。”
“我是覺得吧,當初那段日子,我們曾經(jīng)很不好過?!?p> 陽春被蘇瓊的這個提示,心中也就有所觸動。他用手撫了懷里人的胳膊,卻說:“不早了。明天,你上午班。要早起的?!?p> “好吧。你也早些睡?!碧K瓊這就往被窩里縮了縮。
陽春把背后的枕頭給了蘇瓊。蘇瓊睡覺是要兩個枕頭的。而陽春恰恰相反,睡覺時不用枕頭。
陽春也就跟著睡下。
不一會,蘇瓊就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陽春側(cè)臉看了蘇瓊。距離太近,看不清楚。他有了興趣的,想看清楚蘇瓊這個時候的睡覺模樣,就往一邊挪了挪。覺得不好看清楚,就起身,坐起來。從上往下看,可是看得夠清楚了。
必須承認,當初的追求,是值得的。
第一次見面,是在單位的班車上,陽春踩到蘇瓊的腳。蘇瓊腳上穿的是一雙白色的球鞋。那個時候,女生穿白色的球鞋,似乎就是一種時髦。
那可是一雙新買的白色球鞋,陽春穿的是一雙回力球鞋,雖然同為球鞋,給人們的感覺,不在一個檔次上。
蘇瓊的腳被踩著,會叫痛的。更讓蘇瓊不開心的是腳上的球鞋,新買不久,很干凈的。偏偏是陽春不知道是怎么弄的,腳上的球鞋有不少的泥巴。
像是犯了大錯特錯的陽春,趕緊要為蘇瓊擦干凈白色球鞋上的泥巴,卻沒法彎下腰。車上的人太多,都擠在一處。
直到車子到了城里,大家下了車。陽春到了蘇瓊的面前,連聲說對不起。對于陽春的道歉,蘇瓊很不以為然,甩了一個很不友好的臉色。陽春陪著笑臉,從長褲的褲袋里掏出手帕。
陽春掏出的手帕,給人第一眼的印象,皺巴巴的,還有可能很久沒有洗過。他要用這塊手帕,去擦蘇瓊腳上的白色球鞋。這是誠意,蘇瓊想拒絕,腳卻沒有移動。好在被陽春踩上去的泥巴是干巴了的,好歹算是擦去了大臟。
蘇瓊以為這事就這樣過去了。她算是大度的,沒有再計較這個事。
在街上逛了一會的蘇瓊,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陽春跟在身后。是要問的。
“你這個人,有毛病吧。你跟著我做什么?”陽春還記得,蘇瓊當時是說了這樣一句話的。
陽春告訴,又買到一塊新的手帕。
那個時候的人,尤其是年輕人,喜歡在口袋里放一塊手帕。用來擦鼻涕的時候并不多,大多數(shù)是用來擺譜。就是到一個什么地方,要是往下坐,會把手帕拿出來,當成一塊墊著的布,再往上面坐。這樣子,似乎就顯出自己的文明。
就是現(xiàn)在,陽春也沒有想明白,當時,為什么都喜歡那樣做。直接坐下,不是更方便。干嗎非得在坐下前墊上一塊手帕。再說,當墊子坐了,上面肯定是臟了,卻還放回口袋里。有時候,還真的要拿出來擦汗揩鼻涕。
聽清楚陽春所說,買了一塊新手帕??墒牵瑳]聽清楚買到新手帕,與她蘇瓊有什么關系。蘇瓊可是要盯著陽春看了。陽春這就彎下腰,拿這塊新手帕,要給蘇瓊擦白色球鞋上面的灰。因為,之前雖然把明顯的泥巴擦去,卻沒有擦干凈。
蘇瓊肯定是不要陽春這樣做。陽春卻執(zhí)意要這樣做。蘇瓊不讓這樣做,有理由,這可是人來人往的大庭廣眾之下。陽春有理由,不用管那些人的目光。他已經(jīng)做錯了事,必須做力所能及的補救。
蘇瓊無奈地,覺得眼前這個男生不可理喻,就轉(zhuǎn)身跑開去。陽春沒有放棄自己的執(zhí)著,追上去。到了一個行人少的地方,蘇瓊不想再跑,陽春也就繼續(xù)要做沒有完成的事業(yè)。
對的,陽春當時就是這樣對蘇瓊說的,說不把蘇瓊鞋上的灰塵擦干凈,將來做事業(yè),肯定會半途而廢。
這就是上綱上線了。蘇瓊徹底無語。她承認自己說不過陽春,也承認陽春做事執(zhí)著。
也就是這件事,原本兩個不認識的人,因為這個事的牽線搭橋,算是認識了。別人是不打不相識。他倆是因為無意間踩了一腳認識了。
到他倆開始戀愛后,陽春才承認,那個所謂的無意,是有意而為。他是精心策劃了那一次的行動。
蘇瓊想后悔,卻不能。因為,陽春在承認當初的邪門歪道時,他倆已經(jīng)是水和泥融合到一塊,可以捏成一個人了。
現(xiàn)在,睡不著的陽春想到當初自己的創(chuàng)舉,有了一笑。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都得崇拜自己了。當初,怎么就想到了那一出。
戀愛是美好的。但也是痛苦的。
蘇瓊的家人,對他們的戀愛,是排斥的。
在陽春追著了蘇瓊后,才知道,女方有很好的背景。蘇瓊的父親,有一個老部下,已經(jīng)官至副廳。老部下的兒子雖然年輕,已經(jīng)官至正科。而陽春,只是一個沒幾個人認識的小工人。
阻力可想而知。陽春又是一番艱難跋涉,才讓蘇瓊的家人接受了他。
陽春給蘇瓊和她的家人保證,一定會讓蘇瓊過上好日子。
可是,一個工人,再怎么努力,離好日子還是有不小的距離。陽春發(fā)誓,要成為作家,或者,成為記者。他認為作家和記者可以給蘇瓊好日子。那個時候,人們是普遍認可這兩個職業(yè)。
再后來,經(jīng)濟活躍起來,人們覺得,還是能夠吃好穿好,才是實在的生活。蘇瓊也有了這方面的愿望。陽春就又有了想法,下海經(jīng)商,做生意。算是牛刀小試吧,在給滿加成配貨的那件事上,一下子就小賺到自己五個月的工資。
蘇瓊卻又覺得,陽春做出的選擇,有很大的風險。她還是希望生活太平一些,把穩(wěn)一些的好。借貸做生意做工程的風險太大,蘇瓊為這個事,可是睡不好覺的。
陽春想到了這些,雖然是一個回顧,這一路走來的不容易,卻是睡不著了。他下鋪,去到院子里,抽煙,看天空,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