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是七月中旬,徐家村的人們依然忙得喘不過氣來,家里的勞動力紛紛下地,連六七歲的小孩都不放過。這個時候就不喊什么“阿爺阿奶的寶貝孫子”了,都在跟老天爺爭時間,趕在下雨前把糧食都收回去,一年的生活就有了保障,小孩子敢淘敢鬧,揍他丫的。
所以,現(xiàn)在還蹲在院里一動也不動的徐狗蛋就顯得比較特別了。
徐徹,也就是現(xiàn)在的徐狗蛋,年方,呃,十二,虛的,滿打滿算也就是個十一歲的小娃娃。此刻心情十分復(fù)雜。
他不介意在碰瓷盛行的社會里為一個突然倒地的大爺做心肺復(fù)蘇,也不介意在救護車到來后大爺?shù)膶O子一巴掌推開他致使他頭朝地輕輕松松換了個地盤,更不介意此刻的身份是一個不久前才被堂里過繼給鰥夫的孤兒,他在意的是,那個便宜爹下地前隨口蹦出來的說!親!
沒錯,就是“孩子長大了該成親了”的這個親,徐狗蛋目無表情,我還是個寶寶,為什么要禍害我?
徐狗蛋蹲在自家小院的菜畦邊。沒錯,就是菜畦。本來用土圍出來的院子就沒有多大,還占用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地方種了菜。對面是家里新買來養(yǎng)的兩頭小豬崽子。
村里人用的起青磚的只是少數(shù)人,大多數(shù)還是和徐狗蛋的便宜家一樣,用的是村里漢子自己摔的土坯。材料都是現(xiàn)成的,不費啥錢,所以一般都至少蓋了五間房。
當然,這里的五間房并不像現(xiàn)代的農(nóng)村一樣弄一個坐北朝南的堂屋,再弄兩邊相對的東西屋,最后一個街門口圍成一個小院。它是一排五間房緊挨著,處在一個水平面上,徐狗蛋惡意的想,這樣弄肯定是省墻省土坯的原因占了一大半。
便宜爹家的房子蓋了有些年頭了,他自己住在堂屋左邊,空了最左邊的房間做娃娃的房備用,堂屋右邊一作廚房一作雜物間?,F(xiàn)在多了一個徐狗蛋,自然而然占了原先的備用屋。
哦,你說便宜爹一個鰥夫為什么自己?。繐?jù)他所知,便宜爹跟父母關(guān)系不太好,村里都傳他們趁便宜爹外出打工的時間磨搓進門多年一直沒有懷孕的便宜媽,結(jié)果剛剛懷上的寶寶差點流掉。便宜爹一氣之下搬了出來,最后因為便宜媽之前受的苦太多虧空了身體,分娩時一口氣沒上來大的小的都去了。
便宜爺奶心里有鬼,所以堂里要把徐狗蛋過繼給徐老爹時沒有吭聲,不反對也不見得多贊同。他穿過來是因為前幾天徐狗蛋下地磕著了腦袋,這么幾天便宜爺奶一次也沒有來看過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不過,便宜爺奶跟便宜爹關(guān)系好不好的他沒啥在意的,就是不能忍受這里十一二的小娃娃就開始說!親!毛都沒長齊呢說什么媳婦。
也是農(nóng)村窮的緣故,老一輩說得好哇,越生越窮,越窮越生。越是窮了越要生,生出好幾個勞動力一起賺錢養(yǎng)家。便宜爹也是十二訂下十四成親,多年無子,好不容易十九這年有了結(jié)果又出了意外。這年頭鰥夫不好娶媳婦,孤孤單單過了兩年就被堂里塞了一個兒子。
徐狗蛋的親生父母據(jù)說是大晚上的去縣里給徐狗蛋拿藥出了意外,爺奶叔伯嫌晦氣直接把徐狗蛋扔給了堂里,堂里沒得法,只好把徐狗蛋塞給其他的人家,便宜爹正好是那個接手的。
也不全是硬塞,徐狗蛋也算是帶著財產(chǎn)來的,爹娘的房子土地堂里沒理那些爺奶叔伯的糾纏直接收回堂里,折了些銀子再加一畝地給了便宜爹。雖然近看把其他土地折成銀子是虧了,但是對便宜爹來說他一個人也種不了那么多的地,銀子對他來說是最合適的。
便宜爹樂觀,都是姓徐的,親生不親生有什么關(guān)系,好好養(yǎng)大了百年之后依然跟親生似的給自己披麻戴孝。
便宜爺奶底下四個兒子沒閨女,名字一溜兒的排下來大江大河大海大潮,便宜爹排老二。老大家倆兒子一閨女,老三年前進門就懷上了,據(jù)說也是個孫子,老四天生聰慧是個讀書的種子,家里沒給他定親還指望著他考上舉人說一門鎮(zhèn)上的媳婦呢。
親孫子多了可就不稀罕過繼的了么。也是前面便宜媽的事在那放著,便宜爺奶對老二家就不怎么管了,這對徐狗蛋來說也算是一件幸事。
徐狗蛋從徐大河出門時就蹲著,現(xiàn)在腿已經(jīng)酸的沒啥知覺了才后知后覺的想起自己這個姿勢。唾棄了聲“傻”就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日頭已經(jīng)很高了,便宜爹扛了農(nóng)具悠悠地回來了。至于糧食,祠堂旁邊蓋了一個大的曬場,村里的糧食集體曬在那里,夜里還有人巡邏,沒有什么可擔心的。
徐大河把農(nóng)具扔到院子里伸手揉了一把徐狗蛋的頭,笑容璀璨地喊了聲“兒砸,餓了嗎,阿爹給你做飯啊”,沒等徐狗蛋說話就鉆進了廚房。
徐狗蛋無奈,得了,讓自己學(xué)人家沒事春花秋月自己找愁思考人生,這下好了吧,又得繼續(xù)吃便宜爹燒出來的一手淡飯了。
腦子里想著,腳也沒停,拿了農(nóng)具就放到了雜物間。沒錯,就是雜物間,現(xiàn)在這世道鐵制品這么珍貴,被偷了心疼死。
擺好碗,便宜父子倆就在堂屋吃飯了。
“阿爹,地里還剩多少,要不下午我也去吧。”徐狗蛋開口,他內(nèi)里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不可能真的借機偷懶躲過農(nóng)活,他可知道這個時代糧食對農(nóng)民的重要性。
既然已經(jīng)來到這里,他就不能再把自己當成那個二十一世紀即將大學(xué)畢業(yè)報考研究生的徐徹了,他是,呃,徐狗蛋。徐狗蛋已經(jīng)懶得吐槽這個畫風(fēng)清奇的名字了,畢竟比起村里小孩叫的狗屎,糞坑,已經(jīng)好的太多了。
徐大河拿筷子的手停了一下,抬頭露齒一笑,“兒砸你不要擔心,咱家的地就種了兩畝,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弄完了,”停了一下,有些苦惱,“今年就這樣吧,咱爺倆湊合湊合,等明年我再把另一畝種了,咱家就又能賣糧食掙錢了?!?p> 要徐狗蛋來說,他這便宜爹也是心大,中二,當然也吃不了多大的虧。父母在不分家,他扯著名聲不要也利索地分了家,過上了自己的小日子。
分出來的時候給了五畝肥地,前兩年一個人了直接賣了三畝換了銀子,差點氣死便宜爺奶。
伺候著兩畝地,吃飽喝足賣些糧食再剩一點兒余糧,不忙的時候去鎮(zhèn)上打個短工,小日子也是過的十分瀟灑。
接了徐狗蛋又收了一次意外之財,再加上這些年的家底,徐大河的手里可足著呢。
徐狗蛋估摸著開口,“阿爹你沒必要再多弄一畝,兩畝的話夠咱們吃有剩余就可以了,至于賣不賣糧食也是可有可無,家里也不缺那些個錢?!?p> 徐大河反駁,“這可不行,你還要娶媳婦呢?!?p> 我特么才十一吧就考慮娶媳婦,徐狗蛋嘴角抽搐,正想說什么的時候就聽徐大河“哎呀”了一聲。
“兒砸我咋忘了這件事!”
“嗯?”
“你還去學(xué)堂不?我記得你先前在學(xué)堂念書來著,最近事兒這么多都忘了這茬兒了。”
是喲,徐狗蛋也想起來了,他這個外表還是個寶寶喲,居然沒想到這方面。
“兒砸你要是想上就去,不用擔心束脩,咱家交得起,你阿爹可有錢了。”說的那叫一個得意。
徐狗蛋眼睛一亮,上學(xué)堂等于晚說媳婦,他還是個寶寶,他還需要上學(xué),君不見便宜四叔一十五了還沒說親么,這真是個好辦法。
“阿爹,我決定了,我要上學(xué)堂!”
不浪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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