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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娜

前往遠東

羅西娜 鵬城作家 1583 2019-11-05 08:42:02

  12月8日,是一個漫天飛雪的日子。莫斯科的天還沒有黑,整座城市就已經(jīng)沉睡。遠遠看去,莫斯科包裹在雪中,疆域無界,雪國無城,只有一輛開往遠東的火車從斯大林格勒車站駛出,在雪原上劃著完美的弧線。

  那將是一次漫長之旅。

  所謂漫長,不止是因為里程超過五千公里,還由于所經(jīng)之地絕大多數(shù)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叢林和雪山。所以,當您走在那條道上,身邊沒有朋友,也沒有活動聊以消遣,孤獨、寂寞就一定會伴著您走完全部的旅程。

  因此熟悉那條道的人,一定不會特立獨行。他們要么是結(jié)伴而行,要么上車以后,立馬認識幾個同路人,一路飲酒、閑聊到終點。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不一會兒,乘客開始匯集在一起,有幾節(jié)車廂空了,又有幾節(jié)車廂熱鬧了起來。就如同莫斯科的小吃街,一到點就熱鬧非凡。所有人都擠在一個狹窄的屋子里,喝酒,下棋,閑聊,甚至還有人橫躺在沙發(fā)上睡覺,幾分鐘鼾聲就此起彼伏了。

  ……

  火車行進得很慢,總是走走停停。過了莫斯科郊區(qū),人越發(fā)的少了,就連最熱鬧的車廂也只剩下了熙熙攘攘的幾個人。于是,所有人又全部集中到了一節(jié)車廂,那里便又熱鬧了起來。

  不一會兒,火車又過了一個站,下去了七個人,卻只上來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女人走進車廂,所有人都抬頭看著她,因為在那種惡劣的天氣下帶著孩子出門,確實讓人感到驚奇。

  女人也愣了一下,顯得有點緊張,但很快她又板著臉,走到一個角落,靠著窗坐下,把孩子放在座位上,從羊皮袋子里拿出一條毯子,蓋住了他的臉。

  女人安頓好孩子,又從羊皮袋子里拿出一袋牛肉,一瓶伏特加,一口牛肉一口酒,享受著美食加美酒的絕美滋味。

  不久,她的孩子開始哭泣。

  女人只是看了一眼,依舊抓起大塊的牛肉往嘴里塞。

  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

  尖細的叫聲,刺得人耳膜隱隱作痛,陸續(xù)也有乘客回頭看一眼,臉上透著幾分煩躁。但女人依舊我行我素。無奈之下,下棋的人只好合了棋,閑聊的人開始大聲說話,睡覺的人也猛的坐起,朝女人看一眼,靠在座位上兩眼發(fā)直。

  終于有個男人看不下去了。

  他起身走到女人身旁,說:“夫人,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膯???p>  卻不想女人頭也不抬,依舊板著臉,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牛肉。

  男人又問:“夫人,您的孩子在哭,您是不是耳朵……您能聽到我說話嗎?”

  女人還是沒有抬頭。

  男人便弓下身子,伸手去抱孩子。卻不想女人立刻跳了起來,把男人推開,又一拳打在男人胸口。

  男人頓時怒了,一把抓住女人的雙肩,把她像小雞一樣的提起來,狠狠摔在了走廊里。男人理了理衣服,向前走去,女人卻嚇得渾身發(fā)抖,身子向后撤去。

  男人便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從座椅上抱起孩子,一邊哄著,一邊從羊皮袋子里拿出奶瓶,遞給身邊的一位太太。

  不少乘客圍了過來,一邊逗孩子,一邊給他喂吃的。孩子止住了哭泣,女人也站了起來。但她卻不敢靠近,只是遠遠地站著。又過了一會兒,男人把孩子遞給一位太太,走到女人面前說:“夫人,您為什么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

  女人看了一眼,臉上透著幾分恐懼和內(nèi)疚,說:“我……我,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p>  “您可以向我保證,以后一定會善待自己的孩子嗎?”

  “會的,您放心,我一定會的?!?p>  男人向座位走去。

  女人也回到座位上,從太太手中接過孩子,輕輕拍著孩子的后背。

  太太看了女人一眼,說:“您好!我叫伊維諾瑪?伊維拉科維奇?麗格羅夫,您怎么稱呼呀?”

  女人說:“我叫卡拉?卡拉里奇耶夫?卡拉奇?!?p>  太太驚了一下,說:“什么?您姓卡拉奇,這么說來您還沒有結(jié)婚,那孩子是?”

  “是的,我確實沒有結(jié)婚,這是我姐姐的孩子??伤呀?jīng)死了,就在三天前,所以我要把孩子接回家去?!?p>  “哦!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p>  “沒關(guān)系?!?p>  “不過,贖我冒昧,我還是非常好奇,想知道一些關(guān)于您姐姐的事情,您方便告訴我嗎?”

  “當然?!?p>  孩子睡著了,女人從羊皮袋子里拿出一床厚厚的毛毯,平鋪在座椅上,把孩子輕輕放好,折回毛毯蓋上。

  女人嘆了一聲,接著說:“我姐姐住在薩馬拉州,她的丈夫是薩馬拉州有名的商人。他是做木材出口生意的,尤其是最近十幾年,因為鄰國對木材的需求越來越大,他也因此賺了一筆錢。

  有了錢以后,他們把家搬到了莫斯科,又開始投資煤炭、石油生意。五年前,他的煤炭、石油生意初見成效,財富也在跟著一天天增長。但不知從哪天起,他迷上了賭錢,一天到晚不著家。您是知道的,再有錢的人只要迷上賭錢,早晚得被人算計。

  終于有一天,他輸光了所有的錢、產(chǎn)業(yè)和莫斯科的房子。于是,他們又搬回了薩馬拉州,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最窮的時候,他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但他還算有一丁點良心,為了讓我姐姐過得好一點,沒日沒夜的開荒種地,還伸手向曾經(jīng)的朋友借錢,盡量保證每天都有肉吃。

  后來,我姐姐懷上了他的孩子。他便開始尋思著用法律的武器拿回那些本該屬于他資產(chǎn),為尚未出世的孩子存上一筆。

  于是,他把薩馬拉州的房子也賣了,籌了一筆錢請律師,在法院起訴了那些人??墒?,您也是知道的,抵押合同上明明白白簽著他的名字,那種官司他是不可能打贏的。最終,他不僅輸了官司,還被對方反告誣陷,又給人家賠了一筆錢。

  從此他一病不起。有一天,他想去林場,再去看一眼為之奮斗了半生的產(chǎn)業(yè),我姐姐便陪他去了。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林場的老板正是他昔日生意上的死敵。

  他被氣的吐了一口血,不久就去世了。丟下我姐姐和一個幼小的孩子,就那樣走了。我姐姐也因為他的去世備受打擊,不久也離開了人世。

  這不,我才千里迢迢趕來,處理完我姐姐的喪事,帶著孩子回老家。不過,這里的好多事情畢竟不是我親眼所見,也是聽別人說的。我還聽我姐姐的一個朋友說,我姐姐根本沒有懷孕,這孩子不是她親生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孩子。

  如果他是我姐姐的孩子,把他養(yǎng)大成人是我的職責。如果他不是我姐姐的孩子,您說我該怎么辦呢?況且我還要嫁人,我們老家也不富裕,總不能把一個不相干的人養(yǎng)在家里白吃白喝吧!這事真讓我傷透了腦筋?!?p>  太太插言道:“那您姐姐的丈夫在當?shù)剡€有其他的親人嗎?”

  “他的父母都死了,幾個叔侄弟兄,也不在當?shù)亍!?p>  “呃,真是凄慘。那能有什么辦法呢!不過您姐姐既然已經(jīng)不在了,不管是不是她的孩子,您就權(quán)當是她親生的吧!”

  “是??!但愿吧!”

  女人說完,從座椅上抱起孩子,親吻了一下。抬頭看著窗外,流下了淚水,又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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