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讓楚云瀾覺得很崩潰的還不是入城門的事情,而是進入了滄海城的街道之后……整個街上的行人攤販都在看著他們。
然后……其中的一些人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尤其是那些女子,看著這兩個濃妝艷抹的大男人,頓時笑得前仰后合,幾乎拋卻了身為女子的矜持,一直笑到有些腿軟微微蹲下。
楚云瀾雙頰的溫度滾燙得快要把那些胭脂融化,低聲說:“我真的后悔了?!?p> 時越橫了他一眼:“那不然怎么辦,我們倆都不是玄明境不能瞬移,難道露宿荒野?”
楚云瀾仰天長嘆:“我楚家的名聲……今日就毀在我手里了。”
時越心想你這算什么,三師姐要是知道了我搞這一出,我下半輩子就跟宅院里那根柱子過去吧。
然而終究是形式比人強,想他時越堂堂不世出少年天才,在渝州鏡心湖連敗兩名強敵,如今卻落得個如此田地,真是嗚呼哀哉。
想到這里他又情不自禁伸手按了按嘴角,心想以后一定要管好這破嘴,古人說禍從口出果然很有道理……噫,胭脂粉吃嘴里了。
出人意料的是滄海城的居民們笑夠了之后,對他們反而很友善,其中還有幾個上前詢問他們需不需要什么幫助,有沒有什么難言之隱。雖然時越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們還在努力憋笑……但還是對這善良淳樸的民風頗為滿意。
于是他詢問了一番城中最近的酒家怎么走,對方指了路之后道謝離開,繼續(xù)頂著全大街的注目禮慢悠悠走著。
楚云瀾的臉色越來越紅,雖然被臉上酡紅胭脂蓋了過去,但眼中的掙扎神色越來越重,終于咬牙說道:“時越兄……我要去把這妝容除了!”
時越一把拉住他:“你現(xiàn)在卸了妝等會就要拿西瓜皮當帽子了!”
“那也比被人當成動物觀賞好!”
時越心想你懂什么,想我們那會大熊貓?zhí)锰脟鴮毑灰彩潜槐娙藝^,據(jù)說以前還是蚩尤坐騎來著。嗯……這世界有蚩尤嗎?
他一路幾乎是生拉硬拽,硬生生把楚云瀾拖到了同春酒家門口,旁邊還有不少桌客人正在吃飯,看到他們兩人……頓時又是一陣幾乎掀翻屋頂?shù)男β暎袔讉€正在酌酒飲茶的霎時間把嘴里的茶水也噴了出來。
然而酒家的掌柜卻沒有笑,走到兩人面前,面色十分古怪,語氣倒是還算和善:“二位有事嗎?”
“包一個雅間?!?p> 酒家掌柜面露難色,委婉說道:“不好意思……我們這里經(jīng)常有宮里和修行宗門的大人物來,你們這樣的打扮……恕我們不能接待?!?p> 時越一愣,他沒想到還有這出,這就麻煩了啊,難得有楚少城主隨行報銷還不能住五星酒店,這可如何是好?
有客人不懷好意地笑道:“兩位可以去煙雨樓,說不定哪個貴婦人看上了就把兩位包下了!”
“沒錯,那處這些年來大概也就出過四五個小官,兩位若是去了……立刻就能被奉為頭牌?。 ?p> 話音剛落,里面又是一陣笑聲。
時越抬頭望天,以前常讀什么‘眾人都哄笑了起來,店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段子里的主角。
就在這時,樓上忽然走下來一個眉目頗為清秀的小姑娘,徑直走到了門口,看了一眼時越和楚云瀾,對著酒家掌柜說道:“我家小姐要見這兩人?!?p> “不知是哪個房號?”
“天字一號?!?p> 小姑娘的話音剛落,整個大堂里都沉默了下來。
就如掌柜先前說的一樣,這同春酒家菜色極好,所釀的酒也醇厚無比,向來備受大人物們的喜愛。天字號房就是專門預留給皇親國戚以及修行大宗之人的雅間,普通官員根本沒有上去的資格。
天字號房的貴人……竟然要親自見這兩個奇裝異服的男子?
掌柜恍惚了一秒,這才如夢初醒,急切回答:“當然,當然。”他轉向時越二人,“兩位請?!?p> 時越也很奇怪,這才初到滄海城怎么會有人點名要見他們?預先就知道他們兩個要來這里?
他倒是不怕對面是在用什么陰謀詭計誘騙自己過去,他們初來乍到誰都沒惹,至于先前在仲夏宴上的積怨,青山宗和太虛殿若是敢在滄溟國君的腳下光明正大做打殺之事,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那小姑娘領著他們一路上了五層樓,來到了最盡頭的那一間房,敲了敲門:“小姐,人帶來了?!?p> 清越的少女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骸靶量嗔耍酉冗M來吧。另外一個……麻煩在門口等候?!?p> 時越無語,什么叫另外一個?搞得我好像跟班一樣……不過這聲音怎么有點耳熟?
楚云瀾聽到這聲音則是心頭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那道門,似乎想要看穿木門確認一下自己內(nèi)心的猜想。
他轉頭剛想和時越說些什么,那道聲音就再次響起:“請不要讓我等太久?!?p> 聽到這句話,他再也不敢多滯留半分,立刻有些機械地站起身來開門走了進去。
時越看他表現(xiàn)頓時覺得有些奇怪,難道是他的什么舊情人?
沒過多久,那扇門再次打開,楚云瀾更加機械僵硬地走了出來,臉上的汗珠使得胭脂粉糊成了一團。
時越更加奇怪:“怎么回事?”
楚云瀾沒有說話,只示意他進門自己去看。
正好這時那道清冽聲音又響了起來:“時公子請進。”
時越看他面色復雜甚至可以說是扭曲,也不再詢問,自己用眼睛看反而還快些。
楚云瀾頹然坐在地上,看著他開門走進去,雙眼無神地喃喃自語:“我居然這個樣子被那位看到……真的死了算了……”
……
……
時越很懵。
非常懵。
他進來之前構思了一萬種可能,就算里面是楚云瀾的舊情人,仲夏宴那天看上了自己的不知名美少女,或者說是三師姐故意變聲逗他玩,他都不會這么震驚。
因為面前的這個人,就是他設想之外的那一萬零一。
看著面前的少女,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的手該放在哪里合適。
然后他就在心里詛咒起了楚云瀾,該死的怎么一句話都不說,早說自己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去先把這破妝給卸了。
“為什么不坐?”少女問。
時越機械地面對她坐了下來……準確地說,他現(xiàn)在感覺自己像是個沒有理智只有本能的機器人。
“我有這么難看嗎?”少女眨了眨眼。
時越看著她晶瑩的眼,紅潤的唇,柔順的發(fā)絲,神色復雜地說:“呃……當然沒有,但你怎么會……突然找我呢?”
池疏影笑了笑:“想見見你,所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