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了這一下便跳下椅子,像風(fēng)一樣消失在門口,屋子里只剩戴岳一個人,獨(dú)自發(fā)蒙。
他看著桌上的飯菜,得,白拿了。
裴太醫(yī)看著推門而入的顧長安,有些意料之中。
“京中有方?”她來得急還有些喘氣。
裴太醫(yī)上了年紀(jì),鬢角也白了,早些年鋒利的五官也柔和了不少,他眼中似有水光,點(diǎn)頭道:“有方?!?p> 顧長安握緊手,聲音有些顫抖,“多少年?”
裴太醫(yī)看著她就笑了,“再多二十年沒有問題?!?p> 他說完顧長安就捂住了眼睛,咸澀的眼淚掛在下巴上。
“走了?!彼龕灺曊f完這句話轉(zhuǎn)身離開。
身后的裴太醫(yī)摸了一把眼睛,“格老子的,老子就說,好人得長命?!?p> 顧長安回去時戴岳已經(jīng)不在了,桌角上的飯卻是溫?zé)?,她掀開蓋著的碗,雞蛋羹,瘦肉粥,豆腐乳,鮮肉絲,還有一碗水果,她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吃著,吃得撐得慌,吃得想吐,卻一點(diǎn)沒剩。
她躺在榻上,睜著眼睛看圍帳,一夜未睡,直到天微微亮,灰蒙蒙一片,她坐起來看看著那扇關(guān)著的窗戶,不知在想什么,琉璃窗上滿滿的冰霜,很是漂亮。
她打開墻壁上的暗格,翻出戴岳之前送給她的張大千的畫,后來送的各種古董畫扇、寶石翡翠,拎過那塊紫水晶,全都堆在一起,滿滿登登鋪滿了半個床,金光閃閃,又掀開床邊盆栽旁邊那個叩著銅網(wǎng)的罩子,拿出里面的小金魚缸擺在書桌上。
這個時間小廝和仕女都沒醒,她很少用人守夜,夜里渴了餓了都是自己弄,這個王爺當(dāng)?shù)弥鴮?shí)沒牌面。
她看了半天琉璃窗上的霜,突然掀開帷帳披了個鶴氅推門而出,馬肆里的疾風(fēng)和奔雷看她也是好奇,只見她卸了疾風(fēng)就奔門去,冬風(fēng)凌冽掀起她鶴氅,青灰色的城中有一匹駿馬像離弓的箭疾馳往將軍府。
冬日涼,將軍府門口并沒有設(shè)守衛(wèi)的士兵,只見她撐著圍墻就跳了進(jìn)去,嚇得出來的小廝直接喊了一嗓子,等他看清楚大步往將軍屋走的人,尤其是那雙平日里像結(jié)冰的琉璃眼珠,就傻住了,王爺?衣服沒穿好的王爺?他看看圍墻,這么高,就跳進(jìn)來了?
聽到他喊聲,很快聚集起一片人,“怎么了?喊什么?”
他指了指那個一腳踹開將軍屋門的人,一句話也沒說,讓旁邊的人干著急,“你倒是說話啊?”
“王爺來了?!?p> 眾人松一口氣,只有那個每日開門的小廝有些撓頭,門都沒開,王爺怎么進(jìn)來的?
戴岳昨夜心里有事,很晚才睡,故今日起得晚,可他警惕性高,屋里進(jìn)了人,這人馬上就知道了,或者說從小廝那聲撕心裂肺的喊聲起,他就有點(diǎn)醒了,等他徹底睜開眼睛,旁人也沒看到,就看到顧長安像個鬼似的站在他床頭兩米遠(yuǎn),死死的看著他,他沒有掛帳子的習(xí)慣,故二人就看了個對眼。
他這屋子不太暖,遠(yuǎn)不及顧長安的屋子,鋪的地龍看來是沒燒,戴岳一手撐起來,半瞇著眼睛看她,他里面只穿個了白袍子,此時衣裳大敞,露出整整齊齊的腹肌。
而那門也是大開著,冷風(fēng)一吹,涼得他一激楞,這下徹底醒過來,才瞅清楚顧長安只穿個鶴氅,里面還是睡覺的衣服,眼前這人嘴唇都凍白了,可也沒有說話,好像他不吱聲她能這么站一輩子,戴岳無法,想讓她把門帶上也是不可能,只好喊了一個親兵把門關(guān)上。
門一關(guān),屋里就徹底暗了下來,這兩人像處在混沌天地里,他伸手:“過來?!?p> 她沒動,你說來都來了,肯定是有事,可你來了卻不動,像傲嬌的貓,經(jīng)常冷漠,偶爾撒嬌。
可戴岳也沒有像平時那樣慣著她,他只又說了一遍過來,顧長安還在看著他,似乎在思考著什么,眼中有明顯的迷霧,她沒過來,轉(zhuǎn)頭走了,嘿,你說這人脾氣多怪。
沒等她手碰到門,身后就貼了一個火熱的胸膛,戴岳把她帶到床上,用棉被圍上兩人,顧長安此時就跟他臉對臉,坐在他長腿上,他手上給她捂手,嘴里說著她一點(diǎn)也不老實(shí)。
她還是沒吱聲,眼睛隨著他來回動,他不動,她就直直看著他,像被扔掉的小貓小狗,都給戴岳瞅笑了。
“怎么了?”
她把臉叩在他胸口,不一會抬起頭繼續(xù)剛才的動作仰望著他,“冷?!?p> 戴岳一怔,卸下牡丹花帳子,才高聲喊了親兵燒地龍。
戴岳心里高興,臉上也藏不住,手上給她捂著耳朵逗著她玩,“您這是干什么呢?恩?”得了便宜還賣乖。
只見顧長安坐起來,特別嚴(yán)肅的跟他說:“你這個人真是太讓人費(fèi)心了?!?p> 戴岳沒聽懂,她指著自己的心臟說:“在這里跑來跑去。”
就是戴岳再笨他也聽懂了,他面上不顯,強(qiáng)作鎮(zhèn)定,“小王爺心里有我?”
“有你?!?p> 他伸手抱住這人,聲音干澀,“多謝小王爺抬愛?!?p> “困了?!彼焓值谝淮位乇ё∷?。
戴岳帶著她睡回籠覺,他們二人休息,王爺府和將軍府都快鬧翻天了,王爺府說王爺人沒了,將軍府在琢磨這是怎么一回事,還是東次將激靈,抓了個親兵一問麻溜讓人去給七巧送信去了。
屋里,顧長安很快就睡著了,可戴岳卻沒睡,他看著牡丹花帳子再看看人,心里愈發(fā)美,長臂一伸翻身過來環(huán)住這人,彎起的嘴角怎么也放不下來。
顧長安一夜沒睡,閉了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背上的蝴蝶骨支起衣服,戴岳伸手順著支起的蝴蝶骨描著形狀,真是瘦。
他看著這人脖頸,衣領(lǐng)開了不少,他伸手想給她拉上,卻看到一道細(xì)長像頭發(fā)絲一樣的疤沒進(jìn)衣服里,這疤不盯著仔細(xì)看都看不出來,等他拉開衣領(lǐng),立刻坐了起來,不是一道,他一道一道數(shù)著,十二道,他行軍打仗,對傷痕太熟了,刀傷,是很薄很鋒利軍醫(yī)用來割受傷士兵腐肉的那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