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真相的殘酷
楚悔與楚云龍滿臉懵逼。
比起姬、楚兩家四代人以整個歸義郡國為棋盤的馬拉松博弈,他們倆與楚幺兒之間的那些彼此算計簡直有若兒戲。
吹散歷史的塵埃,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不再是一個個勾勒不出輪廓甚至于扭曲了真容的名字,而是赤誠如圣的姬義和神物自晦的楚萌,是兼?zhèn)湔娴某窀枧c腹藏鱗甲的歸義郡國兩代先王。
“你想殺我,我其實并不怎么憤怒,畢竟與你父祖相處相交這么多年,對這種事我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真正讓我憤怒的……”
楚虎臣頓了一下,再開口時,心中那股無可抑制的狂怒已然如火山爆發(fā)一般地噴射而出!
“于公,你數(shù)典忘祖!哪怕是你的祖父和父親,都從未生出過勾結(jié)西戎的心思!”
“于私,你害我楚家五名女眷性命!沒錯,我楚家是架空了三任郡王,但我至少未曾謀朝篡位,未曾欺君犯上,未曾克扣王府半點用度!
“不僅沒有克扣,為了補償你們姬家,我甚至還將很多按大乾例不應(yīng)歸入內(nèi)庫的錢糧劃給了王府!
“你以為歸義王府那么充裕的內(nèi)庫是怎么來的?你祖父和你父親省吃儉用攢下來的?
“天真!他們兩個比你會玩得多!
“我說這些,并非要在你我之間分出個正邪善惡出來。于我而言,你們是背棄了義王信念的叛徒;于你們而言,我是只手遮天的權(quán)臣。
“我們彼此雙方,或許都是對的,又或許都是錯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你要殺我,正常。
“可你怎能連五名弱女子都不肯放過?!
“即便你恨不得要誅我楚家九族,那也是殺了我之后,用勝利者的姿態(tài)決定楚家其余人的生死,而不是讓這些無辜的人先行死在我的前面!”
楚虎臣從脖子上扯下一條麻繩,舉著麻繩上那根晶瑩如玉的虎牙,仰天長嘯道:
“義王!我楚虎臣晚年所喪摯親,皆出于姬家子孫之手,此恨,可報君恩否!”
大堂之中,一片寂靜。
楚虎臣說了這么多,與其說是在向眾人講述,倒不如說是在說服他自己。
“老帥所指,兵鋒所向!”
一名鎮(zhèn)戎軍校尉突然出聲,緊接著其他校尉也隨之呼喊了起來:
“老帥所指,兵鋒所向!老帥所指,兵鋒所向!老帥所指,兵鋒所向!”
楚悔在心底嘆息了一聲。
楚虎臣黑化了。
他這一生的信念,他這一生的堅持,在今日,終于徹底崩塌了。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劇。
沒有科學先進的思想理論指導(dǎo),出發(fā)點再好,也會因把握不準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從而誤入歧途。
看著神色莫名的楚悔,楚云龍不禁暗中泛起了嘀咕。
瞧這廝一臉深奧的樣子,該不會想著怎么把老子一腳踢開,然后自己吃獨食吧?
事情發(fā)展到今日這一步,楚云龍也是無奈。
自己和楚悔爭了這么久,大部分時間都勉強算得上是并駕齊驅(qū),可就在比賽的關(guān)鍵時刻,楚悔突然靈光乍現(xiàn),率先吆喝著要回來馳援楚虎臣。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短短幾個小時而已,楚悔竟徹底占據(jù)了上風。
問一問那些幸存的楚虎臣親衛(wèi),今日的功勞是誰的?
肯定異口同聲選楚悔啊,哪怕是順嘴提了老子一句,都算這幫人有良心了!
可明明這件事是自己和楚悔一起商定出來的??!
最窩心的是,這廝剛才還救了老子一命!
就算把功勞全計他身上,老子也沒辦法出口反駁??!
更何況,人家本來就是首功,自己的貢獻雖然不是0,但是從結(jié)果來看,頂破天也超不過30%。
難受。
楚云龍在想些什么,楚悔壓根沒留意,若是被他知道了楚云龍的心思,必然又要傲然地丟下那句話了。
“你與我的差距,看似只有一丟丟;可就是在這一丟丟里,明明藏了一整個宇宙?!?p> 此刻的楚悔,心思已經(jīng)完全被劇情吸引了。
黑化后的楚虎臣,又將做出什么樣的抉擇?
看著徹底黑化的楚虎臣,姬遠竟再度平靜了下來。
方才的求死之舉,是他一時沖動下的本能反應(yīng),所以才會被楚虎臣的刀和王自歲的血所震懾。
姬遠或許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可他的心智,其實遠比眾人想象得要堅韌。
心智堅韌并不代表徹底免疫負面情緒,一個能迅速從Debuff中走出來的人,同樣屬于堅韌之人。
真拿控制減免不當免控看?
事已至此,姬遠也是不得不生死看淡。
“正如楚帥所言,你我之間,或許真的沒有對錯之分?!奔нh輕輕地擦拭著臉上的血跡,“你說了這么多,是真是假,孤已經(jīng)不想去分辨,暫且認為都是真的吧。”
望著持刀逼視的鎮(zhèn)戎軍校尉們,姬遠輕聲道:
“姬、楚兩家可謂世交,孤的父祖,雖然與楚帥斗了一生,卻也算得上是敵亦友。即便是孤,小時候也頗得楚帥喜愛,可否再容孤說幾句話?”
楚虎臣沒有吭聲,卻也沒有拒絕。
姬遠繼續(xù)道:
“楚萌叔父之事,孤并不知曉,不過作為先王的子嗣,這份因果,孤來擔著也是無妨?!?p> “今日楚家女眷之事,孤的確脫不了干系。
“不過楚帥可否想過,或許孤也與那些西戎人一樣,只是真正罪魁禍首手中的一柄刀呢?”
楚虎臣黑化歸黑化,卻并非精神錯亂,聞得姬遠之語,瞳孔頓時一縮。
“什么意思?”
“楚帥不妨自己看看,那個信封里是否只有孤一人的書信。”
楚虎臣眉頭緊皺,當即拆開了昌善留下的信封。
片刻之后,楚虎臣仰天厲嘯,口中噴血,當場暈厥過去。
楚幺兒。
真正的罪魁禍首,正是楚虎臣最為愧疚的血親,楚幺兒。
時間過得很快,連那兩支被楚悔和楚云龍無情拋棄的茶馬商隊都回來好幾天了。
今日,已是場景任務(wù)期限的最后一天。
楚虎臣年紀雖大,底子畢竟在那里擺著,吐血暈厥后的第五天,竟奇跡般地醒了過來。
雖然還是下不了床,但總算是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