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想買點兒什么?”聽得懂的語言從對面?zhèn)鱽恚粋€擺著攤位賣肉的婦人發(fā)現(xiàn)了我,對我熱情地招呼道。
雖然看上去與世隔絕,言語不通,但他們的語言竟和我是一樣的,交流起來沒有任何障礙,而且他們似乎也已習(xí)慣了我這種穿著和他們截然不同的人,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排斥。
自此,我便記住了這個可以毫不費力地購買到各種吃食的地方,經(jīng)常來這里給兩個孩子買吃食。
大概是因為是神族血統(tǒng)的緣故,這兩個孩子長得比人類嬰兒快些,幾個月過去,兩個只會躺著的嬰兒,就會爬和叫我的昵稱了。
“娘,娘……”有情張著小嘴沖我叫道。
“娘!”聞言,有義不樂意了,爭道。
有情和有義是我為這兩個孩子起的名字,女孩叫有情,男孩叫有義。之所以起這個名字,因為希望他們長大了不像他們的祖先們一樣薄情寡義。
但我并非他們的娘親,來日也不想讓他們因為這個稱呼而有所誤會:“叫錯了,不是娘,是師父,來,叫師父,師——父——”
這兩個小家伙像天生的小冤家一樣,一出生就顯示出了互懟的特性。有情學(xué)爬的時候摔了,有義開心得手舞足蹈;在有義捧著小碗喝水的時候,有情打翻了有義的小碗;有情尿了床,有義指著她身下的地圖咯咯直笑;有義睡著了,有情把他的枕頭拽出來,按在了他的臉上……
哄睡了兩個孩子,我望著的夜色蕭索的窗外,不堪回首的過往,排山倒海一般向我壓了過來。
鳳斗、淮衾、玄彬、盈雪的死,凌風(fēng)兔熊的欺騙、無相的欺瞞,紅衣人的輕視,哥哥的消失不見……如無形的繩索,勒進我的身體,讓我呼吸艱難。
我從未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獨和絕望,愛我的人,離我而去,我愛的人,一心想置我于絕地。這蒼茫六界,幽幽天地,竟無一個,可愛我之人,一處,可敬我之地!
大計如棋,六界為局是嗎?
那,我就打破這個棋局,手刃設(shè)下這個棋局的人,自己做這執(zhí)棋之人!思及此,我攤開手掌,許久不用的法力在掌心匯聚:
我會讓你們,縱然算盡一切,也改變不了我親手寫出的結(jié)局!
一轉(zhuǎn)眼,便過了兩千年。
集市上,熱鬧如往昔,忽然這里所有人警惕而不約而同地望向樹林中的某一處。一陣勁風(fēng)從樹林里掃出,夾雜著紛飛的斷草墜葉,彌漫整個天空。
“大家小心!”一個壯漢大聲道,話音未落,他身影一矮,身上金光閃起,竟變成了一只通體金黃的老虎,其它村民也陸續(xù)變了型。我一愣,沒想到他們不是與世隔絕的遠古遺民,而是在六界銷聲匿跡了很久的虎族人,怪不得他們身上穿的,都是帶著虎皮紋路的衣裳。
知道它們對我并無惡意,我也并不驚慌,只是向前一步,將所有人,護在身后,如果來者太強大,我會在保住跟在身后的孩子的同時,護他們周全。
之所以會沖鋒陷陣,是因為我知道,這些化成人形后,身上還會殘留著老虎特征的虎族人,修為并不高。
風(fēng)未落,一只巨大的野獸從樹林里躥出,卻并沒有你會除我之外的任何人,而是早有預(yù)謀一般,徑直向我撲來。
“吼?。?!”見狀,化身老虎大漢一聲怒吼,向這巨大的野獸撲了過來。雖然并非親人,亦相識未久,卻可以毫不猶豫的仗義出手。
心上涌上一股暖流,融化了我堆積在心底某處的冰冷,我忙捏出一個結(jié)界,將老虎擋在這只野獸身后。
或許一些事會讓你不愿再去相信任何人,但這世上還有很多來自陌生人善意的溫暖如同螢火,雖然微弱,卻會帶給你繼續(xù)愛人的勇氣。
“放心,這個家伙不是我的對手!”話音未落,我已被這只巨獸撲倒在地,剛舉起的手停在半空,我難以置信地望著面前的巨獸,紅了眼眶:
“你是……”
虎鹿把毛絨絨的大腦袋用力在我的肩上蹭了片刻,方才抬起頭來,看向已愣在當(dāng)?shù)?,完全忘記了反抗的我?p> “小狐貍,我回來了!你想我……”
是淮衾,真的,是淮衾!
“唔唔!”話未說完,淮衾已被我強行擁入懷中,張開的嘴巴被我的衣服堵住,只能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你沒有死,你沒有死……”我一邊又一邊地重復(fù)到,不知是在確認淮衾還活著這件事,還是在安慰自己,說著說著,我便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淚。
見狀,淮衾伸出兩只大爪子,反抱住我,笑著打趣兒道:“想把小爺勒死啊?那小爺也不放過你,哼!”
“原來這位是有魚姑娘的朋友啊!”見狀,虎族人陸續(xù)放下戒備,變回了人形,集市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熱鬧安寧。
“淮衾,那一場大戰(zhàn)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我還以為你……”我對虎鹿道。
“那一場大戰(zhàn),我們內(nèi)部出了奸細,把我們的作戰(zhàn)計劃告訴給了敵軍,我軍被敵人埋伏,我軍死傷慘重,我拼盡全力與敵人首領(lǐng)同歸于盡,本以為自己死了,不想之后竟醒了過來,不過,我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一百歲的幼獸,修為盡失,記憶全無,之后的事你就知道了?!被⒙沟溃呀酉聛淼脑捀吨T意味深長地一個眼神。
“你……你竟然就是我撿的那只小獸!”會意,我又驚又喜,“沒想到在你修為盡散盡、記憶盡失之下,還能再次和你重逢,這世上的緣分真是奇妙!那你現(xiàn)在,恢復(fù)法力了嗎?”
聞言,虎鹿不無惆悵地嘆息了一聲:“只恢復(fù)了記憶,沒有恢復(fù)法力?,F(xiàn)在我和一只幼獸比,除了體型大一些之外,什么多余的本領(lǐng)也沒有……”
“無妨,”我拍了拍它的肩膀,安慰道,“能死里逃生,已經(jīng)是上天的恩賜了,本領(lǐng)什么的不重要,難道這世上還有什么比活著還好嗎?”
“那兩個小家伙,都長這么大了?”見跟在我身后的兩個少年,此時正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專心致志地聽我們說話,淮衾不由得笑道,“記得剛見到它們的時候,它們還只會哭和尿床呢?!?p> 聞言,我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一轉(zhuǎn)眼,就過了幾千年,要不是養(yǎng)他們,我或許不會這么與世無爭地過這么多年。對了,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你還知道我不能到這里來???”聞言,淮衾不無幽怨地開口,“那你還跑這么遠?我和兔熊為了找你,腿都快要被遛細了。我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來了這萬里之外的苗疆,沒想到還真碰到了你?!?p> 說到這里,淮衾若有所思地看了我片刻,方再次開口:“你和凌風(fēng)之間,真的就沒有任何妥協(xié)的余地了嗎?”
話未說完,便被我詫異的目光給噎了回去,見狀,他急忙用手捂住嘴,我的目光卻由詫異,一點點轉(zhuǎn)變?yōu)榱鑵?“兔熊和凌風(fēng)是一個人這件事,你也早就知道,只瞞著我一個人,是不是?!”
“我……我這不是……”
“連你也騙我?!”心底最深的傷口被揭開,我大怒,轉(zhuǎn)過身就要離開這里,去一個連他也找不到的地方。
“小狐貍!”剛走出一步,腿便被一個毛絨絨的東西抱住,淮衾抱著我的腿,可憐巴巴地將我望著,“別人你不知道,我你還不了解嘛?即使騙你,初衷也肯定為了你好的,而且你看,我都變成這副樣子了,你忍心把我扔在這兒就走嘛?”
確實。凌風(fēng)會利用我,無相會利用我,那個不知道真實身份的紅衣人會利用我,但淮衾不會。
因為,我是他的主人,他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何況,主仆契約也讓它無法背叛我,因為倘若我有個三長兩短,它也無法獨活。
所以,他是不會背叛我的。
收回思緒,我看向正有些詫異地將我望著的淮衾,這才陡然驚覺,我竟會完全把它當(dāng)成一個陌生人一樣,去警戒、理性而犀利地分析彼此間的厲害關(guān)系。
經(jīng)過那件事,我真的變了。
雖然我不知道,這種變化,到底是好,還是壞。
我沒有離開,而見無法讓我回去,淮衾只得決定先留下來陪我。不過,它的出現(xiàn),倒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望著淮衾,我笑得一臉奸詐:
“帶孩子和做家務(wù),你選哪個?”
“那不你們女人做的事嗎?”覺察到了什么,淮衾后退一步,不無抗拒地開口。
“什么?”我提高聲音,一記凜冽的眼刀狠狠地扎在了淮衾身上,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zhàn)。
“不是不是,我選帶孩子,選帶孩子!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