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終南,氣勢不凡。千峰疊翠,景色幽美。北仰南俯,溪流飛瀑。看那郁郁蔥蔥之間,望那云霧繚繞之際,更顯神秘莫測之感。此時,不知何處飄來一陣歌聲,只聽有人唱道:
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
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
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
“這唱的,莫非是王維,王右丞的詩句,沒曾料想,唐詩也流傳到如今,有人居然耳熟能詳,實在難得。難怪蘇學士也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眼下看來,果然不錯。”王世貞是喜好云游之人,這日清早,他又下山去了,拐過一棵不老松,就聽見了這歌聲,不覺慨嘆起來。就在此時,又聽另一人也唱道: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王世貞聽了兩陣歌聲,并不感覺奇怪,這終南山上,有人會唱歌,已是司空見慣。他四處張望,隨著歌聲望去,只見,有兩個樵夫低著頭,背著打來的柴木從兩條小路緩緩而來,愈來愈近,居然與王世貞匯聚在了一個山坡下,如此照面,可見緣分使然。
“你二人為何都唱王右丞的詩句?”王世貞與兩個樵夫見禮,看他二人滿頭大汗,就折了身旁的樹枝,掃了掃眼前的石頭,讓開路示意他們坐下來歇息,隨即問道。
“原來是王真人,幸會,幸會!”二人謝過,先后放下柴木,坐在石頭上歇腳,對王世貞異口同聲,拱手答道。王世貞點點頭,微微一笑。
“王真人,又要云游去?”那個頭偏高的樵夫見王世貞穿戴整齊,精神抖擻;容光煥發(fā),紅光滿面,不由問道。
“到京兆府走一遭?!蓖跏镭戅哿宿酆殻癫赊绒戎H點點頭。
“王維隱居過我終南山,故而記得一些。如今山下兵荒馬亂,還是終南山安穩(wěn)。在終南山唱王摩詰自然就感觸頗深,心領神會了。小人是窮書生,如今考取功名不易,又不愿投軍,故而做樵夫也是不錯了?!蹦莻€頭偏矮的樵夫回禮道。
“莫非西夏又騷擾我永樂城了不成?”王世貞看向二人,遞上自己的水葫蘆驚道。
“可不是,聽說打得不可開交。就不知誰勝誰負了?五路大軍,想必也夠西夏害怕了。如若西夏還可取勝,那我大宋士卒恐怕真就成了酒囊飯袋?!备邆€樵夫氣喘吁吁之際,擺了擺手,拿出自己的葫蘆喝了一口,嘆道。
“我看西夏不會退縮,神宗皇帝恐怕也是好大喜功,太也急功近利。他如何不知驕兵必敗之理?自古以少勝多,以弱勝強者比比皆是。這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我大宋與西夏多年以來打打停停也不消停,想一舉攻破西夏恐怕是異想天開了。就說西軍,好大喜功、謊報軍功,如今也是蔚然成風,我看滅西夏難說,不損兵折將就不錯了?!卑珎€樵夫也抹了把汗,拿出自己的葫蘆呡上一口水道。
“方才你二人,誰唱了‘隔水問樵夫!’誰唱了‘空山新雨后!’?”王世貞若有所思,噓唏不已,捋了捋胡須,默然不語。片刻又問道。
“前者為小人所唱。王摩詰的詩句最是令人喜歡,時常倒背如流。如今‘花石綱’可不得了。這日子可難過得很了,世人皆知如今投軍也可混口飯吃,可我又不想投軍,故而到終南山做樵夫,把柴木賣到京兆府得幾個銀子錢也好度日。就怕戰(zhàn)死沙場就得不償失了,畢竟這神宗皇帝如今派文官統(tǒng)帥大軍,那個李憲是個太監(jiān)也威風凜凜坐鎮(zhèn)西軍。我就是看不慣,故而不想投軍?!备邆€樵夫挽起袖子,拱手道。
“后者自然是在下了。有道是,重文輕武,實乃我大宋天下大計。我去東京考取功名很多次,可李憲這廝收受賄賂,科場一片烏煙瘴氣。我氣不過就回京兆府了。如今想想看,也是年輕氣盛惹的禍。如若當初在東京做個小本買賣也不錯,只是拉不下這臉面,總覺得做了商人就丟人現眼了。要說京兆府也可做買賣,不過到底不如東京那般繁華不是?!卑珎€樵夫捋了捋青絲胡須笑道。
“王摩詰的詩句實在很好。果然歌中有詩!歌中有畫!你們不必自怨自艾,既然不愿投筆也不想從戎,做買賣也感到有失體態(tài),那樵夫難道就光宗耀祖了?恐怕未必。如今兵荒馬亂,我看做軍鞋還算好買賣。此番建議還望你們明白,我聽說京兆府有人因此發(fā)了財。這緣由說也不難,你們可知如今我大宋士卒最缺什么?那便是軍鞋。畢竟我大宋步兵多,騎兵少。除非打敗西夏,奪得河套。如若不然,大宋士卒只能穿著軍鞋沖鋒陷陣了?!蓖跏镭懎h(huán)顧四周,只見終南山郁郁蔥蔥,風景如畫,就嘆道:“好了,不說這些了。終南山如此賞心悅目,自然令人心曠神怡。何必談論這些令人心煩意亂之事,是也不是?”
兩個樵夫深以為然,點點頭笑出聲來,看向遠方。三人又說笑片刻,但見終南山,棵棵青松,流水潺潺。
王世貞辭別兩個樵夫后,一路飛越山谷,穿行密林,箭步走在山間小道。已是深秋時節(jié),終南山依舊青山綠水,鳥雀翔集,風和日麗,一派南國風光。灌木叢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綠葉片片之間夾雜些許紅葉,又有幾片黃葉相伴左右。一抹朝陽襲來,穿過葉片,刺得人睜不開眼。山間拂來陣陣花香,林間飄下片片落葉,一瞬間空谷幽響,令人寵辱皆忘,超然不已。
幾只黑色大雕定睛俯視著遠方,在碧藍的長空下舒展著矯健的翅膀,盤旋在半空中,時而傳來一陣陣兇險的鳴叫,“咻!---咻!---咻!”三聲過后,好生了得。幾只金色的猴子眨著眼睛,你追我趕,上躥下跳,好不熱鬧。
王世貞一身道袍,鶴發(fā)束冠,雖已六旬,可精神矍鑠??茨请p眼煞是炯炯有神,再看他那雙大手,穩(wěn)穩(wěn)當當的持著麈尾,一把寶劍背在身后,只看的是劍柄頗為獨到,紋飾紅綠相間,穗墜乳白奇巧,這兵器實乃得道高人所有;一個葫蘆系在腰間,只聽的是,葫蘆里有顆粒物,煞有節(jié)奏地沙沙作響,這顆粒不知是何靈丹妙藥。
王世貞捋了捋胡須,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漸漸放慢了腳步,不由心想:“我終南山果然人間仙境,那大雕盤旋,這猴群躥動,真真一方樂土,實在令人賞心悅目。雖說這大雕鳴叫,頗為兇險;猴群騷動,令人不安。不過我心依然,就大可不必在意,如若觸景傷情,就難免自尋煩惱了?!?p> 突然之間,只聽嗖????嗖????嗖????三聲襲來,寒氣掠過,但見三枚飛鏢射來,銀光閃閃。王世貞全神貫注,趕忙躲閃開來,隨即一掌打出,飛鏢先后插在一棵粗壯黑綠的不老松枝干上,隱隱顫抖,嗡嗡作響。王世貞心有余悸,又聽一聲大笑從他身后襲來,不覺后背心處一瞬發(fā)涼。王世貞轉過身去一看,原來是武當山的老毒物黃劍。
“王真人,別來無恙?”黃劍從山坡密林上縱身一躍,猛然飛身而下,頓時狂傲不已,獰笑道。王世貞看向黃劍不由一怔,揚起袖子指著老毒物,隨即驚愕道:“老毒物,你不在武當山,來我終南山作甚?”“素聞你武藝高強,實乃天下第一,無出其右。老夫自然來切磋切磋,意下如何?”黃劍捋了捋胡須,尋思,這老倌歷來心高氣傲,目中無人,如若不假意奉承一番,必定瞧不起我,故而奸笑道。
王世貞尋思:“這廝千里迢迢而來必定是氣勢洶洶,有恃無恐,意在速戰(zhàn)速決,且用些言辭說服于他,以免大動干戈,也是很好。豈不知《曹劌論戰(zhàn)》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毕氲酱颂?,隨即義正言辭道:“方今天下非比尋常,列國紛爭大有三國鼎立之勢。武林中人皆為國為民,慷慨赴死,你為何還熱衷于切磋切磋,豈不自甘墮落,自欺欺人,自取其辱。這是何道理,你且說說看。如若說的在理,還說得過去。如若百口莫辯,就難免貽笑大方了?!?p> “你這老倌,何必執(zhí)迷不悟,自以為是。江湖中人自然熱衷于爭霸天下,做武林盟主。你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豈不可笑?這‘英雄劍’的事,老夫在江湖上也早有耳聞。雖說我瞧不上什么‘英雄劍’,不過打敗你,倒是頗有興趣?!秉S劍不以為然,素知王世貞聰明過人,自然知道許多道理,不過此番前來不可隨意認輸,想到這里,心生一計。意欲激將一番,故而信口雌黃道。
王世貞心知肚明,心中暗笑,這老毒物話里有話,著實可笑,就擺擺手道:“什么武林盟主,不過自欺欺人罷了。貧道浪得虛名,不過武林朋友多有抬愛,想必比貧道厲害者大有人在,你又何必當真?如此信誓旦旦而來,豈不貽笑大方?”
黃劍一看,這老倌居然不識抬舉,把個口頭禪沒完沒了掛在嘴邊,左一個“貽笑大方”,右一個“貽笑大方”,實在令人好不煩惱,臉色頓時煞白,就冷冷的道:“可笑之極,還為國為民。不過強詞奪理,一派胡言。你何必自尋煩惱?范仲淹都無可奈何,只能舞文弄墨仰天長嘆,何況你我?江湖才是正道。是也不是?”話雖這般說,其實自己心中頗為清楚,以后說不準,自己也要投靠列國,也難得一說。
王世貞捋了捋胡須,不知這老毒物說的何意,又意欲何為,就不解道:“為國為民,莫非有錯?”“一廂情愿,自尋煩惱。休得多言,比試一番如何?”黃劍馬上不耐煩起來,隨即瞪了一眼王世貞,擲地有聲道。王世貞哈哈大笑道:“恭敬不如從命,還是免不了大動干戈,看來你這老毒物,此來是勢在必得了不成?”“廢話少說,快快出手,我武當山就是要打敗你終南山。雖說北少林,南武當??赡憬K南山也不容小覷?!秉S劍傲氣十足道。
王世貞一怔,想再拖延片刻,就故意問道:“為何不去少林寺?來我終南山豈不可笑?”“你我皆為道家教派,如今朝廷尊崇道教,如若不一爭高下,如何成為天下第一,是也不是?”黃劍冷笑道?!霸瓉砣绱??我終南山歷來是歸園田居,隱逸仙境,從來都是與世無爭,你武當山也素來追求清靜無為。為何對于所謂天下第一,道家仙山的虛名,如此耿耿于懷,豈不自尋煩惱?”王世貞不以為然,隨即仰天長嘆。黃劍哈哈大笑道:“道家仙山,天下第一,即日就水落石出?!闭f著出掌襲來?!澳秦毜乐荒芊钆愕降琢耍 蓖跏镭戱R上緊隨其后。
只見兩人在山坡下過招,對掌之際,互不相讓。掌氣掠過,松柏在晨光之間唰唰作響。王世貞用內力克敵,黃劍也不可小覷,這廝暗發(fā)內力,咄咄逼人,毫無半點停手之意。王世貞掌法獨道,皆正義凜然之氣,存于心,發(fā)于掌。黃劍意欲偷襲,王世貞躲閃開來,一掌而去,黃劍飛身躲閃,王世貞并不追趕,意欲罷手言和,可黃劍不肯善罷甘休。王世貞只好奉陪到底,十幾回合后,黃劍終于敗下陣來。
“十八年后,貧道再來討教!”黃劍瞪著眼睛,惡狠狠之際,逃之夭夭?!半S你多少年后,老毒物,你且走好,貧道不送。”王世貞微微一笑,默然不語。此時,微風習習,心曠神怡。
王世貞繼續(xù)前行,途中路過一陡峭山坡,但見坡下潺潺流水從木橋下緩緩流過,幾片金葉飄在水面,岸邊草色青青,只見一只半舊不新的木桶隨意斜躺其間,桶后一堆篝火早已熄滅,幾根或粗或細的松樹木頭黑不溜秋,燒的早已破敗不堪,只有黑煙一縷徐徐升起,一股松香味,飄飄蕩蕩。遠處屋舍低矮,原本住著幾戶人家,此刻卻并無人煙。
他剛邁出步伐準備飛下山坡,正在此時,突然傳來一陣哭聲,哇哇作響,聲聲入耳,激蕩回旋間傳向遠方。王世貞一怔,馬上轉過臉去,眼前一棵不老松,松下有一木屋,再定睛那木屋旁有一竹筐,上蓋一塊四方四正藍色花布。他神情陡然凝重,尋思,是何緣故?捋了捋胡須隨即飛身而起,迅疾閃將過去,邁出步伐大步近前,突然一股瘴氣襲來,逼人退后,好生了得。
說時遲,那時快,王世貞趕忙把麈尾插在腰間,一手捂嘴,一手迅疾輕輕掀開花布,頓時一驚,原來有一小嬰兒張著小嘴巴睜著大眼睛十分可愛,只是伸著小胳膊蹬著小腿兒大哭不止,那哭聲劃破長空,好生了得,震耳發(fā)聵,不在話下。
王世貞趕忙抱過竹筐意欲離去,路過門口又聽得犬吠之聲,原來是一只老黃狗叫個不住,那狗朝王世貞叫了幾聲,隨即進了木屋。王世貞又是一怔,馬上跟了進去,只見,一男一女已雙亡多時。王世貞噓唏不已之際,陡然,有哭哭啼啼之聲斷斷續(xù)續(xù)而來,抬頭看時,只見,一村姑、一老婦人和一小男孩邊哭邊走進了木屋。
“王真人!您來了,方才還念叨您,眼下就到來,請救救我們?!崩蠇D人時常上山燒香,拜見過王世貞,故而這般熟悉?!叭齻€月前,貧道路過此處,還見你們燒火做飯,喜笑顏開,幾家人其樂融融,好不快活,今日為何就這般凄慘?”王世貞納悶之余,不禁問道?!耙谎噪y盡,事出突然。”村姑頓時淚如雨注。老婦人只是搖頭,眼里含淚頗為難過,頓時默然不語。
四下那瘴氣逼人愈發(fā)強烈,王世貞就招呼三人急急忙忙掩埋了那木屋里的尸首,王世貞關好門窗,隨即抱起那小嬰兒帶領三人正要離開??赡抢宵S狗也跟隨而來,老婦人見狀意欲喝退,王世貞馬上阻攔。老黃狗跟在后面瞅著四人張了張嘴,剛邁出狗腿,可走不到幾步就瞪著眼,咧著嘴,躺倒在地慘叫了起來,聞得此聲,四人不由轉過臉去頓時一驚,只見那老黃狗叫不得幾聲,眼里帶淚的就一命嗚呼了。王世貞見狀居然鼻子一酸,也哀嘆不已起來,顧不得許多就又掩埋了老黃狗帶領三人匆匆離去。
半路上老婦人看著王世貞懷里所抱的小嬰,便道:“王真人真是個救苦救難的好人!這孩子福大命大,總算活了下來。還真多虧那老黃狗,平日里覺得他們家養(yǎng)狗沒用,從早到晚叫個不住,令人心煩意亂,好不厭惡。此番倒是知道了這狗的好處。可憐了這狗,乃是救主之狗。”
王世貞心想:“他們必定是知道這里發(fā)生的事情”,便道:“無量天尊,救人于危難之中乃出家人之本,理該如此。不知何故,你們如何這般凄慘?不必著急,可慢慢道來?!毖援?,只見兩人愁容滿面,一副苦不堪言之狀。只有小男孩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王世貞,王世貞看著他的眼睛讀懂了幾許純真,頓時微微一笑,摸了摸小男孩的小腦袋。
王世貞瞅了瞅她們又指著自己懷里的孩子問道:“這小嬰兒是誰家孩子,你們可曾知道?”看著小家伙,老婦人言道:“是張大寶家的,唉,王真人閉關修煉,三個月未曾下山,他們搬來才一個月,真人不知也是在所難免。這小兒出生才十日,今日父母便這般凄凄慘慘,可憐了。多虧道長搭救,這孩子算是死里逃生,如今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說也奇怪,大人都抵不住這天災,這小家伙卻沒事,真是了不得了。只是來到這世間卻無父無母,真是命苦??蓱z了,可憐了。昨日我還抱過他,十日前就是我?guī)兔o接的生。您說說看,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呢!實在令人傷心難過,傷心難過的很?!闭f著便哀嘆起來,嘴里不停念叨著,像是自言自語。
王世貞一看也是感慨不已,本想讓村姑收留這小嬰,但村姑挺著個大肚子像是難為情之狀,在山道上懇求道:“請道長收留,奴家如今也是自身難保,懷有身孕,不知如何是好。我夫君下山時不小心跌下山崖沒了性命,留下我一人孤苦伶仃,可憐肚子里的孩子沒有出生就成了無父孤兒,我孤兒寡婦不知將欲何往,死生何所了,如之奈何?乃是傷悲了。莫要推辭,還請道長收留小嬰吧!如今我等大難不死算是萬幸,可也孤苦伶仃,如今心有余,力不足,不可連累了孩子?!闭f著說著淚光點點,老婦人一看如此情狀就跪拜起來,再看已是淚如雨注了。
王世貞趕忙扶起好生安慰,又看小嬰很是可憐,再瞅村姑一人也是孤苦伶仃,便下決心收留了這孩子。他看向那小男孩又看著老婦人忙道:“這小家伙,莫非是老人家的小孫子?”
老婦人搖搖頭輕聲道:“不是,是丁舉人的小兒子。小小年紀也是聰明好學,乖巧可愛,可惜那丁舉人從京兆府去開封府路上被歹人害了性命,真是禍不單行,如今小家伙娘親也可憐兮兮的去了,如何不令人難過?難料這世間竟然如此苦不堪言。一堆禍事居然讓這小小年紀趕上了,老天爺實在太苦這孩子了。我這一把年紀,看著這小家伙真是怪心疼的。如今我一把老骨頭尚在還可照顧他一二,如若有朝一日我也走了,他小小年紀怕是孤苦伶仃了。”“道長爺爺,你好。你的胡子好長,這個葫蘆真好看,可不可以給我玩,這個馬尾巴的刷子真奇怪,做什么用,難道老爺爺用來打掃屋頂上的蜘蛛網么?”小男孩倒也機靈見王世貞面善慢慢的片刻也不怕生,起先怯生生,片刻好了許多,頓時上前就拉著王世貞的衣袖笑個不停。
王世貞摸著小男孩的小臉蛋,笑道:“好孩子,別傷心。如今小小年紀,遭此大難,的確十分可憐。將來長大成人,定要文武雙全,光宗耀祖。這葫蘆里是藥不可給你玩,這馬尾巴的刷子倒是可以給你玩。不過當務之急,你們要馬上去化毒,爺爺我有急事在身要匆匆去往京兆府。因此回來以后再給你玩,你看,好也不好?”那小男孩只是使勁點頭,笑而不語,哪里知道王世貞說的什么道理。
“你二人為何相安無事?這小男孩如何也得以保全?是何緣故?”王世貞頗為詫異又追問起來?!拔覀兯貋硐矚g上山割草,愛喝咱終南山草藥,有些人覺得味苦不愿喝,這不,這兩口子就是這樣,上山不久,并不習慣草藥,再說他們沒病沒災喝什么草藥。我兩家自來喜歡終南山野菜,故而時常搞些野菜野草什么的??赡苁遣菟幰娦Щ蛘咭安撕芎没蛘呓K南山道法保佑,自然平安無事?!崩蠇D人指著村姑侃侃而談。村姑也點點頭,應聲道:“當初,奴家也不喜歡野菜,覺得不大習慣,也怕吃錯了野菜會中毒,不過老人家們都有法子細細看來,也沒中毒大可放心,后來奴家就特別愛吃。說也奇怪,一日三餐居然是野菜不離口了,菜湯也是美味的好生了得,實在奇怪?!?p> “原來如此,可見我終南山野菜和野草,實乃人間瑰寶,長生之道?!蓖跏镭戭D時豁然開朗,原來這些年來終南山道觀中人包括王世貞本人也都喜食終南山野菜,自然知道其中奧妙,故而聽了方才老婦人和村姑的所言所語就心知肚明,沒有了疑惑。頃刻,王世貞帶著村姑、老婦人和小男孩上山去了。
到了山門,只見,山門兩側有一鼓樓和一鐘樓,對峙相望。矗立在高山之前顯得蔚為壯觀,遠處群山環(huán)繞但見青松片片。古樸莊嚴的終南山道觀,近在眼前,令人心曠神怡,頓生敬畏肅穆之感。那山門朱漆映入眼簾,在陽光下閃出奪目光芒,更添幾分神秘,幾分仙境。小男孩跟在村姑后面寸步不離,老婦人也是跟在王世貞后面亦步亦趨。
王世貞和顏悅色道:“不必拘禮,你們對此處并不陌生,過去常常到此燒香參拜。如今算是‘舊相識’,不必掛念什么,逝者安息,生者節(jié)哀。人世間多少事莫過于一個‘情’字,千家萬戶都是如此,要好好活下去才是,畢竟‘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不可自尋煩惱,難免得不償失?!崩蠇D人雖說是婦道人家,可也讀過孔夫子的書,聽了這話頓時詫異萬分,如何王世貞也讀孔夫子的書了,不覺會心一笑,卻難知底細。
這話還沒說完,走著走著迎面來了一個不修邊幅的道長,長袖短褂,一身油污,破不溜丟的衣衫,大大咧咧的笑道:“師兄去了何處?還帶俗客上山來了。看你風塵仆仆而去,如何這樣快就返回來了。莫不是有什么大事!急事!難事了?師弟素知你為人謹慎,向來仔細認真,如何今日就如此往返,多有勞頓了?”老婦人看時頓時一怔,尷尬的一臉茫然一時手足失措。原來老婦人見過這不修邊幅的道長。
王世貞拱手搭禮便道:“原來是大嘴師弟,莫非你又要下山去?你且聽我說,恐怕你這會要留下來,算是師兄拜托之意,不知意下如何?這些是山下百姓,她們遭了瘟疫,生死攸關,不可大意。你帶她們到上善池化毒去罷。師兄素知你看破紅塵不問世事,可如今黎民百姓之事還是要放在心上,也算功德無量了。方今黃河河清,瘟疫橫行,我等定要大顯身手才是,是也不是?”老婦人、村姑頓時暗自佩服,一個個尋思,王世貞果然是得道高人,出口成章,不在話下。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早已下山了,沒曾料想你又返回,我還想下山去呢,這倒好,去不了了。也罷,既然師兄所托,師弟我恭敬不如從命?!贝笞鞈暤??!按笞鞄煹埽纬龃搜?,你我之間就不必見外了。我要下山去了,京兆府那邊還有一位故人等候,這便告辭?!蓖跏镭懻f著把方才瘟疫之事的原委簡要的說給了大嘴,又和老婦人三人道別,片刻離去。
幾人跟在大嘴后面繼續(xù)前行,大嘴自然明白,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瘟疫,人心惶惶不在話下,要用些言語安慰才是。大嘴轉了轉眼珠子摸了摸后腦勺笑道:“你們來這里,不必擔驚受怕,我等自會好好照顧你們,如今這瘟疫怕要好一陣才過的去。不必害怕,到了此處就放下心來。有何吩咐,不必見外。我終南山向來樂善好施,況且如今皇上又尊崇道家,故而照顧你們還是綽綽有余?!闭f著轉過身去看著幾人,回過頭來又輕輕呼了一口氣,搖搖頭連嘆個不住。
那村姑眨了眨眼睛呡了呡嘴唇看著大嘴心想,乃是個不修邊幅之人,不過逍遙自在慣了,怕是難以平易近人。村姑又尋思片刻,這人一看就一個好吃懶做之徒,不修邊幅,邋里邋遢,自然沒什么本事。想到此處不覺撅撅嘴一副不以為然之狀,故而此時此刻并不把大嘴放在眼里,反而還有些嫌棄之意,不過此時不好表露罷了。想到這里,隨即忙道:“道長原來要下山去,都怪我們耽誤你的行程,誤了你的大事,實在不好意思,還望道長見諒。如若道長不好言說,也可帶我等上山,再找個師父帶我們去化毒也是好的,就不麻煩道長了?!?p> 大嘴自然心知肚明,馬上猜出了其中的八九分言外之意,悟出了那其中的兩三句弦外之音,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喜形于色。老婦人時常上山見到大嘴都躲著走,大嘴也不生氣只是淡然一笑。
如今這老婦人尷尬之余也難免不好意思,就似笑非笑地嘆道:“有勞道長,這便給你添麻煩了。道長乃是得道高人,如此必是漂泊不定,云游四方的渺渺真人。我老太婆往日多有冒犯,還望道長多見諒,千萬不要和我一般見識。我老太婆有眼不識泰山,有眼無珠。如何就不知道有朝一日也會有求于道長了,只是往日這老臉太厚,實在不該嫌棄道長。如今落難至此,實在苦不堪言。一肚子話想要掏心掏肺的說個沒完沒了,想必也難讓道長明白老身的苦心。素日不曾恭敬,今日厚著臉皮,還望道長海涵?!?p> 大嘴神情肅穆趕忙應聲道:“不必如此,你一個婦道人家,又這把年紀,做晚輩的如何可以讓您老如此,這便不合時宜了。人生在世,難免磕磕絆絆。自打出家之日起,貧道早已看破紅塵,自此清心寡欲,逍遙自在的不得了。斤斤計較之事實在非我喜好,貧道從不記仇也不結怨。老人家大可不必如此,這般折煞貧道實在不敢承受。貧道素日喜好老莊之學,故而心胸寬廣,清靜無為,與世無爭,還望您老明白。如今瘟疫之事貧道業(yè)已略知一二,你們就安心上山,不必胡思亂想?!币徽Z落地,老婦人頓時熱淚盈眶,村姑不覺也紅了半邊臉,沒曾料想,大嘴如此寬宏大量,一時,兩人對大嘴頓生好感,心中頓時釋然,不再有所抵觸。
“道長所言極是,果然是低調做人的得道中人。我老太婆這一生一世,實在白白茍且偷生。說也慚愧之極,不知何時就斤斤計較,巧言令色,待人接物居然起了防備之心。細細想來,也是那年在東京元宵夜,把小孫子看丟以后就這般模樣了。還記得那一年,我大兒子在東京做漕運總管,東京正趕上元宵夜鬧花燈,我從京兆府到開封府,算是初次進京,好奇在所難免。帶著小孫子看花燈,讓一個姑娘幫忙看著孫子,老身記得十分清楚,那姑娘漂亮之極,還帶著一條老黃狗。我在路對面買冰糖葫蘆去了,結果回過頭來,那姑娘不見了,老黃狗不見了,我家小孫子也不見了。自后我時常自責,兒子雖不說什么,可我當時那老臉沒地方放,尋死覓活的哭個沒完沒了。離開東京后發(fā)誓再也不會到東京,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一只貓,一只狗。后來到京兆府過活,也被人騙過,搬到終南山心想不會被人騙了,二兒子的小兒子跟著我算是開開心心過了大半年了。沒曾料想,瘟疫還是把他帶走了,真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如何不令人傷心難過,傷心欲絕?”老婦人嘆道,臉色煞白,淚流滿面。聽了這話,大嘴、村姑、小男孩,一個個默然不語。
“道長果然是渺渺真人,得道高人。王姥,您說,是也不是?”村姑見狀為了緩和氣氛就安慰老婦人笑道。老婦人點點頭,還是難掩方才心緒,頓時淚流滿面,無以言表。村姑繼續(xù)安慰,用手帕不停給老婦人擦拭著落淚的臉龐。小男孩只是看著大人方才情狀,聽著他們方才言語,頓覺不能理解,搖搖頭,笑而不語。
“如此抬愛,貧道實不敢受?!贝笞煺f著微微一笑,背著手道:“貧道也是有苦難言,家道敗落,漂泊許久,來到終南山,只求修身養(yǎng)性,頤養(yǎng)天年。貧道多年以來游歷四方,頗有見識。見過不少大江大河,登過不少高山大川。也懂得人世間的苦樂年華,還望你們切莫自尋煩惱,只要心安理得就好。雖說‘父母在,不遠游’,可免不了出門在外。天下人間還是好人多,你們此番到山上來,也算造化使然。還望你們安下心來才好。須知莊子在《南華經-逍遙游》里所言極是,正道是:‘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辨,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此話你們也許不大明白,貧道且簡而言之,也就是說,人在天地之間,要把心靈無窮開放,與萬事萬物合二為一。所謂天人合一是也,如此,便可隨遇而安,自由自在,聊以忘憂,超然灑脫。你們可明白了?”頃刻走到三人跟前道:“你們如今就安心在我終南山,避過浩劫也好?!?p> 一語落地,一個個頓時一怔,心中佩服的五體投地,仰慕之情一言難盡。一個個慢慢的才算是明白過來,原來大嘴也是個身世浮沉、曲折坎坷之人。大嘴挺著大肚子和孕婦有得一拼,乃是幾人忍俊不禁之處,不過此時此刻怕是沒有那般閑情逸致了,他們只是看著大嘴難免同情起來。
那小男孩剛開始還是羞怯怯的目下倒是個機靈鬼了,他歪著腦袋瓜看著大嘴的肚子,說道:“大肚子道長,你們這里有沒有小孩子?有沒有人和我玩呢!你只知道說一大堆好奇怪的話,都不告訴我有沒有小朋友。你說的話我聽不懂,一句也聽不懂,好奇怪?!贝苏Z一出一個個竟然就忍不住哈哈大笑開來。
大嘴忙道:“當然有孩子,不過比你大。你這個小鬼頭,小機靈鬼,原來說話也十分有趣,倒成了小大人的模樣了,你幾歲了?”小男孩舉起五個小手指頭,眨了眨大眼睛露出白齒道:“五歲了?!闭f著看向大嘴嘻嘻而笑,頓時又抿著嘴唇,十指交錯的玩弄著手指頭。那老婦人摸著小男孩腦袋瓜道:“這小家伙原來是個可愛的小鬼頭,開心的機靈鬼!”小男孩摸了摸大嘴的肚子放下手就走了走轉過身來,學著大嘴的樣子先是背著手而后揚起袖子嘆道:“此時怕是開心不了了,原來在村里面和小朋友一起玩多有意思。那時我還是‘大王’,他們都聽我的,如今一個個離我而去,我好難過,我好孤單。我自然懷念小朋友在一起的快樂,如今可好,看山,山不笑;看水,水不笑,只有自己很煩惱。你們說,我有什么辦法,我真是好可憐?!闭f著悶悶不樂的樣子顯現出來。
村姑見狀笑道:“小家伙居然頭頭是道,說話竟沒半點孩子氣,好似大人一般。如何就早早成熟了,真令人不可思議。小家伙,不必傷心難過,以后你就是我的兒子,我便是你娘。好也不好?”說著微微彎下腰輕輕親吻了一下小男孩的額頭。小男孩隨即樂開了花,開心的不得了。老婦人也難過了起來,她摸著小家伙的腦袋瓜嘆道:“以后奶奶也會疼你的,你就是我的小孫子了。真是可愛的不得了,看著你如此開心,奶奶也寬慰了許多。你可別哭了,如今活下來要笑。這笑一笑,想必日子會越來越好?!闭f著慢慢的轉過身去老淚縱橫開來,原來她還在為小孫子的離去傷心難過。
大嘴忙道:“如此了的,如何又傷心難過了。既是一家人就高興一些,想開一些,什么事都就過去了。自尋煩惱要不得,還是看開些的好。如若從早到晚傷心難過,那還了得。豈不聞,‘人生苦短,知足常樂?!S遇而安,平心靜氣,實為人世間擺脫煩惱之道。老莊之學,看來還是頗為管用。過些時日,等你們安頓下來心緒好些以后,貧道給你們布道也好,說一說這《道德經》,講一講那《南華經》,算是為你們擺脫煩惱找到一個良方好了,免得你們痛苦不堪,苦海無邊。須知,‘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贝搜砸怀觯∧泻u搖頭又點點頭樂個不住。老婦人和村姑互相看著對方會心一笑,一個個跟隨大嘴繼續(xù)前行。
他們拐過一個峭壁,四面皆是懸崖,青松挺立,風景秀麗。不遠處有三塊巨石屹立著,中間圍著一眼泉,泉水清冽,咕咚咕咚響個不停,噴涌而出的流水嘩嘩而下向山澗瀉去,濺起無數水花。那小男孩看的高興聽的暢快索性玩興大發(fā),小手在泉眼上抓個不停,心里樂個不止,頓時滿面笑容,憨態(tài)可掬。老婦人掬捧著讓不便彎腰的村姑喝了一口,村姑頓覺神清氣爽渾身舒適,臉色愈發(fā)紅潤,全無方才倦意。
老婦人和小男孩想喝個痛快,大嘴趕忙上前勸住,環(huán)顧四周嘆道:“老人家、小家伙,你們千萬不要把這泉水當做尋常之物,喝多了就會鬧肚子。怕是會殃及身家性命也難得一說,千萬小心為好?!崩蠇D人不以為然的擺擺手道:“沒事,我老太婆這把年紀了,怕啥?不怕,不怕。如此神仙泉水如何不多吃幾口,既然可以抵抗瘟疫,自然可以延年益壽,長生不老。因此大可痛飲開來,道長不要小家子氣。為何加以阻攔?我老太婆一把年紀,多活幾年有何不可?道長如何不可憐我呢?”這話一出,大嘴一時語塞,心中好生煩惱,撓了撓后腦勺,接不上半句話來。
“果然如此,我這懷有身孕應該沒事吧?道長如何不早說。”村姑聽畢唬了不小,馬上吐出多喝的幾口泉水,嚇得臉色煞白。一臉狐疑,心里七上八下,尋思開來:“方才對王真人說了假話,也是怕王真人擔驚受怕。我那挨千刀的官人哪里是掉下山崖了,我倒盼著如此才算解恨了。他撇下我母子下山去了,這一走就半個月。這世上哪有這樣狼心狗肺的男人。自己的娘子懷有身孕,他就在外邊花天酒地,游手好閑,尋花問柳。我早已得知也碰到了,想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可他偏偏總是拿嘴對付,敷衍了事。如此屢教不改真是令人寒心。他走了我就當他死了也好!這禽獸不如的臭男人,我變成厲鬼也饒不了他!只是可憐如若我有個三長兩短,我肚里的孩兒該如何是好?”想到這里,膽戰(zhàn)心驚,不寒而栗?!拔疫€沒玩夠,大肚子道長騙人,騙人會掉牙?!毙∧泻⒁荒樥J真,并不相信大嘴所言。村姑卻馬上拉著小男孩的手,示意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大嘴語重心長,認真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切莫不聽勸阻。這上善池乃太乙圣境,這泉水之所以抵抗瘟疫,也是以毒攻毒之法。所以說這泉水也是有毒之水,你們可明白了?”此話說出,老婦人心中一怔,半晌無語。他們依依不舍的離開了泉眼,大嘴帶她們往太平宮去了。
當日夜里,村姑生下了個小男孩。村姑和老婦人上終南山后住一草棚之中,道人們倒是想讓她們進觀中居住,但她們說怕添麻煩,故而在終南山上住進了道人們幫忙搭建的草屋。在山色蒼茫之間,如此一屋,倒顯得幾分生氣。道觀之中一干人等體恤憐憫就多有幫助,良善之舉自然不在話下。
老婦人年老體衰不久后臥病不起撒手人寰,后來村姑到山中去采藥,丁舉人的小兒子貪玩也跟了去,結果兩人都被毒蛇攻擊,弟子們發(fā)現之時兩人已是不省人事,其悲其慘,令人感嘆不已。大嘴知道以后竟也淚光點點,王世貞也是感慨萬千。后人嘆之曰:
躲過蒼生滅人疫,應是世間好福氣。
難料人間事所向,生死禍福非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