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少喧袖中的雙拳緊握,指節(jié)因用力逐漸泛白,他眼中含怒,聲音卻異常冷靜,“你可知你在說什么,又可知威脅本相的后果?”
花一荻笑得隨意,似是無所畏懼,“反正秦相一向與我不對付,也不在意多這一樁,你到底如何選擇,若選四小姐,我現(xiàn)在就可以把她交給你,但你的下屬就不知能否活得過今夜了?!?p> 溫少喧面色驟沉,心中憤怒,但思及鄭來,一番權(quán)衡后,終是壓下滿腔怒意,緩緩舉手示意,“收箭?!?p> “秦少喧!”沈允吾沒想到溫少喧這么輕易就妥協(xié)了,驟然驚喊。
“讓他們走?!睖厣傩谅暦愿?。
府兵們面面相覷,猶豫著放下弓箭,讓出了一條路。
花一荻隨即帶著秦樂,暢通無阻地離開了小巷。
沈允吾瞧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巷拐角,忍不住飛身而下,焦急地看著溫少喧,“你真讓他們就這么走了?”
“鄭來在他手中?!睖厣傩p嘆,帶著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秦樂一生順遂慣了,從不把危險勸誡放在心上,這次就讓她吃些苦,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沈允吾聽溫少喧這么說,明白溫少喧真的已經(jīng)妥協(xié),眼看著計劃就這么被花一荻攪和,不由低聲罵道:“這花一荻忽然湊什么熱鬧,若不是他……”
她話到一半,記起花一荻明面上是她的護親將軍,解釋道:“此事不是我授意,計劃也不是我泄露的?!?p> “我知道?!睖厣傩p聲安撫,似有所思,隨后朝一名白袍青年揚了揚手,示意白袍青年附耳過來,小聲地囑咐了幾句。
沈允吾沒聽真切,但既溫少喧低聲囑咐,就是不想讓她聽見,也不便多問。
一巷之隔外,花一荻與秦樂正往唐安候府的方向走。
夜沉如墨,初春微寒。
帶著涼意的夜風吹過花一荻的衣炔,他微感寒涼,側(cè)頭看了看秦樂,脫下外衫,披在了秦樂的身上。
秦樂受寵若驚,忙想脫下。
花一荻按了按秦樂的肩,阻止秦樂脫下,“穿著吧?!?p> 秦樂只好穿著,摸了摸仍劇烈跳動的心,由衷謝道:“今夜還多謝花將軍相救,不然我一定被三哥三嫂攔下了。”
花一荻其實清楚沈允吾與溫少喧沒錯,靜默許久,猶豫著問:“你當真無悔?”
秦樂重重地點頭,笑得如花般燦爛,“能嫁給我愛慕的人,我當然無悔?!?p> 花一荻似乎透過秦樂的笑容,看到了秦樂往后將遭受的苦難,隱隱流露出些擔憂之色,但并未阻止,只是道:“如此便好?!?p> 秦樂想著即將成為唐玄南的妻子就止不住高興,但又想到沈允吾和溫少喧,笑容漸漸落下,擔心地問:“您真的抓了三哥的下屬嗎,您為了我得罪三哥三嫂,他們會不會為難你???”
花一荻笑得云淡風輕,“為難自是會為難,但我是誰,我可是花一荻,能有什么事!”
秦樂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去,安心地笑了。
小巷離唐安候府并不遠,兩人沒過一刻鐘,就看到了唐安候府的牌匾。
花一荻的腳步逐漸停下,“已經(jīng)快到了,我一男子不便送得太近,就到此為止,剩下的路,得由你自己走了?!?p> 秦樂看了看遠處的牌匾,朝花一荻感激地點了點頭,脫下花一荻的外衫,遞給了花一荻,正經(jīng)地對花一荻行了個禮,“那秦樂多謝花將軍,這就走了。”
花一荻接過外衫,微微一笑,目送著秦樂遠去。
早前曾在賢王府外,等著花一荻的紫衣女子,隨即從暗中現(xiàn)身,走到花一荻的身旁,注視著秦樂的背影,面露憂色,“坊主,您為了她得罪秦少喧,真的沒事嗎?”
花一荻搖頭,神色凝重,“暴風雨前的寧靜最讓人心驚,秦少喧這么輕易就放了人,此事沒那么好過,紫荊,這次恐要連累你們了……”
紫荊并不懼怕,抱拳垂首,“鏡花坊定與坊主共進退。”
花一荻笑了笑,準備迎接屬于他的狂風驟雨。
宣政殿內(nèi)此時也進行著另一場狂風驟雨。
青柒橋上的暴動很快被聞訊趕來的衛(wèi)軍壓制,衛(wèi)軍將領(lǐng)立刻將此事上稟了皇上,皇上大怒,連夜召集了一眾人等到宣政殿。
他滿臉怒色的將狀紙扔在唐安候的跟前,“唐安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給朕一個滿意的解釋!”
唐安候故作迷惘地撿起地上的狀紙,仔細看過,惶恐地跪地,“皇上,臣冤枉,臣從沒做過這狀紙中所告之事,還望皇上明察!”
鐘享立刻駁道:“皇上,微臣所告之事件件屬實,唐安候的確以古董鋪子為遮掩收受賄賂,指使過往門客調(diào)換篡改功績嫁接在他人之上,以此扶持黨羽,您千萬不要被他的一言之詞哄騙!”
唐安候哭訴,“皇上,這狀紙上的考功令史早已不是臣的門客,古董鋪子雖掛在臣的名下,但臣從未參與過買賣實事,真的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許是某人故意指使考功令史想誣陷臣!”
沈德言這一聽,明白唐安候是想把臟水往他的身上潑,忙道:“皇上,臣雖監(jiān)察不利,但怎敢為了陷害唐安候,讓下官做出此等禍害朝綱之事,這也或是某人為了脫罪混淆視聽!”
秦嘯擔心秦樂,亦道:“皇上,臣女在成婚途中忽遭此事,如此奸險之家如何能嫁,還望皇上收回成命!”
唐安候豈會讓到嘴的人質(zhì)飛了,緊跟著道:“皇上,秦樂已入唐家,就已是唐家的人,這場婚事由您做主,豈有毀旨之理!”
那聲聲呼喚落入皇上的耳中,他心中煩亂,掃了一眼殿內(nèi),皺眉問:“這最關(guān)鍵的考功令史為何不在?”
衛(wèi)軍將領(lǐng)上前一步抱拳,“回皇上,末將趕到他府中時,他全家已沒了蹤影?!?p> “不見了?”皇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沈德言篤定這是唐安候做的,當即道:“皇上,這定是唐安候提前知會……”
唐安候的確在皇上召他入宮前派人去找過考功令史,但那時考功令史一家就已聞風而逃,叫屈道:“皇上,臣從未做過狀紙中所告之事,根本無需提前知會……”
兩人都言之鑿鑿,皇上一時分不清誰是誰非,瞧著一殿亂景,大喝一聲,“夠了,此案朕會交由三司審理,到時是非曲直自有論斷,鐘享等臣先暫回府中,唐安候及尚書令停職禁府,待事實清楚,再做論斷!”
“皇上!”
殿內(nèi)一陣疾呼,人人都想再說些什么,但奈何皇上心意已決,眾臣只得離宮回府。
秦嘯怒氣沖沖地把溫少喧和沈允吾叫去了書房。
他將手重重地擊打在書案上,怒聲質(zhì)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我保證過絕不會讓秦樂嫁入唐安候府!”
溫少喧低沉著臉,默不作聲。
沈允吾解釋,“此事是秦樂執(zhí)意為之……”
秦嘯怒然截話,“若非你們,唐安候豈會請旨!”
沈允吾無法反駁,也跟著溫少喧低下了頭。
秦嘯氣得胸腔急速起伏,激動之下,脫口而出,“你們都給我去祠堂跪著!”
沈允吾猶豫著開口,“以夫君的身體,恐無法跪……”
秦嘯更是怒悶,一腔怒火無處發(fā)泄,氣得險些暈過去,沒想到他縱橫戰(zhàn)場多年,今日居然栽在家中瑣事上,指著兩人怒喊,“你們給本將滾!”
溫少喧有些擔心秦嘯的身體,蠕動了下嘴唇想出聲。
秦嘯卻沒給溫少喧開口的機會,“還不快滾!”
兩人只好離開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