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算兩人避人輕談,次日秦樂與唐玄南回門時,溫少喧還是發(fā)現秦樂行走有異,似乎很怕衣服觸碰肌膚。
他在兩人還未走入客廳時,低聲囑咐身后的康子,等兩人向主位的秦嘯請安后,讓丫鬟在上茶時把茶水裝作不經意地潑灑在秦樂的身上,本想在秦樂換衣時著丫鬟查看一二,誰知唐玄南竟不顧禮節(jié)一同前往,如此反常之舉,便是變相承認了秦樂身上的傷是他所為,不由劍眉一緊,但并未發(fā)難,只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兩人。
秦樂不聽勸誡執(zhí)意嫁入唐安候府,廳內除了不知內情的秦安邦秦定國兩人,其他人都不言不語,只因這場婚事是皇上親賜,才勉強聚于廳內。
秦樂自知有錯,猶豫許久,小心翼翼地拿過丫鬟手中的回門禮,遞給了秦嘯,然而還沒出聲,就被秦嘯將手重重擊打在桌上的聲音嚇得身子一抖,站在廳中不知所措,還是秦安邦看著氣氛僵滯,上前接下了回門禮,這才稍微緩和了氣氛。
秦嘯對秦樂實在恨鐵不成鋼,瞧著回門禮也收了,袖袍一拂,憤然離去。
秦樂黯然地望著秦嘯遠去的背影,雙眼漸漸泛上了淚花。
一直未出聲的溫少喧見秦樂泫然欲泣,出聲道:“秦樂,你出嫁倉促,常用的物件衣飾一件未帶,今日回門,去院中選些合心意地帶走吧。”
“三哥……”秦樂以為溫少喧消了氣,激動地難以言喻。
“去吧。”溫少喧微微一笑。
秦樂欣喜地點頭,帶著丫鬟往她的院中去。
唐玄南隨即起身,也欲一同前往。
溫少喧叫住了唐玄南,“女兒家收拾東西需些時間,久聞唐世子博學多才,不知可否指點一二?”
唐玄南身在鎮(zhèn)國大將軍府,不好推拒,遲疑片刻,又坐了回去。
秦安邦自然不愿與溫少喧共處一室,隨即拱手,“那世子慢聊,爹近日公務繁忙,許有些怠慢,還望世子別往心里去,我們兄弟倆還有要事,就先失陪了?!?p> 唐玄南亦拱手回禮,送了秦安邦秦定國走。
溫少喧看了一眼唐玄南的茶杯,吩咐道:“康子,唐世子的茶涼了,庫房不是還有皇上賜下的北赤奇茶,泡一杯端上來吧?!?p> 康子頷首,躬身離去,不過片刻又復歸,換下了唐玄南椅旁桌上的涼茶。
溫少喧淡淡道:“此茶在北赤頗受歡迎,唐世子試一試?!?p> 唐玄南不想喝鎮(zhèn)國大將軍府的茶,但看溫少喧面色如常,料想溫少喧不會在鎮(zhèn)國大將軍府內向他投毒,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但茶一入喉,就感覺仿佛烈焰入喉,五臟六腑都燃燒了起來,手中茶杯驟然砸地,扣抓著脖子,痛苦地跌坐在了地上!
“少爺!”跟在唐玄南身后的兩名小廝猛然一驚,慌忙上前攙扶,其中一名怒然拔劍,指著溫少喧怒問:“秦少喧,你在茶中放了什么!”
溫少喧平穩(wěn)的聲音中聽不出一絲情緒,“水中自是放了皇上所賜之茶?!?p> “胡說,少爺這么痛苦,你一定在茶里下毒了!”小廝怒目,將劍抵在了溫少喧的脖子上。
溫少喧瞧了一眼幾乎將他肌膚劃破的利劍,語氣微冷,“你們說茶中下了毒便是下了毒嗎,若茶中無毒,你們可擔得起誣陷皇上與當朝宰相之責?”
小廝一時驚慌。
唐玄南勉強在另一名小廝地攙扶下站了起來,示意執(zhí)劍小廝退下,忍著痛苦道:“我相信秦相不會在自家府中下毒,你到底對我做了什么,你如此對我,就不怕我爹……!”
溫少喧輕笑,“此茶的確是皇上所賜,但乃北赤奇茶,用龍息椒熏制茶葉而成,入口辛辣伴有灼燒感,若飲不慣,便會猶如烈火灼心,痛心入骨,我只是想讓唐世子嘗些鮮,唐世子無需激動,這痛不需片刻就會散去,聽聞你博學多才,我這有幾問,還請你解答一二?!?p> 唐玄南警惕地盯著溫少喧。
溫少喧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茶杯碎片,問:“人的口味不盡相同,我不知唐世子不喜此茶,上了此茶,謂何?”
唐玄南不明白溫少喧為何突然這么問,不知該不該答。
溫少喧也沒強逼,徑直道:“謂不查,可若我明知你不喜此茶,仗著你不識此茶,故意上了此茶,謂何?”
唐玄南似乎意識到什么,眼底略過一抹慌亂。
溫少喧替唐玄南答,“謂害?!?p> 他又問:“唐世子你又可知人與畜生的區(qū)別?”
唐玄南一陣心虛,默然不語。
溫少喧一語雙關,“人知止,畜生不知?!?p> 唐玄南這下徹底明白溫少喧發(fā)現了他對秦樂所做之事,故意敲打,并辱罵他是畜生,難以置信地驚呼,“你怎么會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秦樂是吾之妹,她身體如何,我一眼便知,能讓她衣服一貼身便皺眉的傷有多重,我亦能猜到?!睖厣傩庵饾u凜冽,話中透著些警告,“你與秦樂已是夫妻,就該同苦,她傷一分,你便也傷一分,若再有下次,就不僅僅是嘗鮮了?!?p> 唐玄南沒曾想溫少喧如此敏銳,仿佛他的一切在溫少喧眼前都無所遁形,被溫少喧散發(fā)出的威壓所震,猛地頓住,一時忘了言語。
這時秦樂收拾完東西,帶著兩名丫鬟從外走入,發(fā)覺廳中氣氛不尋常,猶豫著問:“三哥,你們這是怎么了?”
溫少喧目光放柔,又恢復了以往的溫文儒雅,“無事,只是與唐世子閑敘了會,既東西收拾好了,就早些回去休息?!?p> 秦樂聽話地點頭,上前想拉唐玄南的手。
唐玄南此時才醒過神來,喉中的灼熱感提醒著他剛才受的屈辱,心中又氣又憤,奈何身在鎮(zhèn)國大將軍府內,只能強壓下心頭怒意,避開秦樂的手,大步離去。
秦樂心頭一陣失落,但這樁婚事是她執(zhí)意為之,又豈能向溫少喧述說其中苦處,對溫少喧行了個禮,小跑著追上了唐玄南。
溫少喧凝望著秦樂略顯狼狽的身影,又將目光轉向秦嘯坐過的主位,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