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城。
封炑開完會后打開手機,便見到幾條未接電話以及封鐸發(fā)來的消息:人醒了,醫(yī)生說傷口開始愈合了,但她失憶了。
那一刻,封炑不由得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或許在他見到那女子已然止住流血的傷口時,便隱隱有了這種猜想。
他坐在那里想了很久,胸口的灼燒感愈發(fā)強烈。
他一向身體健康,也一直有鍛煉的習慣,從小到大得過最大的病也不過是感冒而已。但這種燒心的感覺已然出現(xiàn)了不止一兩次,這也絕對不會是他的錯覺。
而這一切,皆是從昨夜那女子出現(xiàn)后開始......
敲門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封總,鐘先生邀請您中午一道用餐?!泵貢④翘嵝阉?p> “推了,定最近的一班機票回寅城?!?p> 盛芮大為意外,封總定好的行程從來沒有這樣臨時更改過。更何況,這次的合作商如此重要,又盛情邀請他們參加未城的商業(yè)大會,難道就這樣失約回去?
但封總的要求她從來不會多問,這是她最大的優(yōu)勢。
“好的?!彼氐馈?p> 盛芮的執(zhí)行力是不需要質(zhì)疑的,下午三點,封炑已然踏上了寅城的土地。
一下飛機,他便直接吩咐司機開車去往市中心的市醫(yī)院。
盛芮摸不著頭腦地跟在后頭,頭一次覺得封總在感情外的心思也這樣難以捉摸。她從后視鏡看了眼正閉目養(yǎng)神的封總,無奈地拿出手機發(fā)了條消息給封鐸。
當封鐸匆匆忙忙從公司趕到醫(yī)院,一路奔馳到二十八樓推開病房門后,看到的便是封炑站在那女子床前,高大的身軀修長挺拔。而那在他走時還陷入沉睡的女子已然醒來,正用手撐著坐起來,動作緩慢卻意外的優(yōu)雅。
他聽到封炑問:“你是誰?”
不是告訴你她失憶了嗎,怎么還問?
封鐸剛想開口,那女子卻突然抬頭看了封炑一眼,原本灰蒙的眸子此刻卻是熠熠生輝。她將面龐一側(cè)的黑發(fā)撩到耳后,然后輕聲回道:“藜央,我是藜央?!?p> 說來也怪,封炑的心口灼燒感在踏入這間病房看到那躺在那里的女子后便奇異地消失了,但這并沒有減輕他心中的困惑,反而令他更加沉重。
而就在他進門后沒多久,那昏睡著的女子便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毫無避視地一直在觀察她,可是卻沒有看到任何她認識他的痕跡??伤置饔浀盟吹剿麜r脫口而出了一句“炙炎”。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是幻聽,也想過可能自己和她認識的某個人相似。但此刻,這女子卻一絲這樣的熟悉感也不曾顯露,甚至微微疑惑地看著他,好像不知道為什么他會在這里。
他問:“你是誰?”
她答:“藜央,我是藜央?!?p> 不是失憶了嗎?
這就想起來了?
他又問:“炙炎是誰?”
這一次,她并未回答的像前一次那般從容迅速了。她歪著頭仔細地想了想,期間伸出手扶了扶額,面上隱約露出一絲痛苦和掙扎的表情,最后緩緩道:“不知道。炙炎是誰?”
她睜著那雙明亮的杏眼看著他,目光純澈而干凈。
封炑覺得胸口那絲灼熱感又開始浮現(xiàn),他深呼了口氣,又問:“你是誰?”
前一句問名字,這一句問身份。
她搖了搖頭:“不知道,不記得了?!?p> 原來,是只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封鐸覺得自己有些不太能理解他們的對話,這女子不是什么都不記得了嗎。還有封炑,原本應該在未城,怎么一個招呼都不打就突然跑回來了,在這里問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問題。
炙炎?炙炎又是誰?
還有,他進門到現(xiàn)在,這么大一個人杵著沒人看得到嗎!
盛芮自然是有看到他的,但是她現(xiàn)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看著病床的女人,面部肌肉緊緊繃著,心里一陣陣慌亂。
封總竟然為了一個女人特意中斷行程,放棄商業(yè)洽談,當天就趕著回來看她?
封總身邊有多少鶯鶯燕燕啊,多得是要投懷送抱的漂亮女人,可是他何曾多看過她們一眼?
這個女人是什么來頭,又有什么特殊之處,怎么突然就出現(xiàn)在這里了,還得了封總的另眼相看?
“盛芮,盛芮!”
似有聲音從遠方傳來......
盛芮猛然一回神,訝異地看著封鐸。后者皺眉看著她:“你神游到哪里去了,跟你說話也聽不到?!?p> 盛芮忙不迭地歉意道:“抱歉,走神了。剛才說了什么?”
封鐸朝封炑的方向努了努嘴,盛芮連忙看過去。
封炑薄唇輕啟,又將方才說的話說了一遍:“幫我安排一下,做全身體檢?!?p> “您生病了嗎?所以......才特意趕回來?”盛芮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有股熊熊的希望從心頭升騰而起,原來封總特意趕回來是因為身體不適啊。
封炑卻宛若未曾聽到,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轉(zhuǎn)過了視線,留下一個背影。
仿佛一碰冰水劈頭蓋腦地徑直澆了下來,盛芮頓時涼徹心扉。是她失態(tài)了,封總從來不喜歡別人胡亂打聽他的事情。她低下頭,死死抓緊手里的手提包,猛吸一口氣逼回眼中的澀意,冷靜又克制地回道:“我這就去安排?!?p> 說罷,扭頭便沖出了病房。
封鐸看著閉上的門瞇了瞇眼,然后走到一旁的沙發(fā)上徑直坐了下來,雙手打開靠在沙發(fā)背椅上,顯得慵懶而隨性。他偏頭看著封炑笑:“嘖嘖,好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瞧瞧人家,都快哭了。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呢?”
封炑卻很顯然并不想理他。
病床上的女子的姿勢已經(jīng)調(diào)整成雙手抱膝而坐,整個人縮成了一團,透著濃濃的戒防與不安。
可這姿勢......傷口不痛嗎?
“傷口好了?”他這樣想便也就這樣問了。
藜央微微一愣,然后抬頭看著他,放下膝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刺痛與瘙癢感頓時傳來。她疑惑地撩開一截病服上衣下擺,露出一段纖細柔嫩的腰肢,腹部的肌膚欺霜賽雪,卻因有著一塊巴掌大的傷口而顯得丑鄙不堪、觸目驚心。此時這傷口已然開始結(jié)痂愈合,顏色有深有淺,很是礙眼。
她這隨意撩衣服的舉動簡直讓人猝不及防。封炑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視線,卻無可避免地將那視線一隅瞥到的白嫩肌膚印入眼中,眼色頓時有些黯沉。
可轉(zhuǎn)過視線他才發(fā)現(xiàn),封鐸竟然緊緊地盯著她看。他皺著眉三兩步跨過去,遮住了他的視線。
封鐸竟不死心地站了起來,繞過他去,一邊神色認真地觀察一邊點頭喃喃:“竟然真的好了......早上還說剛開始愈合......現(xiàn)在就結(jié)痂了......”
封炑聞言隨著他看去,果然見到那傷口處結(jié)著一塊塊褐紅色的痂,猙獰地貼在那白皙的肌膚上。
但這東西,看一次不就夠了?
他拉過封鐸重新坐到了沙發(fā)上,而那女子也沉默地將衣服放了下來,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顯然,正常人定然沒有這樣的愈合力。但他親眼看到,在車上的時候,她的傷口很快便不再流血了。
那時候他以為可能人的體質(zhì)不同,所以恢復力也不同,他也認為醫(yī)院能夠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但當他在電話里問封鐸醫(yī)生有沒有做什么別的說明的時候,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那么究竟是醫(yī)院不知道,還是刻意瞞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