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陳永威和何歡吃完飯后,范小豐坐上了回鹽田方向的地鐵。從深圳地鐵一號線西鄉(xiāng)站到國貿(mào)站需要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然后再換成將近一個小時的公交車。地鐵上的范小豐坐在靠邊的座位,帶上了耳機聽著舒緩的歌曲,準備先睡會。范小豐閉上眼睛,腦海里不斷出現(xiàn)陳永威和何歡的影子。范小豐和陳永威、王燕還有何歡都是同年畢業(yè)的,范小豐也不知道為什么和他們之間的關系會那么的親近,甚至超過了其他大學時要好的同學。這次和陳永威、何歡見面,范小豐并沒有因為兩人的處境而同情他們,相反的,范小豐甚至妒忌兩人。陳永威和何歡都是比自己勇敢的,他們?yōu)榱俗约合胍幕蚴钦覍ぷ约合胍模梢圆活檮e人的看法,可以放下很多當下在別人眼里看上去理所應當去的事,這些都是自己做不到的。從實習到現(xiàn)在,范小豐已經(jīng)工作一年了,一年的時間讓范小豐知道一個本科生學習的那些基礎知識,完全不能支撐自己完成深入的研發(fā)工作,而工作和學習一起的壓力是自己承受不了的,自己想辭掉工作繼續(xù)學習,但是自己卻沒有勇氣去那么做。每每想到這些范小豐從便發(fā)自內(nèi)心的妒忌現(xiàn)在的陳永威和何歡。
鹽田是沒有地鐵的,范小豐上下班不用擠地鐵,聽陳永威還有何歡說工作日上下班時間的地鐵很是擁擠。睡不著的范小豐睜開了眼睛,干凈光亮的地鐵往前開著,地鐵里面很多人。范小豐環(huán)視一圈整個車廂,竟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老人和小孩,就連一個中年人都看不見,整個車廂都是年輕人。如果把一個城市的某一處,在一個偶然情況下聚集的一群人,看成一個能代表這個城市的小社會的話,那這節(jié)車廂里面,由青春活力和奮力直前的男男女女組成的深圳,便是一朵春風里盛開的嬌艷欲滴的花朵,陳永威和何歡他們便是這朵花的花瓣,范小豐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不屬于這朵花。
還有十天就是農(nóng)歷新年了,深圳馬路上的車輛和人行道的行人,一天比一天少了。柴嫻楚接替吳澤凱的工作后就搬進了玻璃辦公室,方文對柴嫻楚感慨了一會現(xiàn)在早高峰的路況比前兩天順暢了好多后便各自開始了工作。在答復完一封領導的郵件后,柴嫻楚透過玻璃墻看著外面自己部門的同事,申靜的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春節(jié)后她就休產(chǎn)假,因為自己是獨生子女又是懷的第一胎,可以休六個月的產(chǎn)假;羅亮雖然對家里買房的事有很大的意見,但還是聽從了家里的安排提了婚假申請,過兩天就要回家舉辦婚禮了;喜歡戶外運動卻不善和女孩子溝通的趙峰去年在家相親了,但是沒成功,不知道今年會不會成功;鄭明明對自己的個人問題一直避而不談,下班后她一直忙于學習;據(jù)說范小豐是去了趟檢測中心就找到女朋友了,想到這里柴嫻楚臉上露出了笑容;自從陳永威離職和范小豐有了女朋友后,王燕似乎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宅在宿舍追劇,很少看見她發(fā)微信朋友圈了公司前段時間出了人事決策,以后除了特殊人才采取社招外,其他一律校招,所以現(xiàn)在李東野和陳永威原來的座位空著,等著年后校招補充人員??粗块T其他同事,柴嫻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這讓自己想起了陳永威,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干什么。
西鄉(xiāng)大道靠近新湖路的廠房原本很舊,現(xiàn)在依然很舊,只是門口掛起了“SZ市一往物流有限公司”的牌子。原來的舊廠房,現(xiàn)在物流公司門口不到三個小時便有一輛貨車過來。里面的舊廠房變成了倉庫,里面擺上了許多貨架,貨架上擺著許多快遞包裹。六七個年輕人正在忙碌著,有在往電動三輪車上裝貨的,有從門口貨車卸貨的,有正在分揀快遞包裹的。
“威哥,我刷到過年回家的票了”。
“哪天的?”正在分揀快遞包裹的陳永威問道
“一月二十九號,后天的”。
“行,正月初五必須要回來,知道嗎?”
“一定”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高興的答復完陳永威后開心的騎著電動三輪從倉庫離開了。
正在分揀快遞的何歡看著離去的快遞員工,對著陳永威說道“又少一個了”。
“怎么,你也刷到票了?”陳永威繼續(xù)手頭上的工作沒有看何歡。
“我不是這意思,我還欠我姐兩萬塊呢,我肯定是不回家,現(xiàn)在從大年三十到正月初四就咱們五個人,不知道會不會出事故啊,出事故可怎么向天順交代啊”。何歡擔憂的說道。
陳永威沒有說話,當時肖經(jīng)理來考察的時候,自己可是答應過他的,半年內(nèi)有一次事故的話就會終止合作,一個月內(nèi)因為服務質量被投訴超過五次也會終止合作。陳永威知道天順是破例和自己合作,至于為什么要破例,肖經(jīng)理沒有告訴自己。
“好了,這車差不多了滿了,我先走了”陳永威對何歡說完后便騎上電動三輪離開了。
下午五點半,這是陳永威今天最后一趟快遞,這個時候往日是下班高峰期,但是現(xiàn)在路上車輛少的出奇。一個月前陳永威向爸媽還有哥哥坦白了自己在外面做快遞工作,不出所料所有的家人都覺得一個大學生去送快遞很不可思議。在自己的說服下,普通工人的爸爸和哥哥已經(jīng)不是很生氣了,但是媽媽每天都會給自己打電話要求自己去找份辦公室或者實驗室的工作。半個月前陳永威告訴媽媽,今年過年不能回家的時候,誤以為兒子生氣的媽媽才放下了執(zhí)念,不再強迫陳永威去找工作了。
七點半的時候,電動三輪車上只剩一個包裹,陳永威騎著三輪車在翻身路靠近翻身地鐵站的一個公寓門口停了下來。公寓下面的許多店面因為臨近春節(jié)暫停營業(yè)了,陳永威從電動三輪車里面取了一個包裹,包裹的主人叫“秀格格”。陳永威撥通了包裹上的電話,但是電話一直沒人接。在幾次撥打都沒人接聽之后,陳永威索性拿著包裹走進了公寓。
公寓的門衛(wèi)沒有人,沒人阻攔陳永威,按照包裹上的地址陳永威來到了612室門口。陳永威敲了敲門,許久沒人開門,陳永威正準備敲門的時候,門開了。一個皮膚白凈,濃妝艷抹,身材豐滿的女孩,披著一件外套從門后探出上半身笑著看著陳永威。陳永威透過半開的門,看見了一張凌亂的床鋪,床鋪與落地窗粉色的窗簾之間擺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電腦、攝像頭、耳機和小音箱。
“帥哥,不好意思,我剛才在忙,沒聽見手機響聲”女孩笑著說道。
陳永威淡淡的看了一眼女孩,說道“沒事,你簽收一下吧”。
“謝謝你呀,提前祝你新年快樂”女孩接過快遞和簽收單后說道。
“不用謝,也提前祝你新年快樂”說完,陳永威便離開了。
八點來鐘,天已經(jīng)黑了,陳永威回到了公司,倉庫靠墻的地方梁軍和何歡在給電動車充電。兩人見陳永威回來,便迎了上去,等陳永威下車后,便把開來的電動三輪車推去充電區(qū)。
“梁軍,決定了嗎?是不是應該招個會計?”陳永威問道。
“招什么會計啊,等過完年咱們再招幾個員工,把你騰出來,你在這管理就行,就咱們那點賬還需要招會計嗎?”梁軍給電動車充上電后,接著說道“想那些還不如想想大年三十咱們到底怎么過呢”。
陳永威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何歡決定吧”。
“哎喲,這是兩位領導體恤下屬了嗎?那我就好好想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