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母親!”
屋外傳來孩童稚嫩的叫聲,打斷了坐在窗前正發(fā)著呆的云蕙。
不等丫鬟通報,就見只及成人大腿高的男童已經(jīng)朝云蕙跑了過來。
男童不過四五歲的年紀,穿著棉布內(nèi)襯衣衫,外掛了一件灰色福紋綢緞褂子,脖頸處帶著一把純銀長命鎖,一雙神似蘇文謙的眼眸里正對著云蕙閃爍著孺慕之情,兩頰軟嫩的腮幫一鼓一鼓,看上去極為可愛。
“母親您的身子好多了嗎?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小小孩童在云蕙面前滿是關(guān)心,小手還伸了出來輕輕探到云蕙額頭上,摸了片刻方呼出一口氣,滿臉輕松的的道:“兒前幾日便聽聞母親身體不適,本來當(dāng)時就想來探望的,只是祖母擔(dān)心兒會擾了母親清凈,不便母親養(yǎng)病,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希望母親別責(zé)怪兒可好?”
這般小大人做派,一副關(guān)心口吻,換做別人估計早已被他模樣融化了心,偏云蕙不是。
重生回來后幾天里,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孩童年紀的蘇韞竹,這個庶長子。
“母親怎么不說話?是頭還很不舒服嗎?..問梅!問梅!快去府外叫大夫來!”
“不用了,我沒什么事?!?p> 云蕙按住了著急忙慌的蘇韞竹,這時從外應(yīng)聲而來的問梅停在了插屏外問道:“少爺可是要奴婢去請大夫?”
蘇韞竹想開口說話,云蕙卻已經(jīng)搶在前道:“這里沒什么事,你退出去守著吧,順便讓細荷將蘊香叫來?!?p> 問梅看了看內(nèi)室,視線在蘇韞竹臉上掃了幾下,最后還是應(yīng)聲下去了。
云蕙見問梅這般的動作,不禁冷笑,原來早在如今,這個丫頭便已經(jīng)起了二心,現(xiàn)在這個大院雖說門上掛著蘇府的牌匾,但整個大宅都是她云蕙的嫁妝,蘇文謙一介窮書生,若不是當(dāng)年她下嫁給他,蘇文謙后面又哪里來的機會可以繼續(xù)寒窗苦讀八年,最后考中進士,被周家看上?
如今她這還沒跟蘇文謙合離,蘇文謙也還沒娶上伯爵家的小姐,蘇家也還沒有開始發(fā)跡呢,這問梅便已經(jīng)舍棄了原主子,開始巴結(jié)起蘇家庶長子了?哼!殊不知就算蘇文謙同周家結(jié)親,最后也不會將庶子、老母親一同接去建鄴享福,甚至還會將這幾人當(dāng)做累贅,棄之不忍,放在身邊又礙事,前世更是騙的她成了棄婦后,還心甘情愿給蘇文謙養(yǎng)孩子,侍奉蘇余氏。
蘇文謙倒是心安理得用著她的嫁妝錢財為自己鋪路,最可笑的是,偏當(dāng)初的自己跟魔怔了似的,親自給蘇文謙賺取銀錢,給他一切他想要的便利。
前世蘇文謙最后能走到首輔的位置,沒有她云蕙在下面鋪路,他哪里能走得那般容易?
至于面前這個庶子,當(dāng)初的她為什么就是看不出他的偽裝呢?小小稚子,偏眼神里的濡慕情義是那般的真實不作假,要不是重來一回,她如何能得知一個五歲稚童便就能夠偽裝得爐火純青,這樣的心機,這樣的虛偽,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母親是想妹妹了嗎?可是祖母說妹妹還小,擔(dān)心這會來母親這里會過了病氣給她,要不還是在等...”
“沒什么事你也先下去吧?!?p> 云蕙實在不想在聽蘇韞竹聒噪下去,她現(xiàn)在還有些后悔呢,前兩日蘇文謙還在時,就該讓他先與自己和離了,等和離書到手,這如同吸血蟲般的蘇家一眾人她也好順勢趕走,免得在留在這里繼續(xù)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了。
偏偏才蘇醒那會,她還沉浸在云里霧里,沒有把周圍一切當(dāng)真,等到她真的清醒過來時,蘇文謙又走了,她這會就算再討厭面前這些人,也不能此刻就將人都給趕出去,畢竟在名義上,她現(xiàn)在還是蘇家的媳婦,還為蘇家孕育過一個孩子。
蘇韞竹愣了一下,還沒見過云蕙對她這樣冷漠,臉上霎時雪白一片,云蕙看了一眼,心道再怎么會偽裝,現(xiàn)在也不過是一個五歲稚童,功夫還不到位呢。
云蕙也不去想他此時心里在想什么,無非不過是擔(dān)心自己因為蘇文謙要與自己和離,她就此會惱上蘇家人,至此將他們趕出去。
蘇文謙肯定是不會將蘇韞竹帶去建鄴,畢竟周家可還不知道千里迢迢外,蘇文謙其實還有一位明媒正娶的妻子,更是早已有了庶長子,要是知道了,恐怕周家再怎么恨嫁女,也不會將女兒嫁給蘇文謙吧。
至于蘇余氏,原本便是鄉(xiāng)野村婦,大字不識一個,還行為粗鄙,試想周家小姐又怎么會想要跟這樣一個人做婆媳?
蘇韞竹眼眶即時紅了一圈,偏還默默忍受著,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讓人看了不禁生憐,不過云蕙鐵石心腸,看也不看,蘇韞竹只好乖順地給云蕙福了一禮便離開了。
又過了一刻時,外面進來了細荷,云蕙看了她四下左右無人,便問:“叫你喊的人呢?怎么沒叫過來?”
細荷回道:“奴婢去了老夫人那,稟了來意后,本以為就能將二小姐帶過來,哪知老夫人身邊的郭媽媽遞話說二小姐這會剛午睡,不便叫醒,讓奴婢先回了夫人,說等二小姐醒了在帶著過來見夫人,只...”
云蕙見細荷欲言又止,便問:“有什么話就說,不用顧慮我?!?p> 細荷這才又道:“只是郭媽媽拉著我悄悄問起夫人的身子有沒有好些,說要是夫人身子不好,就別讓二小姐過來了,免得過了病氣,二小姐又小,哪里禁得起?”
細荷說著說著聲音便變得有些憤怒起來,看了眼沒什么表情變化的云蕙后,遂又有些生氣說道:“夫人您看看郭媽媽她哪里還有將您放在眼里?二小姐可是您親生的,您想要見自己的女兒,哪里有她一個奴才說三道四?說得好像您會害了自己親生女兒一樣!”
細荷憤憤不平,眼神望向云蕙時,還有著怒其不爭的哀怨,這樣的神情在前世時也曾對云蕙有過,那時細荷不止是這般說話,還對她選擇繼續(xù)為蘇文謙養(yǎng)著一家老小時,也是勸過她不要犯傻。
只是前世的云蕙是一個一心愛慕著蘇文謙的人,只要是為了蘇文謙好的,她都會義無反顧的去幫助他,直至將自己傷的遍體鱗傷,回頭時才終于醒悟了當(dāng)時的自己是有多么愚蠢。
“我知道了,你去把何叔叫來,我有事找他?!?p> 見云蕙又是一副和稀泥的態(tài)度,細荷眼里閃過一絲失望,但又已經(jīng)習(xí)慣了云蕙這樣的態(tài)度一般,只能順從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