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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有妖氣

第11章 興慶宮里的故人

大唐有妖氣 十一不良 5139 2019-10-29 23:32:00

  赤殤刀是何物,為什么郡主要它做聘禮?

  元真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孁兒好像知道,但她沒有說。

  因為先看到的是那張暴殄天物的畫像,所以李瑁壓根沒關(guān)心過郡主的名字,在涼州城外又沒來的及問,好在元真當(dāng)時見過高力士送來的郡主庚帖。

  涼王郡主叫赤慕煙。

  ……

  一路上李瑁的高燒漸好,元真還是有些擔(dān)心安危,但殺手沒來,先撞見的是殘余的千牛衛(wèi),外加幾百原州守軍,這些千牛衛(wèi)一見李瑁無恙,個個是謝天謝地,總算保住了家族傳下的金飯碗,到了官驛趕忙八百里加急往長安送好消息。

  接下的路途就更熱鬧了,前來護(hù)送的各地官員絡(luò)繹不絕,最后竟然還有長安火速前來的一千龍武軍。

  看來圣人還是關(guān)心這第十八個皇子啊,也或許只是擔(dān)心李瑁被吐蕃劫了去,有損大唐體面。

  之前在長安城外整隊西行的畫面還記憶猶新,如今又風(fēng)塵仆仆回來了,暮色漸深,李瑁也沒工夫回王府洗漱休憩,在龍武和千牛衛(wèi)的護(hù)佑下直奔興慶宮。

  這是李瑁穿越后第一次進(jìn)宮,走的不是朝覲正門興慶門,而是南面的金明門,一干龍武和千牛衛(wèi)將領(lǐng)在門前交接止步,包括官職不夠的壽王府伴讀。

  李瑁隨監(jiān)門太監(jiān)入宮,這興慶宮是圣人即位后翻建的,擴(kuò)占了周圍幾坊,平時被稱為“南內(nèi)”,如今圣人無論處理政務(wù)還是生活起居都在這里,儼然成了大唐新的政治中心。

  興慶宮被一道東西走向的高墻分為南北兩塊,北面是森嚴(yán)的宮殿群,南面則是供賞玩的園林區(qū),李瑁此時隨太監(jiān)進(jìn)入的正是南苑,偌大的地方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位于中央的一個湖。

  此湖名叫龍池,占了南苑大半的面積,湖畔依稀有幾處建筑,可最吸引李瑁的還是西南角的兩處高大建筑。

  這兩處李瑁曾在朱雀門橫街上遙見過,當(dāng)時便拐個彎請教過元真,才知形如高塔檐角飛翹的叫花萼相輝樓,另一座恢宏大氣通體朱漆的叫勤政務(wù)本樓。

  秋夜的湖面已有薄霧,但不知是什么日子,湖面飄著好多蓮燈,映出粼粼湖光,湖對面遠(yuǎn)處更是燈火繁密。不知不覺繞湖走了大半,忽見前方宮女太監(jiān)簇?fù)硪粓F(tuán),時不時傳來一個少年的爽朗笑聲。

  領(lǐng)路的太監(jiān)停了下來,行禮知會道:“壽王殿下,前面兒是小殿下?!?p>  “哦?!崩铊?yīng)了一聲,也不知道這小殿下是誰。

  在人群中,一個金冠紅服的少年正戴著鬼面追著窈窕宮女們,只聽一個小太監(jiān)扯著公鴨嗓子喊道:“小殿下,那邊要起燈了。”

  少年從身形來看也就十二三歲的年紀(jì),一聽之下趕忙摘了鬼面,露出一張稚氣未脫的俊俏臉來,眉宇之間英氣極重,笑著露出虎牙,急道:“快快放燈,把祈天燈也拿過來?!?p>  那些個站在湖邊捧著蓮燈的宮女們趕忙蹲下放燈,幾個太監(jiān)又抬著一個大蓮燈送入湖中,少年望向遠(yuǎn)處那燈火,頗有怒氣道:“哼,我就要為王兄祈天,教你知道!”

  這時有位宮女捧著個祈天燈走向少年,可能是走急了,還是因為湖面的風(fēng)吹來,竟讓燈里的燭火燒開了燈面,嚇得趕緊吹滅,但還是燒出了個破洞。

  “你!??!”少年又驚又氣。

  這宮女驚恐萬分直接跪倒在地,口里慌忙求情道:“小殿下恕罪,小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你?。?!”少年氣不打一出來,指著她破口大罵道:“王兄還沒安然回長安,要是被你壞了事,我拿你是問!”

  在場的太監(jiān)宮女盡數(shù)下跪,與少年最親近的太監(jiān)趕忙圓場道:“小殿下寬心,既然高爺爺都說了壽王殿下平安無恙,想來明早就能回長安了?!?p>  少年陰沉著臉,年紀(jì)雖輕但已初顯帝王家的威儀,他哼道:“那是最好。”

  不遠(yuǎn)處李瑁正佇立觀望,沒想到宮里還有個人牽掛著自己實屬意外,忽然跪在地上的一個太監(jiān)眼尖認(rèn)出了他,揉了揉眼確認(rèn)后大喜道:“小殿下你看,壽王殿下回來了?!?p>  少年扭頭望來,待看清后瞬間一改方才的陰沉,一張臉笑的要多燦爛就有多燦爛,大喚一聲“王兄”,直接朝李瑁飛奔而來。

  李瑁木然站在原地,就被這少年撲了個滿懷,聽他哈哈笑著忽然又哭起了鼻子,悲傷道:“王兄,你去涼州都不與嵬奴說聲,那日嵬奴追出金光門,可還是晚了一步,后來又聽說你遇襲走散,可擔(dān)心死了嵬奴,還好你回來了,嵬奴高興,嵬奴高興?!?p>  嵬奴?

  李瑁翻遍記憶也想不出大唐天寶年間有這么個皇子,連《天寶事跡》中也不曾有記載,但從這少年對自己的舉動來看,應(yīng)該與壽王十分親近,這時只好抱著他說道:“王兄無事,嵬奴你在此是做何事?”

  少年從李瑁身上蹦下來,抹了抹一臉的淚水鼻涕水,笑嘻嘻地答道:“嵬奴在放祈天燈,祈求上天保佑王兄平安回來?!?p>  李瑁心中一暖,幫他擦去眼角的淚花,再摸摸頭道:“嵬奴有心了,多謝?!?p>  少年臉上立即掛出不高興,說道:“王兄跟嵬奴提什么多謝?!?p>  這時那個親近太監(jiān)提醒道:“小殿下,該起燈了。”

  少年經(jīng)這一聲提醒趕忙拉著李瑁的手走向湖邊,自豪道:“王兄你看,這是嵬奴為你親手制成的祈天燈,這就起燈。”

  看著少年拿過祈天燈,李瑁注意到了那個破洞,朝少年勸道:“嵬奴,讓他們起來吧?!?p>  少年專心把燈托上天,仰頭看著它緩緩飛上夜空,臉上笑開了花。

  而與此同時龍池盡頭的那個地方也升起了上百祈天燈,場面甚是壯觀,照亮了整個龍池,依稀都能聽到興慶宮外圍觀人群的歡呼聲。

  “壽王殿下,與小殿下來日方長,咱們還是先去見圣人吧?!鳖I(lǐng)路太監(jiān)呵笑著提醒道。

  李瑁收回仰望這盛世夜景的目光,這就對少年說道:“嵬奴,王兄先去見父皇,明日你來王府咱們再敘?!?p>  “好!”少年轉(zhuǎn)過身來滿口答應(yīng),但猛然想起了什么,又鎖起眉頭失落道:“唉,王兄你忘了,父皇近來不讓嵬奴出宮。”

  “那王兄有時間來宮里找你。”李瑁安慰道。

  “當(dāng)真!”少年就是精力旺盛,一會憂一會喜,這會又興高采烈的不得了。

  “當(dāng)真?!崩铊5脑手Z一半也是臨別的客套話,但對這個少年印象不錯,只可惜自己不是那個真正的壽王,與他的這份兄弟之情只能日后重新積累了。

  祈天燈越飛越高,李瑁別了這邊繼續(xù)前行,少年卻駐足默默目送,身旁的太監(jiān)和宮女紛紛起身,那個犯錯的宮女正準(zhǔn)備起身,卻聽背身的小殿下冷道:“我讓你起來了么?!”

  ……

  李瑁是要隨太監(jiān)去一處名叫金花落的殿閣面見圣人,這就要從最東面的仙云門穿過高墻進(jìn)入興慶宮的北區(qū)。

  走過連通龍池的一條河渠上的石橋,李瑁已經(jīng)能看見仙云門及站崗的監(jiān)門衛(wèi)了,也因為走近了,這時終于看清龍池盡頭那處燈火通明的地方。

  原來是座規(guī)模不小的殿樓,依畔而建,地基拔高一層,就近的湖面上飄滿了各色蓮燈,整殿也滿是燈火,前方基臺上站滿了衣袂飄飄的宮女,美輪美奐。

  雖然有上空祈天燈的照亮,但因為還是離的遠(yuǎn)了些,李瑁只能大概看清那些宮女中央的一個身影,白裳如仙,披帛飄舞,何止傾國傾城。

  而她也正在望著李瑁。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

  這是李白在龍池邊的沉香亭所作詩句,指的正是恩寵一時的楊貴妃,如今龍池畔成了極樂之地,不僅昭示著圣人對楊貴妃的莫大寵幸,更是大唐之繁華奢靡。

  而李瑁根本不知道,眼前這地方,正是沉香亭。

  領(lǐng)路太監(jiān)不知為何忽然加快腳步,領(lǐng)著李瑁穿過了仙云門,這會映入眼眸的是威嚴(yán)的南薰殿,內(nèi)藏歷代帝王像,西面極遠(yuǎn)處的正殿興慶殿更是宏偉俯視四方。太監(jiān)領(lǐng)著李瑁往東北方向走,又是跨過一條橫渠,終于到了目的地金花落。

  這是處規(guī)模不大的幽靜殿閣,因種滿了金梅故得名金花落,其實是圣人的書房禁地,被稱為南書房。

  與金花相關(guān)的還有一個名字,叫金花御史,他們與御史臺中丞同級,身穿黑羅金花服,腰掛烏鞘金花刀,金花衣金花刀,與禁軍同是直屬于圣人,不過區(qū)別于禁軍只作防務(wù),他們卻內(nèi)可監(jiān)察百官專設(shè)刑獄,外可持節(jié)或兵符調(diào)遣兵馬,權(quán)勢極大。因為讓圣人如臂驅(qū)使,故又稱繡衣直指。

  不過如今的金花御史已經(jīng)被圣人交托于李林甫,在這天寶之虎的掌控下更是無法無天,為其掃除異己大興私獄,入者無一幸免,在文武百官中已同瘟神一般。

  金花落前并無禁軍挎刀守衛(wèi),領(lǐng)路太監(jiān)告退后只剩李瑁孤身站在殿前,他也無心欣賞這世上難得一見的金梅,正在走神之際,忽然看到殿內(nèi)有人影走出,下意識站直了身子,若出來的是圣人,那就得趕緊行禮下跪。

  “你來了?!?p>  竟然是個女聲。

  李瑁放眼一看,發(fā)現(xiàn)是個穿白底紅錦華服的女子,發(fā)飾卻格外素雅,大有天然去雕琢的意味。容顏驚世,可生的嫵媚卻冷若冰霜,最特別的是她的下唇,中間有一抹紅,這等如仙氣質(zhì)不該是皇宮中人。

  李瑁有剎那的思緒懷疑是不是楊玉環(huán),但從她看自己的眼神來判斷應(yīng)該不是,只聽她邊走來邊說道:“等父皇來應(yīng)該還要半炷香的時間,你有在沉香亭見到她么?”

  隨著一步步走近,李瑁才發(fā)現(xiàn)她身形高于尋常女子,只是好奇眼前這女子到底是哪位公主。

  另外,哪里是沉香亭?她又指的是誰?李瑁一時還真答不上來,不過想來八成是龍池盡頭那個身影了。

  這樣的口吻,這樣的隱晦,莫非!那個身影就是楊玉環(huán)?!

  李瑁內(nèi)心轉(zhuǎn)念無數(shù),一時忘了回應(yīng)這位公主,不過后者倒領(lǐng)會成了李瑁是不愿提及,那么她也就不多問了,轉(zhuǎn)了個話題又問道:“聽聞你差點被吐蕃的高手殺了?”

  “嗯?!崩铊?nèi)心還停留在楊玉環(huán)的驚駭猜測,走神地應(yīng)了應(yīng)。

  這時公主已經(jīng)走到了擦肩之際,她平靜道:“可惜了你這個被裴旻看中的劍胚。”

  說完這句,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半炷香的時間說長不長,當(dāng)李瑁覺得圣人會從殿前來時,卻忽見高力士從殿內(nèi)走了出來,看來殿后另有玄機(jī)。

  “壽王殿下,圣人宣進(jìn)。”

  李瑁走入“南書房”時朝高力士行了一禮,這位高大將軍鑒于內(nèi)侍不與皇子交,只是輕點了頭,內(nèi)里燈火并不通明,但不影響李瑁終于看清了大唐玄宗皇帝。

  并不華麗的大紅常服,正負(fù)手俯視這滿桌奏章,年近六十雖然胡子頭發(fā)全白了,還瘦的佝僂了背,但氣色紅潤只像四五十歲的樣子。帝王確實有帝王之相,不知這是與生俱來,還是后天身為帝王后的潛移默化,總之看那目光熠熠如炬,面色神武,不愧是大唐圣人。

  看來無論是之前的右相李林甫,還是當(dāng)前的圣人,人活到他們這個歲數(shù),一生的修行都在這雙眼睛上了。

  李瑁行生疏的皇家禮,跪拜之后卻遲遲不見圣人反應(yīng),只好默默跪著。

  候在邊上的高力士自然知道圣人此時在愁什么,并不是因為壽王犯了什么錯才故意如此,殿內(nèi)一時靜的落針可聞。

  “清兒,起來吧。”圣人終于回過了神。

  壽王雖然如今改名為瑁,但是圣人還是習(xí)慣喚他以前的名字。

  李瑁應(yīng)聲站起,這時圣人也抬起頭來,說道:“大膽吐蕃,真是欺我大唐太甚!竟敢攪到朕的眼皮底子下來了!”

  說著圣人走過高力士,來到了李瑁身邊,如慈父般打量著李瑁有無受傷,關(guān)心道:“清兒你能安然回來,朕終于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了,你跟朕說說事情的經(jīng)過。”

  李瑁一躬身,簡短道:“謝父皇關(guān)愛,兒臣在原州遇上了殺手,幸得涼王一路舍命相護(hù),又遇李太白出手搭救,這才安全到了涼州?!?p>  圣人聽得點點頭,轉(zhuǎn)而問道:“既然這一路不太平,清兒怎么不留在涼州?”

  李瑁微微一笑,腦海中浮現(xiàn)出赤慕煙的身影,回道:“郡主說,還需赤殤刀做聘禮。”

  “赤殤刀?”圣人一怔,旁邊不語的高力士一聽之下竟是神色大震。

  李瑁注意到了兩人的反應(yīng),可以確定這把赤殤刀絕對非同一般。

  “嗯?!笔ト顺烈髌?,笑道:“既然朕許下了這樁婚事,那么郡主的任何要求朕都應(yīng)了?!?p>  “謝父皇。”李??吹搅烁吡κ颗c圣人的剎那眼神交流,覺得自己差不多該出宮了。

  果然,圣人負(fù)手走回了書桌,丟了一句:“清兒你這一路奔波回長安也累了,早些回府休息吧?!?p>  “兒臣告退。”李瑁說罷退出了南書房,殿門口方才的領(lǐng)路太監(jiān)早已恭候。

  靜靜的南書房內(nèi),燭火幽燃,圣人又開口道:“將軍,覺不覺得我這個兒子與往日大不一樣。”

  高力士眉頭一垂,在宮里活到他這個份上,什么事該做,什么話該說,又什么事不該做,什么話不該說,都已經(jīng)拿捏到巔峰造極的境界了。圣人問自己兒子的事,高力士他怎敢多嘴,只是笑笑權(quán)聽圣人來說。

  圣人也不逼著高力士答,望著南書房外遠(yuǎn)去的身影,笑了笑說道:“往日的壽王,太被惠妃寵溺,就是個多愁善感的孩子,可方才本該是對朕哭哭啼啼的壽王,卻這么平靜。”

  “是?!备吡κ拷K于附和了一聲,因為他也覺察到了。

  “他不提大理寺的那個裴少卿,也不提明明知道的一些事,他是想教朕知道,他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去涼州?別的事都與他無關(guān)了?”圣人覺得自己能看透所有人,卻偏偏有些看不透自己這個兒子了。

  高力士思索了一番,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或許壽王真的長大了?!?p>  圣人知道高力士沒把話說透,嘆了口氣,念道:“是長大了,都敢去右相府翻臉,這股性子倒像極了朕?!?p>  “可惜,事已至此,朕只能欠了這個兒子?!?p>  高力士臉色沉重,說出了方才就醞釀的憂慮:“大家,赤殤刀茲事體大,還是慎重些?!?p>  圣人擺擺手,笑道:“赤殤出,天下亂。將軍難道還信那個妖道的讖言?他自己不都被武后焚燒成灰了。”

  高力士的憂慮漸深,事關(guān)重大他不得不進(jìn)言道:“大家,赤殤出自赤家,當(dāng)年它第一次出鞘就正值隋亡,天下大亂。到第二次節(jié)愍太子(李重?。┌纬鏊?,就發(fā)動了景龍政變,長安大亂。赤殤出,天下亂,不得不信啊?!?p>  “將軍,那結(jié)果呢?”圣人挺起了胸膛,豪壯道:“赤殤第一次出,結(jié)果是我李唐定天下。赤殤第二次出,又換來了朕的開元盛世!”

  “若這讖言屬實,那也是天佑我唐!”

  高力士不再多言,稱道:“大家所言極是,奴才鼠目寸光了?!?p>  圣人的目光轉(zhuǎn)而掃向書桌正中央的奏折,雙目一沉,怒道:“一把刀還不至于亂我大唐,但這阿布思此時反的真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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