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大部分葛邏祿部的人來說,雖然他們是遭受了阿布思的脅迫,但面對身為異族的唐軍,他們一旦抓住了像今日這樣的報復(fù)機(jī)會,完全可以悍不畏死。
因為這是積壓了數(shù)百年的血仇,如今草原上的部族都在唐刀下茍延殘喘,但同樣也在咬牙切齒。
李瑁背著赤殤從城墻上跳下重重落地,與他一起的還有背劍的元真。
隨著最后一次撞擊,城門轟然大開,興奮的突厥兵擁擠沖入,對于他們來說,這次的攻城似乎并沒有一開始覺得那么難。
兩百龍武豎盾不退,從縫隙里看著沖殺上來的突厥兵越來越近,他們并沒有繃起肌肉準(zhǔn)備戰(zhàn)斗,因為前面還站著壽王殿下,及從武當(dāng)山開始嶄露頭角的高手伴讀。
李瑁望著這些興奮的突厥兵,也是微微一笑,然后拔出了赤殤,當(dāng)雙眼赤紅之時,焚燒通紅的赤殤便開始收割生命。一邊是喧嘩成死尸,一邊是安靜如死神,僅三息的時間,急沖沖殺進(jìn)來的數(shù)十個突厥兵全部死透,猩紅濺滿了地面和通道兩壁,城門口瞬間安靜了,李瑁走出了天門外,惹的攻城的所有突厥兵駭然相望。
因為攻破了城門,后方壓陣的阿布思部族也開始急哄哄搶殺而來,李瑁用赤殤霸氣指向全場突厥兵,抬起左手拇指朝自己脖子劃過,極盡挑釁。
就算是跨越了一千多年的手勢,這些草原蠻子也立刻心領(lǐng)神會,叫囂著朝李瑁殺來。
眼下城門大開,那些城墻下的突厥兵也放棄了拼死爬云梯,李瑁成功挑釁了近萬突厥兵后信步退回天門,放著他們搶著殺進(jìn)來。
這時李立和郭鶴帶人守住了天門城墻的兩側(cè),李瑁與元真擋在天門正中,身后是已經(jīng)渴望戰(zhàn)斗的兩百龍武。
轉(zhuǎn)眼密密麻麻的突厥兵再次涌入城門通道,他們踏著地上族人的尸體,雖然一臉兇相卻不敢直奔李瑁,分出左右兩撥去攻下天門城墻,正面沖上的就主動繞過李瑁,撲向后方的龍武軍。
不過這世上最不缺不怕死的,急哄哄搶入城的阿布思部一見李瑁,就像看到了榮華富貴,揮著戰(zhàn)刀就撲了上去,但迎接他們的下場便是死無全尸。
突厥人不會修武,信奉的天神也沒賜予他們什么,這幾百年能從草原崛起,稱霸一時,靠的應(yīng)該就是如蝗蟲般的數(shù)量,上馬既是騎兵,可惜這樣的時代早已落幕。
李瑁且戰(zhàn)且退,兩百龍武也同樣在后退,這時候明顯是一波頭領(lǐng)人物沖入城內(nèi),這些人鐵甲鮮明,頭戴獸毛盔,當(dāng)先者體大如熊,扛著一把巨斧,李瑁微微一笑滿是殺氣,他拖著赤殤直奔這個熊蠻子而去。
正在廝殺的李器心頭一緊,按計劃他們只要把盡量多的突厥兵引入甕城,可壽王殿下怎么就又殺了上去。
剎那之間李瑁就宰了一路擋道的突厥兵,當(dāng)來到熊蠻子面前時特地撤了九重陽,就憑純力氣與他對砍,拼的他招架不住后生砍了幾刀,直接將他給廢了。
李瑁抓起他的身子往后甩,一甩就是好幾丈,就這么接連甩到了內(nèi)城墻下,上方尉遲蓋正率人不斷射下箭雨,赤慕煙也身在其中。
李瑁將赤殤刀插地,雙手將他提起直接甩上了城墻,接著自己拔刀躍起,赤殤插在墻面上,因為這城墻是用泥石夯起的,如今早已坑坑洼洼,李瑁就借力再上,一口氣躍上了城墻。
面對飛來的零星箭矢,李瑁將這熊蠻子卡在女墻的墻垛間,然后他自己也跳上了墻頭。
他回頭與赤慕煙對視了一眼。
這時候在甕城內(nèi)的突厥兵才發(fā)現(xiàn),烏牙術(shù)的人頭就掛在李瑁身后的旗桿上!
“犯我赤雪,雖遠(yuǎn)必誅!”
李瑁說完這句后干凈利落一刀砍下,一顆頭顱摔落墻頭。
望著烏牙術(shù)的人頭掛在旗桿上,又看著熊蠻子的人頭掉落,阿布思部的族人發(fā)出憤怒的吼聲,全然沒有想過腳下哪來這么多沙葦。
元真仗劍掩護(hù)李器的龍武軍撤入內(nèi)城門,但沒有奮力將大門關(guān)上,而是放任突厥兵再次沖過內(nèi)城門,此時一千五百人圍出了最后一道半圓防線,沖在最前的突厥兵都已將破城子內(nèi)的景象收入眼底。
突厥兵正從斜坡源源不斷沖入甕城,密密麻麻的他們都要將甕城撐破了,已經(jīng)沖過內(nèi)城墻的先鋒正在拼死突破最后一道唐軍,尸體在不斷堆積。
高空中盤旋的黑鷹正在俯瞰這一切,每時每刻都在成百成百的死人,在天門城墻上的郭鶴神情緊張地盯著謝北亭,眼神中滿是迫切,因為不止突厥兵在死,北庭守軍也在死,可狐貍眼冷靜地遠(yuǎn)眺阿布思的大軍,直到第三撥兩千突厥兵越過下馬溝,他才下令道:“發(fā)箭!”
郭鶴趕忙親自拉弓搭箭,箭頭綁著油布,細(xì)看之下發(fā)現(xiàn)這支箭還是鳴鏑,迅速點火后朝天射出。
火箭發(fā)出尖銳的信號聲,它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最后落入甕城中央。
緊接著,數(shù)十支火箭一同射入甕城,而在天門外與下馬溝相連的兩邊峭壁上,同樣射出數(shù)支火箭,落入下馬溝中。
這一刻,恐懼的叫聲在甕城內(nèi)猝然響徹天地,因為地面的沙葦開始熊熊燃起,在天門外斜坡上的突厥兵還不明所以,但當(dāng)下馬溝同樣燃起熏天火焰時,他們終于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此時他們再回看甕城方向,正見到了上空飄起的滾滾黑煙。
在天門城墻上的守軍紛紛拿起了羊皮囊,都是用箭扎個洞后再扔,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扔,一時斜坡上彌漫起濃濃的火油味,被撒上了火油的突厥兵開始驚叫起來。
在甕城內(nèi),因為沙葦下面鋪了不少火油,這時候已經(jīng)化為一片火海,管你是阿布思部還是葛邏祿部,全部都得變成烤肉,離天門近的正拼死往外逃命,好些都被活活踩死。
逃出生天的一些突厥兵眼瞅天門外沒有烈火,心才松了一口,就見漫天火油砸下,然后是十幾個大草球從墻頭滾下。
大草球砸倒了一片人,雖說砸不死人,但當(dāng)一支支火箭把它點了起來,四周目睹這一幕發(fā)生的突厥兵直接慌了。
在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斜坡也在頃刻間化為了火海,那些著了火的突厥兵痛苦掙扎,那些身上有火油卻沒有點著的四處亂躥,魂飛魄散之下見火人撞來就直接揮刀去砍。
城墻成了唯一的避難所,上面的守軍不管烈火撲面,繼續(xù)朝還活著的突厥兵放箭。
身在這樣的烈火地獄中,謝北亭認(rèn)真問向郭鶴:“郭將軍,你說我會不會折陽壽?”
郭鶴是個耿直漢子,直接回道:“非我族類,殺之若畜,先生你同樣救了北庭的百姓,更為大唐立下了不世奇功?!?p> 謝北亭掏出手帕捂住了口鼻,臉色還是難以平靜。
第一撥五千葛邏祿部族,第二撥三千阿布思部族加兩千葛邏祿部族,第三撥兩千阿布思部族,萬余突厥兵身陷烈火地獄,最后只剩不到千人蜷縮在下馬溝與斜坡之間的無火地帶,當(dāng)甕城和斜坡上的烈火開始熄滅時,可恨下馬溝還是一片炭火插翅難逃。
這當(dāng)然也在謝北亭的計算內(nèi),為了留住幸存的人,也是為了阻止阿布思再次進(jìn)攻,他特意在下馬溝加了木頭和黑炭,沒有幾個時辰是熄滅不了的。
當(dāng)李瑁帶著守軍踏過焦尸剿滅這剩下的千人,下馬溝對面還有數(shù)千突厥騎兵射箭支援,但他們更多是來發(fā)泄憤怒而已,最后軀趕著上萬無主戰(zhàn)馬撤退了。
殺完突厥兵的李瑁回望一眼黑乎乎的城墻,笑道:“明日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