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曦握著尸王的手腕,掌中蓄力。
醇厚的內(nèi)力涌入其中,一下子震斷了它全身筋脈。
何為,引魂書。
今日便讓你瞧瞧,何為引魂書。讓你,死得其所。
內(nèi)力逐漸連接了尸王斷裂的筋脈,毓曦松開手,一掌拍了過去。
尸王一躍而起,化作一道殘影沖向提亞。
尹知秋松開手,提亞便被尸王撞了出去,一掌穿心。
鮮血從口中溢出,提亞瞪大了雙眼看向那女子。頭一歪,咽了氣。
失去操控的尸王停在那里不動了。
身后傳來腳步聲,一個紅衣女子持劍走了過來。她身后跟著一眾持傘的白衣人。
“姑娘,好大的手筆?!必龟刈旖且粨P,看向莎蔓莉。
“我本無意與你為敵。只為清理家奴?!鄙蜉p笑出聲,“借姑娘之手。”
她一揚手,尸王緩緩動了起來,將手從提亞的胸膛里抽了出來。
提亞倒在地上,從胸口處淌出了一攤黑水。
“這骯臟的血液,怎么可以玷污我們高貴的血統(tǒng)?!鄙騾拹旱貏e過頭。
尸王一把抓起提亞的身體拖向莎蔓莉。一個人從隊伍里走了出來,扛起尸體往外走去。
“每過二十年,總要獻(xiàn)祭一個靈魂給萬鬼之王。以平息鬼魂之怒。這一次,就用那個賤奴的靈魂吧?!鄙驌嶂醯氖终f道,“姑娘,能抵住奪命蠱的人,我,不能留?!?p> 話音剛落,尸王便沖了過來,但卻像是受到什么阻力一般,越走越慢,突然,一個轉(zhuǎn)身撲向了莎蔓莉。
“!”莎蔓莉大驚,一個后躍躲了過去。
但持傘的白衣人卻被尸王撲了個正著,一個個倒地不起。
一擊未中,尸王擰斷了白衣人的脖頸,咆哮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攻向了莎蔓莉。
狼狽地左右躲閃著,莎蔓莉不斷地吹著哨子,可尸王還是不依不饒地攻擊著她,速度越來越快。
肩上,腰上,背上都被拳頭砸中,莎蔓莉只覺一陣氣血翻涌,喉間泛起腥甜的味道。
她失去了平衡,從空中落了下來。
可尸王并沒有因此放棄攻擊,它抬起手,往她的后背狠狠一擊,再次將她甩了上去。
“吼”地一聲,它的臉貼上了莎蔓莉,口中尸氣直沖鼻腔。
在一瞬間,莎蔓莉失去了知覺,身體快速地往下墜去。
毓曦一個箭步向前躍起,手中長劍閃過一絲暗芒,刺穿了莎蔓莉的肩膀。
“死得其所?!彼N在莎蔓莉的耳邊輕聲說了這一句話。手腕一轉(zhuǎn),長劍挑著她的身體往旁邊甩去,抬起一腳踹上她的胸口,劍身抽離了她的肩膀,失去支撐的莎蔓莉,一下子飛了出去。
毓曦一個旋身,落在地上。
“祭…祭祀…祭祀大人…”先前去處理提亞尸體的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正看到莎蔓莉如布娃娃一般摔在地上,生死未卜。
“鎖…魂…陣…被…”話未說完,只覺身邊閃過一道殘影,一張腐爛了大半的臉驀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尖叫聲一瞬間響徹天空。
“萬鬼…萬鬼來了…萬鬼來了!啊啊啊?。〔灰?,不要來抓我…”那人抱著頭蹲在地上語無倫次起來,突然他跳了起來,撲向尹知秋。
“是你!你是鬼!你是來抓我的!不是我…不是我殺的!給我死!”可他還未觸碰到尹知秋的衣角,便被他踹了出去,吐血而死。
“呵…呵呵…你們竟然…”莎蔓莉滿是血污的臉微微抬了起來,眸光中閃過一絲驚慌。
她聽到了那人的話,萬鬼要來了。那意味著那鎖魂陣被破了。
萬鬼…萬鬼…她想躲起來,但卻怎么也挪動不了身體。
似有哀嚎聲由遠(yuǎn)至近,停在了她的耳邊。
毫無知覺的身體突然有了感覺,陣陣疼痛感侵蝕著她的神經(jīng),一口口地鮮血從嘴角處溢出。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些死在她手中的人。還有尸骨未寒的提亞,正張牙舞爪地向她撲了過來。
“為什么!騙我!”那雙淌血的眼睛憤怒地看著她。
是了,她撒了謊。
提亞不是私生女,她…才是。
母親與人私通生下了她。
為了保住她,母親死了。
所有人都冷眼看待她,他們說她是…
流著不潔血液的骯臟的人。
憑什么…憑什么!
于是,她想要證明自己。每一日每一日,將自己浸泡在滿是毒物的大缸里,用自己的鮮血喂養(yǎng)這些蠱蟲。
終于,她成功了。
她用蠱讓所有人失去的記憶。
從此,提亞不是大祭司。
她,才是。
但,大祭司不虧是大祭司,提亞掙脫了蠱毒的控制。
所以,為了穩(wěn)固地位,她用了一種極其陰毒的手法。
血緣蠱。
她殺了提亞的父親,抽光了他的血,制成了此蠱。
只要提亞的記憶蘇醒,便會立刻七竅流血死亡。
這樣,她的秘密永遠(yuǎn)不會被人知道。
將中了血緣蠱的提亞趕出苗疆后,她受萬人擁戴,至高無上。
后來,她為了制成奪命蠱到了此處。陰差陽錯,遇到了提亞。
蠱惑她當(dāng)了圣女,去“拯救”那些荒民。
追趕荒民的匪寇是她安排的,驛站的蠱蟲也是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做的。
但奪命蠱,只有真正的大祭司才能做出來。
于是她告訴提亞,她的父母因為她被苗疆中人殺死了。只因為她是,私生女。
提亞知道后很生氣,想要報仇的她,決定和莎蔓莉聯(lián)手。
提亞為莎蔓莉殺了人,甚至以身試毒。
她為了莎蔓莉做了一切,直到最后,制成絕命蠱。
“我不是…”莎蔓莉眼前陰影重重,她知道,他們來了,他們來找她了。那些被她害死的人,被當(dāng)做器皿的人…都來了…都來了…
“不…不是我…”眼淚從眼角滑落,帶著血的味道流進(jìn)她的嘴里。
血…有血…她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只看到無數(shù)影子正向她這邊快速飄來。
她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驀地,脖子一涼,呼吸越來越困難,莎蔓莉口中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地呼喊聲,隨后眼一閉,沒了氣息。
毓曦和尹知秋冷眼看著莎蔓莉先是抽搐著身子,然后恐懼地看著某處,顫抖兩下便咽了氣。
寒殤從上躍了下來,走到莎蔓莉身邊,探了探她的鼻息。搖了搖頭。
這個處心積慮的女子,終究還是死在了她自己的手里。她的…恐懼里。
“一個信錯了人,一個信錯了自己。”尹知秋打開折扇輕輕搖著,淡淡的香氣掩蓋了血腥之味,他說道,“都是可憐人?!?p> 話音剛落,一旁的尸王轟然倒地,化作塵埃散盡。
“毓曦?!币锿蛩?,微笑道,“云間自有芳客臨,落華成殤月下吟。敢問毓曦,劍從何來?”
“北崖有海,寒川之巔。敢問公子,寒川之木從何而來?”
尹知秋聞此笑了起來,這一路上,她帶給他太多的驚喜。
高超的武藝,縝密的分析能力,還有…那時不時懟地他無法接口的話。
毓曦見他只是笑,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于是她聳聳肩,也沒有說話。
她這個人,向來很公平。
眾人并未在此停留,施展著輕功,往前而去。
尹知秋快速地在樹林間掠過,腳尖輕點,踏過落葉一路向上,縱身飛起。
一瞬間,視野寬廣,他快速地看了一眼地形后,向下落去,在樹木頂端飛躍著。
此時,他們已經(jīng)到了平原中心,如若沒看錯的話,前方有一個人的身影正穿梭在林間。
沒想到,這么快便遇到對手了。
躍過那片樹林,眾人落在一個小鎮(zhèn)前。
此乃真小鎮(zhèn)也。名叫望月。
打更的人,打著哈欠,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銅鑼。
鎮(zhèn)上有一客棧,眾人推門而入。
掌柜撐著手,睡得迷迷糊糊,微微睜眼,便見又來客人了。
這幾日怎么了?生意這么好?前腳才來了一個人,現(xiàn)在又來人了。
有生意上門,不做便是傻子。于是掌柜打了個哈欠,打開賬本,開口道,“客官,幾間房?!?p> “兩間?!币锘氐?。
“十兩?!?p> 寒殤掏了掏口袋,有些肉痛。
“樓上請?!闭乒袷樟隋X,將他們帶上了樓。
“公子?!标P(guān)上門后,寒殤苦著臉說道,“盤纏…不夠了?!?p> “還剩多少?”
“五十兩。”若再逗留幾天,這些錢都得交給掌柜了。
尹知秋想了想,現(xiàn)在已到了平原中間,離此處較近的燕城還有一段距離。
五十兩…他何曾這么貧窮過。
罷了,勒緊腰帶,撐幾日吧。
就在尹知秋為錢發(fā)愁的時刻,毓曦正美滋滋地看著手中的銀票,想著明日去酒樓吃些什么。
腦海中驀地劃過尹知秋的臉。她一驚,“刷”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尹知秋給她的衣服…還沒洗。
第二日清晨,尹知秋剛起床,便聽到樓下某處傳來“刷刷刷”的聲音。
他先是敲了敲毓曦的房門,發(fā)現(xiàn)無人應(yīng)答后,便循著聲音到了客棧的后方。
“主子…還是我來吧?!睄挂魺o奈的聲音。
“主子,您是和這衣服有仇嗎?”寧沫無奈的聲音。
尹知秋沒有急著走出去,而是屏息躲在拐角處,微微探頭向那處看去。
毓曦?fù)]著刷子,擼高衣袖,正在奮力地刷著什么。
瞥到那物的顏色,尹知秋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是他的外袍。
可當(dāng)他看到毓曦的手速時,也不由地?zé)o奈起來。
這姑娘,干起家務(wù)活來,就仿佛是在練功。
毓曦手中的刷子飛快地上下移動著,水花四濺,泡沫橫飛,仿佛是要將這外袍刷褪一層皮。
若不是這外袍質(zhì)量上乘,在她這力道下,恐怕不出一會便化為布條了吧。
毓曦刷了多久,尹知秋便在那看了多久。眼睛微微一轉(zhuǎn),落在了她的手上。
這只手,昨天將他推開。
也是這個女子,昨日,擋在了他的身前。
尹知秋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是個男人,卻被一個姑娘給保護(hù)了。
在他的記憶里,女子本就是柔弱需要被保護(hù)的對象??擅媲斑@個女子,推翻了他所有的定義。
他不是沒見過江湖之中,豪情萬丈,不拘小節(jié)的女子。
可毓曦,就是和她們不一樣。
平常如此不諳世事的一個人,在敵人面前,卻是無比的冷酷。
不知為何,看著她笑,看著她時而懵懂的表情,竟隱隱生出一種想要保護(hù)她的感覺。
雖然,也許她并不需要。
尹知秋抬手捂住胸口,他并不是涉世未深的人,他知道這種牽著心臟隱隱跳動的感覺是什么。
可他不能。
雖說時間可以磨平很多東西。
但現(xiàn)在,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況且…她的身份,還是個謎團。
想到這,尹知秋的眸子變得清冷起來,腳步輕微地轉(zhuǎn)身回了房間。
毓曦刷著長袍,記憶不由自主地飄到了那個晚上。
這件長袍落在她頭頂?shù)哪且凰查g。
這一路上,他們之間一直維持著一種微妙的關(guān)系。
相互利用,相互試探。卻又有著一點惺惺相惜的感覺。
罷了。不想了。反正想不明白。
毓曦將長袍從盆里撈出,她掌中盈滿內(nèi)力,不一會,便將它烘干了。
她揉了揉肩膀,挺了挺身,往樓上走去。
敲開尹知秋的房門,她站在房外沒有進(jìn)去。
“請進(jìn)?!币镅M(jìn)屋。
“不必了。只是前來送還公子的東西罷了?!闭f完便將長袍遞給了一旁寒殤。
微微一笑便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主子,我先前聽人們說,一年一度的廟會,今晚就開始了?!眲偤仙戏块T,嵐音便匯報了最新消息。
主子平時就不喜歡奔波,這幾日,勞心勞累,還是讓她放松一下吧。反正引魂書一事,并不急。
“嗯…”毓曦沉思了起來,他們此行是為尋找引魂書殘卷。怎么可以貪圖享樂呢。
正想開口拒絕時,嵐音的話再次傳入耳中。
“有烤蘑菇?!?p> 烤蘑菇!毓曦目光一亮,肚子里的饞蟲被瞬間勾引起來。
四卷在她之手,的確不用太著急。要不…就去逛逛吧。
可隨后,她又猶豫了起來。
尹知秋不是很想找到殘卷嗎…會不會,太耽誤時間了。
“去問問尹公子便可。”嵐音洞穿了毓曦心中所想,開口提醒道。
“好!”毓曦點了點頭,再次敲響了對面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