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灰衣頭領(lǐng)一劍就要刺穿華平陽胸膛,突然一枚暗器襲來,正擊中劍身,劍走偏鋒,刺中了華平陽左肋。齊鳳翼大怒,一掌震退灰衣頭領(lǐng),嚇得其余四人齊齊后撤。他兩手抱著華平陽,早已淚濕眼眶。華平陽卻伸出血手撫摸著他臉龐,苦笑道:“要是能死在你懷里,我就不用這么痛苦了?!?p> 話音剛落,河中船上飛來一男一女,一個年約二十,杏目細眉,靈氣逼人,身穿紫衣,手握金鞭;一個年約十八,圓臉高鼻,眼窩深陷,面容枯瘦。
見齊鳳翼抱著華平陽泣不成聲,女子揚鞭道:“你們是什么人?光天化日就想強搶民女?本姑娘平生最恨欺負女人的畜生,你們撞在我手里,算你們倒霉!”
旁邊少年惶恐道:“龍葵,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們?nèi)硕鄤荼?,你不要強出頭!”少年邊說邊揚聲道:“各位,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只是路過,并不認識他們!”
龍葵滿臉不屑道:“姜全壽,你真不是個男人!你看那美人受傷這么重,怎么就沒有一點憐香惜玉之心呢?你呀,沒救了,我看你注定要孤獨終老!”
“別?。∥疫€不是為了保護你?”姜全壽拔劍出鞘,攔在龍葵身前,面色一寒道,“誰敢出手,我姜全壽跟他拼命!”
見二人橫插一杠,灰衣頭領(lǐng)一揮手,領(lǐng)著眾人飛身而去。
待眾人消失無蹤,龍葵拍拍姜全壽肩膀笑道:“呵,沒想到啊,你還有幾分血性??上О?,我不喜歡比我小的,你還是一邊呆著去吧!”她趕緊回身蹲下查看華平陽傷勢,皺眉道:“傷勢不輕??!”抬眼一瞥齊鳳翼,不禁心神一蕩,竟看呆了。
姜全壽察覺異常,忙拉起龍葵,滿臉醋意道:“你干什么?沒看見人家是一對兒,犯什么花癡??!”余光一掃華平陽,再難移開目光,忍不住彎腰笑問:“姑娘,你怎么樣了?我看你傷得不輕,不如我?guī)湍汜t(yī)醫(yī)?”邊說邊握著華平陽手腕,皺眉道:“脈象微弱,雙目無神,看來是失血過多,得盡快包扎傷口?!?p> 見齊鳳翼毫無反應(yīng),龍葵雙手抱胸,暗暗好奇道:“喂,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就他這半吊子大夫你們也信?”邊說邊飛起一腳將姜全壽踢飛,笑道:“其實我可以醫(yī)治這位姑娘,不知道你們肯不肯?”
來到附近小鎮(zhèn),尋了家客棧,龍葵親自為華平陽醫(yī)治,不費吹灰之力。見齊鳳翼忙前忙后,累得疲憊不堪,龍葵心疼道:“你渾身傷得也不輕,我給你看看吧!”
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華平陽,齊鳳翼搖頭苦笑道:“不用了,我自己擦點藥就行了?!?p> 龍葵眉頭一皺,一把抓住他手腕,笑道:“今日我非要給你醫(yī)治不可,你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沒等齊鳳翼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抬手封了他內(nèi)力。回身囑咐姜全壽道:“你的機會來了,好好照顧小美人,說不定她會感動得以身相許。我去隔壁給他醫(yī)治,有事喊我!”
兩人來到龍葵房中,望著他淡然神色,龍葵暗暗好奇。邊為他退去衣衫,邊笑道:“你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說你們是兄妹吧,你們關(guān)系還挺密切。說你們是伴侶吧,你連她衣服都不敢掀。噗,我可真是好奇??!難道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嗎?”
聽她片言戲笑,齊鳳翼黯然神傷道:“其實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p> “哦?”龍葵撫摸著他遍體傷痕,既心疼又不解道,“你為什么對她這么無情?我看她長得蠻好看的啊?”
“是嗎?”齊鳳翼突然抓住她玉腕,似笑非笑道,“你長得也很好看,為什么對姜全壽這么無情?”
望著齊鳳翼炙熱的目光,龍葵忍不住凝眸對望,笑道:“他比我小,又沒有你英??!他要是有你一半的長相,我說不定會考慮考慮。”
見她做事一絲不茍,說話又滴水不漏,齊鳳翼突然環(huán)腰抱住她,嘴角邪笑道:“姑娘是不是在等一個人,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龍葵一愣,也環(huán)臂勾住他脖子,笑道:“你呢?是在等我嗎?”
“是!”齊鳳翼咬耳低語道,“自從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刻在我靈魂上的人,是我要耗盡一生去保護的人?!?p> “噗!”龍葵甜笑道,“當真?”
“絕無須言!”齊鳳翼含情脈脈道。
龍葵心神一蕩,忍不住在他溫柔的雙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嬌羞道:“我也是!”
兩人緊緊依偎,纏綿悱惻……
望著漆黑的房間,聽著陣陣呻吟聲,門外的姜全壽嘴角邪笑,扭身回到華平陽房中。望著床上五官端正,長相不俗的美人,他不禁心神蕩漾。握著她白皙玉手,他生平第一次有這么強烈的沖動希望盡全力守護一個人。望著眼前透著大家閨秀氣質(zhì)的華平陽,他喃喃自語道:“你的師兄已經(jīng)背叛了你,今后就讓我來照顧你吧!”
后來回到龍山,圣尊華恒啟親自召見齊鳳翼,急道:“鳳翼,事情辦妥了?”
齊鳳翼愁眉道:“辦妥了!”
“好??!”華恒啟大喜道,“為師沒有看錯你!接下來盡快成親,把生米煮成熟飯,免得夜長夢多。等你們成了親,大事也就成了一半?!?p> “師父,”齊鳳翼支吾道,“徒兒希望成親后……退出神龍教!”
“退出神龍教?”華恒啟大驚失色道,“為什么?你怎么能退出神龍教?如果你退出了,那為師謀劃的這一切不就前功盡棄了嗎?為師不會同意,也絕不允許!”
齊鳳翼突然跪地道:“師父,紙是包不住火的,謊言遲早會被戳穿!只有讓徒兒退出神龍教,才能把這件事永遠瞞下去!再說,為了神龍教,為了師父,徒兒已經(jīng)背叛了所有人,最愛慕我的師妹,最親近我的師兄,最敬重我的師弟,還有最深愛我的龍葵……徒兒對不起他們,已經(jīng)無顏再呆在圣教,望師父成全!”
望著神色痛苦的齊鳳翼,華恒啟面色凝重,輕輕扶起他,唉聲嘆氣道:“為師最器重你和上官甫,你們是為師的左膀右臂,你要是走了,豈不是要生生斷我一臂?做大事不拘小節(jié),你應(yīng)該明白的,不是嗎?咱們做的事雖然不夠光明磊落,但你我都不是為了一己私利,為的都是教眾的福祉,都是圣教的大局,也都是為了武林的安寧。你心里痛苦,為師又何嘗不是?把最器重的愛徒,最疼惜的愛女都親手送到虎口,為師也內(nèi)心煎熬,寢食不安!”
聽華恒啟聲音顫抖,隱隱哽咽,齊鳳翼無言以對,暗暗閉目,只覺痛苦萬分。
華恒啟繼續(xù)道:“為師可以準你隱居山外,卻不能準你退出圣教。你可以不來圣教叩拜,也可以一輩子不問圣教事務(wù),但決不能退出圣教!一天是圣教徒,一輩子都是!”
齊鳳翼黯然神傷,幽幽道:“徒兒明白!等徒兒想好去處,再來向師父奏報!”
“不必了!”華恒啟負手面北道,“告訴上官甫就可以了,不必奏報為師。去吧!”
望著華恒啟落寞的背影,齊鳳翼緩緩?fù)巳?,心下暗嘆道:“師父,請原諒?fù)絻?,徒兒對不起龍葵,只能用一生去償還,這是徒兒唯一能做的?!?p> 想起悠悠往事,望著錢三桂遞過來的信箋,齊鳳翼面色慘白,腦袋嗡嗡作響。信上將他與華恒啟的謀劃全部揭露了出來,宛如親見。是誰背叛了神龍教?又是誰會如此清楚華恒啟的謀劃?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覺天旋地轉(zhuǎn),暗無天日。
獨孤勝冷冷道:“華恒啟卑鄙無恥,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拐騙本尊女兒!你齊鳳翼也不是好東西,助紂為虐,不知廉恥!本尊問你最后一句:你愿不愿意退出神龍教,加入圣毒教,勸龍葵隨本尊一起返回鳳凰山?”
齊鳳翼慢慢抬頭,搖頭苦笑道:“毒尊已經(jīng)知道了全盤的計劃,還要我加入圣毒教做什么?我生是神龍教的人,死是神龍教的鬼,此志不改!”
“放肆!”獨孤勝拍案怒道,“若不是擔心龍葵,本尊早就一掌送你歸西!本尊一讓再讓,是看在龍葵對你一片癡心,不忍傷了她,你不要得寸進尺!只要你肯答應(yīng)加入圣毒教,勸龍葵返回鳳凰山,本尊可以既往不咎,就當這件事從沒有發(fā)生過,也可以幫你瞞著龍葵,讓她繼續(xù)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如果你繼續(xù)執(zhí)迷不悟,休怪本尊痛下殺手!到時不光你會妻離子散,身死人滅,連你師父華恒啟也會寢食難安,惶惶不可終日!”
聽獨孤勝辭色嚴厲,齊鳳翼早瞧出他的決心。如果自己妥協(xié),只能退出神龍教,投身邪魔。當初為了神龍教,他背叛眾師兄弟,依然決然地走上了聯(lián)姻的道路,令眾人不恥?;蛟S要等到二十年后,眾人才會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只要眾師兄弟能諒解他,他也可以含笑九泉了。但是,如果此刻叛離神龍教,相當于在眾人撕裂的傷口又插了一把刀,不僅會令眾人憤恨交集,而且會讓圣尊華恒啟威嚴掃地。
想到這些,他輕輕搖頭,哀嘆道:“當初我們曾一同在神龍璧前盟誓,驅(qū)除邪魔,匡扶正道。后來我背叛了他們,背叛了誓言,已經(jīng)愧疚無極。要是再棄明投暗,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間?”他起身恭敬作揖,言辭懇切道:“求毒尊看在龍葵剛剛產(chǎn)子的份上,不要貿(mào)然告訴她。這件事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她,也會向她懺悔請罪!”
“冥頑不靈!”獨孤勝氣憤道,“你告訴龍葵,我圣毒教永遠不歡迎神龍教徒,任何神龍教徒也不準踏入我圣教半步!還有,她如果不肯回教繼承本尊大業(yè),本尊從此絕不踏入梅園半步!”
望著獨孤勝拂袖而去,齊鳳翼驚慌失措,忙追到院中,急呼道:“龍葵,岳翁要走,快出來!”
獨孤勝稍稍放慢腳步,余光一瞥,見婚房里龍葵毫無動靜,他暗暗咬牙,疾步而去。
望著眼前天賜,想起當年的齊鳳翼,獨孤勝喃喃自語道:“鳳翼,你是鳳翼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沒等天賜反應(yīng)過來,香雪海急道:“師父,他叫天佑!”
“天佑?”獨孤勝眼神疑惑道。
天賜輕嘆一聲道:“不,我叫天賜!天佑是我?guī)煹?,他才是您的外孫?!?p> 香雪海大驚失色,忙抓住天賜衣袖,低聲道:“師兄,你瘋了?”
“唉,”天賜苦笑道,“蠅營狗茍的生活我已經(jīng)過夠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就算死我也要堂堂正正地死!”
“好!有骨氣,夠倔強!”獨孤勝笑道,“你身上流著獨孤家的傲血,你就是老朽的外孫!”
眾人齊齊一驚,香雪海更是目瞪口呆道:“師父,您確定?”
“當然!”獨孤勝目光如炬道。
香雪海小心翼翼試探道:“師父,您不是說……您不記得外孫名字嗎?”
“唉,”獨孤勝嘆氣道,“這件事說來話長。”
待眾人來到大殿,獨孤勝幽幽道:“自從離開梅園,龍葵一年沒有搭理我。直到有一天,她派人寄來一封信。”
那日錢三桂親自捧著龍葵書信前來,獨孤勝無心閱覽,命錢三桂撿重要的念。錢三桂面色凝重道:“毒尊,龍葵說……虎父無犬女,神龍教事她早已洞悉,只是愛已深,不忍揭穿。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何忍飛?如今骨肉相連,生死同命,更無分開之理。齊鳳翼為了她拋師棄友,斷親絕愛,她不忍相負,甘愿相濡以沫,逍遙于江湖,以報齊鳳翼刻骨之愛?!?p> 獨孤勝暗暗神傷,苦笑一聲,閉目不語。
見他神色異樣,錢三桂忙收了信箋,笑道:“毒尊,既然龍葵那孩子不肯回來承繼大業(yè),不如等她的孩兒長大了,接回來培養(yǎng)。齊鳳翼無權(quán)無勢又無錢,將來為了孩子著想,想必龍葵也不會反對?!?p> 獨孤勝欣然點頭,稍稍露出一絲笑意道:“說得對,這個主意不錯!那孩子名字都是本尊取得,將來一定會與本尊一心?!闭f到這,他抬手示意錢三桂把信奉上。見錢三桂猶疑再三,獨孤勝立時覺察蹊蹺,陰聲道:“還有什么事瞞著本尊?”
見他面色難看,錢三桂不敢隱瞞,躬身道:“毒尊息怒!龍葵說……不久前江寧鎮(zhèn)來了一位淮左術(shù)士,算出孩子五行缺金,于是夫婦二人就把孩子的名……改了!這次來信,特為請罪!”
獨孤勝大怒,一把奪過信箋,撕得粉碎,咬牙道:“好個刻骨之愛!傳令,今后小姐的信箋全部封押,不必上奏!”
直到幾年后聽聞玲瓏丹出現(xiàn)在江寧鎮(zhèn),他才慌了神,意識到有人要拿龍葵做文章。一邊命李鴻基和錢三桂前往江寧鎮(zhèn)接回夫婦二人,一邊命信使取來封押的書信??上?,自從龍葵奉上請罪書信后,再也沒有寄出第二封信。聽到消息,獨孤勝惱羞成怒,一掌拍死了信使。
望著眼前天賜,獨孤勝老淚縱橫道:“賜屬金,你就是龍葵的孩子,也是老朽找了二十年的外孫!”
見他哭得傷心,香雪海也泣不成聲,哽咽道:“師父,少主已經(jīng)找到,您不要難過了!”她一邊寬慰獨孤勝,一邊眼神暗遞。
天賜一時也難辨真假,只是被二人感染,不禁潸然淚下道:“外公!”
殿內(nèi)四人,三人抱頭痛哭,惹得沈波旬也濕了眼眶。想起自己的女兒,他仰天暗嘆,只覺心口堵了一塊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