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神龍教大殿,眾賓云集,正邪各派紛紛派來使者道賀。一個是正派神龍教圣尊,一個是邪教天魔教魔嬰,兩人要聯姻的消息早已轟動了江湖,震驚了武林。各派早早派人攜禮道賀,既是給兩教面子,也是為了一睹這百年的盛事。
圣尊華恒旭身穿婚服,旁邊站著穿戴鳳冠霞帔的魔嬰楊玉瑤,二人挽手致謝,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意。華恒旭糟糠之妻已經年近四旬,如今懷抱嬌妻,心中自然得意。楊玉瑤風華正茂,雖然已經生下女兒,卻從未親身哺乳,與情郎沈波旬更是聚少離多,此刻望著身旁氣勢逼人的夫君,不免心神蕩漾。
二人正答謝親朋好友,突然一個年約三十五的男子飄然而來,一腳踹飛了門衛(wèi),他冷眼寒光,不怒自威,橫眉倒豎,氣勢逼人,正是華恒旭的親弟弟華恒啟。他是黃龍?zhí)酶碧弥?,手握重兵。華恒啟抬手指著楊玉瑤,怒道:“大哥,你為什么要娶這魔女?大嫂有什么不好?她可是你的糟糠之妻!就算你不顧念夫妻之情,你總該顧及父女之情吧?”
“住口!”華恒旭負手怒道,“你胡說八道什么?讓你把他們母女送回娘家,你怎么回來了?今日是本尊大喜的日子,任何瑣事都不準提!”
“哼!”華恒啟苦笑道,“大嫂一路上以淚洗面,投河自盡了,這下你得償所愿了?我明白了,你千方百計把我支開,就是為了迎娶魔女,對不對?我圣教拼搏百年,從未向邪教屈服,可如今堂堂圣尊卻卑躬屈膝,拜倒在魔女石榴裙下,傳揚出去,你有何面目面對前方浴血奮戰(zhàn)的教徒?又有何面目去見九泉之下的父親?”
聽到發(fā)妻自盡的消息,華恒旭只覺虎軀一震,險些站不穩(wěn)?;叵胪?,不禁心痛如絞,暗暗后悔。當初魔嬰派人來要求自己迎娶她,華恒旭冥思苦想三日,始終左右為難。一邊是寒妻孺子,一邊是比性命還重的諾言,他一時也不知該怎么辦。
這時教中也分裂為了兩派,一派以黃龍?zhí)弥魅A賢圣為主,他主張兩教聯姻。華賢圣親自游說道:“百年圣教,決不能毀于一旦!現在天魔教虎視眈眈,隨時有亡我之心。咱們只有與天魔教聯姻,才能避免華家敗亡?!币慌梢渣S龍?zhí)酶碧弥魅A恒啟為代表,主張與邪教劃清界限,誓死抗爭。華恒啟鏗鏘道:“大哥,三哥這話不對,神龍教與天魔教抗衡百年,從未屈服過,如今兵強馬壯,正值巔峰,為什么要卑躬屈膝?”
華恒旭左思右想,依舊左右為難,抬頭道:“你去把你大嫂先送回娘家,等我想明白了,再做決議。告訴她,我瑣事纏身,就不去送她們母女了?!?p> 如今回想往事,他追悔莫及,痛不欲生。
楊玉瑤敏銳覺察異樣,一手挽住華恒旭胳膊,一瞥面寒如鐵的華恒啟,強顏笑道:“小叔叔,圣尊有圣尊的難處,希望你諒解!今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還請小叔叔多多關照!今日是我們成親的大好日子,有什么事都留到明日再說吧!”
“哼!”華恒啟不屑一顧道,“邪教中人不配跟我說話,讓開!”他上前兩步,怒目瞪著華恒旭,咬牙道:“大哥,你身為神龍教圣尊,為什么一言不發(fā)?是不是羞愧得無地自容?是不是覺得愧對列祖列宗?是不是覺得虧欠大嫂和侄女?”
華恒旭閉目不語,一行清淚已經順著臉頰流下。
見華恒啟咄咄逼人,西面邪盟眾人紛紛怒容滿面,個個摩拳擦掌,口出不遜。
楊玉瑤鳳目圓睜,一瞥眾人群情激憤,鏗鏘有力道:“諸位誤解了,我與圣尊是兩情相悅,根本沒有誰向誰卑躬屈膝。今日聯姻也不是誰要吞并誰,而是兩教和解的開始,更是正邪握手言和的見證。我楊玉瑤愿意滴血立誓,今后天魔教與神龍教絕無戰(zhàn)爭,誰要是與神龍教過不去,就是與我楊玉瑤為敵!”
“啪啪啪!”一陣響亮的掌聲從殿外傳來,隨著掌聲落地,又一個狠厲的聲音緩緩飄來:“好個兩情相悅,好個滴血立誓,魔嬰不愧是魔嬰,殺人不見血,誅人要誅心!”
天心魔上官惠、魔天靈薛銀屏齊齊震驚,紛紛招手,左督主宋思遠、右督主姜仁杰齊齊閃身殿門內,抬手攔住了沈波旬去路。
楊玉瑤早聽出沈波旬聲音,不禁滿面陰寒,冷冷道:“你怎么知道的?誰放你進來的?”
“哈哈……”沈波旬皮笑肉不笑道,“你以為封鎖消息,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以為擋住山門,我就進不來?”
楊玉瑤面色鐵青,氣得五指緊攥。
眼見形勢不妙,華賢圣揚聲道:“眾修羅聽令,此人擅闖山門,立刻拿下!”
眾修羅得令,紛紛近前,個個拔劍出鞘。
“且慢!”華恒啟冷冷道,“遠來是客,誰敢動刀兵?退下!”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近前,更不敢后退。
沈波旬兩眼死死盯著楊玉瑤,凄笑道:“為什么?為什么要拋夫棄女?為什么要勾搭有婦之夫?”
聽到沈波旬接連發(fā)問,眾人齊齊震驚,紛紛竊竊議論。
楊玉瑤早有預料,別過臉去,冷冷道:“本君不認識你,若再胡言亂語,休怪本君不客氣!”
話音剛落,上官惠、薛銀屏齊聲道:“拿下!”
宋思遠、姜仁杰聞聲出手,一個兩掌出火,一圈焰火圍住了沈波旬,一個雙手虛對,一座冰棺死死罩住了火焰。沈波旬怒氣沖冠,陡然兩掌齊出,震碎了冰棺,震散了火焰。殿中眾人大驚失色,齊齊閃躲。宋思遠、姜仁杰齊齊面色一變,繼續(xù)聯手圍攻。
眼見婚禮變鬧劇,華恒旭大吼一聲道:“住手!”身旁楊玉瑤嬌軀一顫,忙玉手輕抬,宋思遠、姜仁杰早心領神會,齊齊后撤。華恒旭苦笑一聲,望著身旁楊玉瑤,瞅著面前華恒啟,又抬眼一瞥沈波旬,幽幽道:“我華恒旭無才無德,已經配不上圣尊之位,自今日起,辭去圣尊之位,隱居江湖,再不問武林之事?!?p> 眾人大驚失色,個個始料未及,就連楊玉瑤也沒有料到華恒旭會當著武林各派的面做出這種決定。望著華恒旭一閃而逝,她怒目瞪著沈波旬,厲聲道:“沈波旬,你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滾回去,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本君只說一遍,你再敢惹事生非,不僅你自己性命不保,連你的女兒也會交給他人撫養(yǎng)。眾人聽令,送沈公子下山!”
沒等沈波旬開口,她已經飛身而去。
后來楊玉瑤與華恒旭雙雙歸隱,從此逍遙世外,立誓不再過問江湖事務。
原本以為一切塵埃落定,天魔教與神龍教從此相安無事,沒想到兩教爭斗不止,一切才剛剛開始。
不久神龍教擁立華恒啟接任圣尊之位,他勵精圖治,打算一雪前恥。而天魔教內訌不斷,六位魔王爭權奪利,最后天心魔、魔天靈聯手兩位督主擁立沈波旬為魔君。沈波旬先后處死眾魔王,冊封宋思遠為黑帝魔王,姜仁杰為白帝魔王,秦牡丹為中天魔侍。為報奪妻之恨,他發(fā)憤圖強,打算一洗屈辱。
自此每隔五年沈波旬都要率軍討伐神龍教,先后四次討伐,三次攻上龍山。不僅多次重創(chuàng)神龍教,而且逼迫楊玉瑤夫婦幾次出山斡旋。十五年前,沈波旬第四次率軍北伐,聯手圣毒教、幽冥教南北夾攻神龍教,聲勢滔天,大有蕩平龍山之勢。華恒旭聽聞三教討伐,羞愧難當,憂郁而死。楊玉瑤痛不欲生,也選擇殉情而死。
說到這里,獨孤勝拍拍天賜手背,嘆氣道:“外孫啊,你也看到了,正邪結合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二人一個魔嬰,一個圣尊,都是江湖響當當的人物,又武功高強,退隱世外,終究被逼自殺,落得凄慘下場。你與小主名聲不及二人,武功不及二人,你們如何自保?唉,不是外公不肯成全你,是前途兇險,我不能坐視你們自食惡果。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等待你的必定是刀山火海,手足相殘?!?p> 天賜沉思片刻,握著獨孤勝瘦骨嶙嶙的手掌,娓娓道:“外公,有些路還是讓我自己走吧!既然我選擇了一條滿是荊棘的路,就算刀山火海,我也絕不退縮!”
見他意志堅定,獨孤勝無奈搖頭,只得苦笑。
不知不覺已經日薄西山,香雪海陪著天賜在谷中閑逛,突然凝眸道:“少主,你打算什么時候出谷?”
天賜強顏笑道:“這里沒有外人,你不用喊我少主。其實咱們倆心知肚明,天佑才是前輩的外孫。我只是不明白,前輩既然什么都知道,當初你怎么會幾年都沒有找不到蛛絲馬跡?”
香雪海無奈道:“其實……我?guī)煾敢郧昂苊院模矣浀盟先思遗晌页龉葧r,只是告訴我他有個外孫在神龍教,是當年齊鳳翼夫婦的孩子,也是江寧鎮(zhèn)梅園遺孤。我也沒想到幾年不見,他老人家竟然越來越清醒了。所以……我也有些糊涂,不知道師兄和天佑誰才是師父的外孫?!?p> “是天佑!”天賜鏗鏘道,“當初獨孤前輩的那幅畫已經有所暗示,不是嗎?”
“可是……”香雪海疑惑道,“之前師父不是說……齊大俠夫婦給孩子改過名嗎?又說五行缺金什么的,師兄還記得嗎?”
“記得!”天賜雙手抱胸道,“哪又如何?齊大俠給孩子改過名,而且改了個五行屬金的字,但我?guī)煾覆⒉恢肋@些,當年他從梅園把我和天佑帶走時,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們的名字?,F在我們倆的名字都是師父賜的,與齊大俠夫婦無關,你明白嗎?”
聽天賜這么一分析,她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師兄說得對,當年香雪海這個名字也是師父賜的。按照師兄這么說,你們倆誰都有可能是少主。”
天賜欣然點頭道:“我倒覺得很可能是天佑。他雖然天資不高,但為人忠厚善良,與齊大俠極為相似。你覺得呢?”
香雪海不置可否,只是笑道:“師兄是怕我?guī)煾副苹榘??其實他也是一片好意,雖然可能好心辦了壞事。要是因為這個……”
“不!”天賜搖頭道,“你誤會了!我不會因為這就不認他,只是……我能自保,天佑不能。將來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都是首當其沖的那一個,要是我出了事,我希望有人能護他周全?!?p> 香雪海心領神會,心下暗道:“師兄,你放心吧,無論何時我都會替你好好照顧他?!?p> 望著血色殘陽,她突然想到與少宮主傅玉成的約定,頓時尖叫一聲。天賜急問,香雪海愁眉道:“壞了,我答應天靜宮少宮主要告訴他師兄的消息,結果……我給忘了,怎么辦呀?
“別急!”天賜驚詫道,“少宮主為什么要知道我的消息?”
“好像是想救師兄?!毕阊┖K贫嵌?,“其實我也說不清楚?!?p> 被她一點,天賜陡然想起以前婉瑩曾說過天靜宮的事,欣喜道:“咱們這就出谷,正巧有些事需要向他們打聽!”
香雪海愁容滿面道:“可是……之前我們約定是中午以前,現在都快傍晚了,估計他們早該走了?!?p> “未必!”天賜斬釘截鐵道,“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咱們都不該放棄。事不宜遲,咱們快去快回,免得被外公察覺!”
苦苦等不到香雪海消息,傅玉成無奈嘆息道:“看來雪海姑娘已經忘了咱們的約定,罷了,我還是回宮請罪去吧!”
坤宮殿主鮑蕊蕾笑道:“少主不用太憂愁,這會義圣童說不定已經到了半途,只要咱們把他平安護送到圣宮,宮主一定不會怪罪少主!”
傅玉成負手苦笑道:“但愿吧!眼下天魔教很可能會襲擊逍遙閣小主,派人去信,提醒她多加小心。眼下孝圣童落入五指山,咱們已經無能為力。告訴小主,如果需要幫忙,天靜宮隨時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