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上官甫終于等到了報復齊鳳翼的機會。
為了應付第三次神魔大戰(zhàn),圣尊華恒啟廣收門徒,秘授武功。不料消息泄露,一時流言四起,地老震怒。地老立刻命黃龍?zhí)弥魅A賢圣請圣尊前往議事,并暗中派副堂主華鼎盛、華辰隱秘密查證。數(shù)日后,許多門徒在執(zhí)行任務中先后被殺,引起人心惶惶。
上官甫暗驚,秘密會見衛(wèi)青山,求取丹藥,以備不測。
衛(wèi)青山憂心忡忡道:“丹藥只能治標,卻不能治本。我如果沒有猜錯,你的師弟都是地老派人暗害的。你想自救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離開神龍教,或者退出師門?!?p> “我自然知道,”上官甫幽幽道,“地老是主謀,黃龍?zhí)弥魇菐蛢?,他們一直在助紂為虐。只不過,我一直想不明白,地老為什么要自毀長城?眼看天魔教北侵在即,這個時候神龍教最需要壯大實力,他們?yōu)槭裁匆罋⒆约喝???p> “很簡單,”衛(wèi)青山咬牙道,“是名門所謂的江湖公約在背后作祟。據(jù)說當年兩盟興起,召集江湖八大門派訂立了所謂的江湖公約,其中兩條便是限制武功和收徒上限。當年我偶然聽人說起過,圣毒教毒尊就是因為這件事遭商幫背棄?!?p> 上官甫恍然大悟,想起當初神龍教巨變,他逐漸明白了其中內(nèi)幕。細細思忖,背冒冷汗道:“我想起來了,當初神龍教數(shù)次巨變似乎都與此事有關(guān)??磥磉@把高懸利劍不除掉,江湖人人都沒有太平日子過。”
“江湖的事與你我無關(guān),”衛(wèi)青山愁眉道,“現(xiàn)在威脅步步逼近,圣使打算怎么辦?”
“哼!”上官甫冷冷道,“我若無所作為,必定遭他們毒手。現(xiàn)在生死懸于一線,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逼迫師父退位?!?p> “怎么逼迫?”衛(wèi)青山急道。
上官甫邪笑道:“聽說逍遙閣主金續(xù)禪已經(jīng)去世,繼任閣主是他的兒子金守城,此人智謀不足,文武俱廢,是平庸之輩。而天靜宮主魏義符也已經(jīng)去世,繼任宮主是他的兒子魏文庸,此人更是庸劣不堪。圣尊已經(jīng)聯(lián)系兩教,準備合三教之力抵擋天魔教。眼下天魔教北伐在即,如果圣毒教不參與,憑三教的實力未必會輸。要想逼圣尊退位,只有逼圣毒教出手才行。你不是一直想殺齊鳳翼和獨孤龍葵嗎?現(xiàn)在時機已經(jīng)成熟?!?p> “好!”衛(wèi)青山激動道,“只要你肯告訴我他們的住處,其余的事不用你沾手,我一個人就能擺平!事成之后,無論結(jié)局如何,我絕不會連累你,這一點圣使大可放心!”
“我倒不怕你連累,”上官甫若有所思道,“就怕你害了不該害的人,連累了不該連累的人。齊鳳翼隔壁有一戶人家姓林,當家之人叫林尚甫,是我的至交好友。他在外行商,常年不在家,家中有一位嬌妻林夫人,此人冰雪聰明,為人忠誠,這些年一直替我監(jiān)視齊鳳翼。你若想殺齊鳳翼,必須先與林夫人商議,然后想方設法讓林夫人先離開,千萬不可有誤!”
“好!”衛(wèi)青山鏗鏘道,“我答應圣使!”
上官甫依舊有些不放心,還沒有說出齊鳳翼住處,便借口有急事匆匆而去。
耽誤數(shù)日,衛(wèi)青山遲遲等不到上官甫消息,急得抓心撓肺。
一日,上官燕騎在上官甫肩上在院中玩耍,被華平陽撞個正著。她厲喝一聲,將手中撥浪鼓一丟,接過上官燕,將上官甫劈頭蓋臉臭罵一頓。
上官甫怒眉倒豎,寒著臉道:“小孩子玩耍,又不會栽倒,何必大驚小怪?”
“女大防父,你難道不懂?”華平陽質(zhì)問道。
上官甫一陣錯愕,震驚道:“她才五歲,一個五歲的孩子懂什么?”
“小孩不懂,你也不懂?”華平陽怒道,“她穿著裙子,騎在你頭上算什么?何況,你只是他的養(yǎng)父!”
“你……”上官甫無言以對,望著華平陽氣沖沖抱走孩子,一時窘迫異常,痛心不已。
晚上一個人在涼亭飲酒,對月空嘆。想起這些年悉心照料母女二人卻換來這個結(jié)果,上官甫只覺寒意陣陣襲上心頭。酒喝一半,衛(wèi)青山竟不期而至。
“是你!”上官甫斟酒笑道,“是不是為了齊鳳翼之事而來?”
“不,”衛(wèi)青山鏗鏘道,“我是為了圣使而來!形勢日益嚴峻,再不做決斷,恐怕下一個被暗害的就是圣使。古人云‘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望圣使三思!”
上官甫面露狠厲道:“齊鳳翼背叛了我,也背叛了圣教,死不足惜。至于獨孤龍葵,她是挑起神毒之爭的關(guān)鍵,必須除掉,而且要做得滴水不漏。你打算怎么辦?”
“我有個好方法,”衛(wèi)青山湊近道,“圣毒教丟失了圣物玲瓏丹,我可以偽造一枚玲瓏丹,然后把兩盟的人引到齊鳳翼的住處,再借刀殺人或者栽贓嫁禍。獨孤勝如果知道女兒、女婿慘死,必然震怒,更會恨死神龍教?!?p> 上官甫欣然點頭道:“是個好方法,但是你要防止自己找的打手把你供出去,否則連我也會被你連累。最好想方設法讓他們開不了口,或者你易容去見他們?!?p> “圣使放心,盡管交給我去辦,”衛(wèi)青山陰笑道,“我必會做得滴水不漏?!?p> 后來江湖上出現(xiàn)了玲瓏丹的消息,據(jù)說有人利用玲瓏丹極大提升了毒功,并拿兩盟的人做毒驗。消息傳出后,正義盟盟主張元亶、卍盟盟主朱存煦立馬派人擒拿,先后折損不少人,卻一無所獲。二人大怒,急忙親自率眾擒拿,總算擒住了一個毒術(shù)高手段紫菱。據(jù)段紫菱交代,她原本毒術(shù)普通,后來得一位貌美女子相助,武功得到了極大提升。張元亶細問,原來那女子姓獨孤,住在江寧鎮(zhèn),手里有奇丹妙藥。張元亶剛要押著女子前往江寧鎮(zhèn),不料女子竟毒發(fā)身亡。
聽聞江湖各派人馬紛紛趕往江寧鎮(zhèn),神龍教先后派了兩路人馬分別趕往墨龍?zhí)煤徒瓕庢?zhèn)。待上官甫率眾趕到江寧鎮(zhèn)時,各派人馬早已離開了江寧鎮(zhèn)。望著梅園一片狼藉,齊鳳翼夫婦慘死,上官甫心中五味雜陳,命人斂尸冰鎮(zhèn),運回神龍教安葬。
臨走時,夜人林園,見林尚宮伏案自盡,兩個孩子哭啞了嗓子,上官甫震驚萬分,急忙抱起林尚宮施救。抱著林尚宮冰寒的身子,他痛入骨髓,卻不敢放聲大哭。摟著兩個孩子,他冰寒的心稍稍感到一絲欣慰。將兩個孩子交給韓文信照顧,他獨自回府安葬了林尚宮,親手刻碑立傳,一個人撫碑痛哭,枯坐一夜一日。
從南山回到林園,望著周圍熟悉的一切,他仿佛又看到了林尚宮的倩影,逐漸有些恍惚。撫摸著林尚宮觸摸過的桌案筆硯,漫步在林尚宮走過的鵝卵小道,坐在林尚宮躺過的梨木香榻,上官甫眼神迷離,仿佛看到了林尚宮的虛影。
隨著她的虛影來到兩個孩子的臥室,上官甫恍惚間看到床帳飄動,以為林尚宮回來了,急忙上前撥開床帳,卻發(fā)覺一個小男孩躺在床上,已經(jīng)昏迷多時。他震驚之余,逐漸回過神來,喃喃自語道:“看胸前的長生鎖應該是齊鳳翼的孩子,難道是尚宮救了他?為了一個孩子賠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嗎?”
回到龍山,他特意在懸崖附近約見衛(wèi)青山。待衛(wèi)青山趕到,上官甫一把抓住他衣襟,怒目道:“你說過會做得滴水不漏,你親口承諾絕不會連累林夫人,現(xiàn)在人被你害死了,你怎么向我交代?”
衛(wèi)青山黯然道:“圣使息怒,事情復雜,容我細說。原本打算誅殺齊鳳翼夫婦后,再救出林夫人,沒想到林夫人突然自殺,我也始料未及。看林夫人留下的遺書,她似乎是自殺,是有意為咱們善后。唉,如此剛烈而忠貞的女子,倒是可惜了。早知道她這么做,我絕不會連累她!”衛(wèi)青山邊說邊奉上三封遺書,躬身低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
上官甫奪過遺書,怒道:“早知道你辦事不力,我絕不會同意你動手!”
衛(wèi)青山正要辯解,抬眼瞥見華平陽從石后緩緩站起,驚得目瞪口呆。
上官甫回頭望去,不禁大驚失色,慌忙收起遺書。只見月光下華平陽面色冰寒,正步步逼近。沒等他開口,華平陽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得他嘴角滲出道道血絲。華平陽厲聲質(zhì)問道:“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暗害二師兄?他有什么地方對不起你?”
“平陽,你聽我說!”上官甫急道。
“住口!”華平陽氣憤道,“你害死了師兄,我要讓你償命!”她邊說邊抬指出手,指法狠辣。上官甫抬指擋住,右手順勢扣住她脖子。華平陽大怒,腦袋使勁后仰,正擊中上官甫下巴,直撞得上官甫兩眼冒金星,痛得齜牙咧嘴。華平陽則一手捂著后腦勺,突然晃倒過去。
上官甫急忙抱起華平陽,一抹她后腦勺,已經(jīng)鮮血淋漓。衛(wèi)青山疾步上前幫忙施救,華平陽緩緩蘇醒。蘇醒后的華平陽癡癡地望著上官甫,眼神迷離,神色異樣。望著眼神空洞的華平陽,上官甫低聲道:“衛(wèi)青山,你覺不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是,大概是瘋了!”衛(wèi)青山嘴角邪笑道,“林夫人之前拜托我,一定要想方設法毒瘋夫人,還說只有夫人瘋了,圣使才能一生無憂?,F(xiàn)在夫人真瘋了,林夫人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p> 上官甫默然不語,心中五味雜陳。抬眼望去,華平陽突然渾身顫抖,面目猙獰,死死咬住自己手臂。上官甫大驚失色,飛身而至,抬手扣住了她粉腮,順勢封住了她穴道。想起剛才華平陽瘋狂舉動,上官甫低聲道:“衛(wèi)青山,她真瘋了,你得想辦法讓她安靜下來,否則傷勢暴露,一切都會露餡!只要她能安靜幾天,等我想辦法把齊鳳翼被殺的消息漏出去,眾人都會以為她是因為齊鳳翼的死憂思成疾。她能過關(guān),咱們就能過關(guān)!”
衛(wèi)青山欣然點頭,順勢掏出一瓶藥,笑道:“這是鎮(zhèn)魂丹,只要服下了她,夫人必定神志冷靜,像尋常人一樣?!表槃莨嘞?,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想起當初往事,上官甫感慨道:“當衛(wèi)青山說尚宮希望平陽瘋癲時,我已經(jīng)猜出她自殺的用意。梅園發(fā)生慘案,事后神龍教、圣毒教都會追查到底,說不定會追查她的背景。只要她死了,這件事就死無對證了,你們也不用再跟著她顛沛流離。最重要的是,衛(wèi)青山答應她會毒瘋平陽,相當于除掉了我身邊最大的威脅。她這么做都是為了復仇,為了報父母不共戴天之仇?!?p> 天佑不知不覺淚如雨下,一抹眼淚道:“娘的仇人還有誰?”
“差不多都已經(jīng)死光了!”上官甫嘆氣道,“當初華家奪取了神龍教,屠滅了林家,現(xiàn)在華家已經(jīng)快死光了,只剩平陽、如意兩人。平陽瘋癲了,如意是個孩童,兩家的恩怨到此為止吧!你娘一生的心愿就是奪回神龍教,如今我已經(jīng)替她完成了一半。奪回容易,守住難,能不能幫她完成這個心愿,就看你們兩個了?!?p> 天賜半信半疑,幽幽道:“師父放心,生為圣教人,死為圣教鬼,就是粉身碎骨,我們也會竭盡全力護佑圣教!”
上官甫知道二人一時難以接受,苦笑道:“我知道你們心中必定會有很多疑惑:我為什么一直不敢跟你們相認,為什么要把你們丟入分堂,為什么要利用你們挑起神魔之爭。其實當年我也身不由己,華家始終虎視眈眈,我對外聲稱你們是齊鳳翼的孩子,這才把你們留在了龍山。后來沈波旬擄走燕兒,我與他的矛盾激化,為防他再次擄走你們,我被迫將你們?nèi)拥椒痔缅憻?。這些年看起來我對你們不管不問,其實我一直暗中派人保護你們,只是你們不知道。就像上次地老派人暗殺眾圣童,若不是韓文信、衛(wèi)青山和雪海暗中相助,你們也難逃一劫?!?p> “原來是師父在暗中相助,”天佑脫口而出道,“難怪眾師兄弟都死了,唯獨我們活了下來。我想起來了,那個黑衣人……也是師父安排的吧?”
“不光是他,”上官甫繼續(xù)道,“雪海、李正淳、彭文博、傅少主等人都是我安排的,連小主婉瑩也是我拜托夏閣主安排的。這些年我虧欠尚宮太多,也虧欠你們太多,你們不肯認我是應該的,但你們不能不認尚宮,她為了你們付出了一切,是一個稱職的母親?!闭f著說著忍不住淚濕眼眶,回身遮掩,哽咽道:“下去吧,我累了!”
望著上官甫微微彎曲的背影,天賜濕了眼眶,躬身告退。雖然不全相信他說得,但上官甫對二人有撫養(yǎng)之恩,又有傳道之義,這一點是任何時候都無法磨滅的,所以他始終心存感激,也愿意矢志報答。
離開了上官甫住處,天佑小心翼翼道:“師兄……你是不是不打算認師父?”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天賜苦笑道,“我沒有不認他,他始終是咱們的師父。只不過,他說得終究是片面之詞,我不能確定真假,自然不敢相認?!?p> “可是我能啊!”天佑急道,“娘在信上說的話和我小時候記的話是一模一樣,真的!”
天賜暗暗詫異,若有所思道:“看來他確實是你的父親,既然如此,今后你就改口吧!至于我,等我問過小蝶,再決定認不認他!”
二人正說話間,一個虛影一閃而逝,眨眼不見了蹤跡。天賜大驚失色,急道:“有刺客!”邊說邊直奔婉瑩住處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