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前腳離開神龍教,圣侍凌尚香后腳也借故下山。
盤龍鎮(zhèn)外龍神寺,四周一片斷壁殘垣。凌尚香在廢墟中左鉆右磨,很快來到寺后。突然一個老婦閃身攔住去路,兩手拄杖,面露詭笑。凌尚香稍稍一慌,忙躬身道:“參見婆婆!”
“為何這般慌張?”王仙婆似笑非笑道。
“稟婆婆,”凌尚香恭敬道,“上次婆婆吩咐的事已經(jīng)查出眉目,屬下昨夜發(fā)現(xiàn)有兩人喬裝易容離開了圣教,而且是奉命下山,極有可能是衛(wèi)青山?!?p> “哦?”王仙婆目光如炬道,“何以見得?”
凌尚香娓娓道:“自從當(dāng)上了圣侍,圣龍宮護衛(wèi)便歸我執(zhí)掌??墒亲蛞苟俗苑Q是圣龍宮護衛(wèi),又說是奉命下山,卻神色有些異樣,容貌有些陌生,想必就是喬裝易容的衛(wèi)青山。”
“另一人呢?”王仙婆繼續(xù)道。
凌尚香細細回想,搖頭道:“那一人身穿紫衣,身上有淡淡的脂粉味,似乎是個女子。如果屬下沒有猜錯,應(yīng)該是圣護杜玉琴。”
“辛苦了!”王仙婆欣喜道,“等誅殺了衛(wèi)青山,老身會替你請功!”
見王仙婆轉(zhuǎn)身離去,凌尚香急道:“婆婆,圣女把我趕出了幽冥教,咱們在幽冥教已經(jīng)無人可用,怎么辦?”
“這不該你管!”王仙婆頭也不回道,“這件事老身已向天尊奏報,等候天尊旨意吧!”
“神龍教呢?”凌尚香小心翼翼道。
王仙婆突然駐足,陰目逼視道:“誰讓你打聽的?這是圣教機密,任何人不得打探,難道你不懂規(guī)矩?”
凌尚香稍稍慌張道:“屬下……屬下是擔(dān)心……”
“不必擔(dān)心!”沒等她說完,王仙婆鏗鏘道,“神龍教不會有人知道你的身份,誰要是知道了,你可以相機行事。誰若敢泄露,老身自會替你善后!行了,安心做你的圣侍去吧,衛(wèi)青山就交給老身處置!”
凌尚香無奈折返龍山,迎面撞上韓文信。
見她情緒低落,韓文信拍拍她香肩道:“彼不仁我不義,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可是……”凌尚香眉眼帶愁道,“他們對我有恩,我卻恩將仇報……”
“不!”韓文信鏗鏘道,“咱們已經(jīng)仁至義盡!咱們把他們當(dāng)手足,他們卻視你我為無物;你對他們情深義重,他們卻把你踹進火坑。尚香,不是你我無情,是他們太無恥;不是你我不義,是他們太卑鄙!”
凌尚香暗暗點頭,眼眸含情。
二人并肩望著五彩朝霞,兩顆心逐漸靠在一起。
轉(zhuǎn)眼間日落西山,晚霞漫天。
此刻天佑、晴兒、香雪海三人已經(jīng)抵達八公山,三人都是八公山門徒,山門護衛(wèi)不敢阻攔,忙引三人上山。聽聞三人前來,天賜、婉瑩親自出迎。天賜喜出望外道:“師妹,你終于回來了!”
香雪海面露愧色道:“之前是我昏了頭,請掌門師兄恕罪!”
“你既然認我是師兄,就不要這么見外?!碧熨n笑道,“咱們到山上再敘!”
一路上,天賜與天佑、香雪海并肩前行,噓寒問暖;婉瑩與晴兒并肩上山,竊竊私語。夏子龍獨自走在后面,靜靜望著香雪海。
婉瑩趁機笑道:“幾日不見,姐姐氣色更好了!”
“哪有?”晴兒嬌羞道,“妹妹才是國色天香,越來越仙了!有妹夫的滋潤,就是不一樣哦!”
“妹夫?”婉瑩忍俊不禁道,“你打算當(dāng)著他們倆的面喊妹夫嗎?”
天賜突然回頭笑道:“誰是妹夫?”
“哦,你偷聽我們講話!”晴兒趁機道,“瑩瑩,妹夫偷聽咱們說話,你說該怎么罰哦?”
“我今晚罰他在下面睡!”婉瑩邊笑邊道。
天佑一頭霧水道:“什么妹夫?不是該喊師兄嗎?”
“誰說的?”晴兒傲嬌道,“他娶了我妹妹,當(dāng)然要喊妹夫嘍!”
“啊?”天佑驚道,“你嫁給了我,應(yīng)該隨我一起喊師兄才對??!”
“那不行,”晴兒雙臂抱胸道,“我就要喊妹夫!喊他師兄,咱們怎么喊瑩瑩?難不成要喊師嫂嗎?我不要!”
“你不覺得別扭嗎?”天佑無奈攤手道,“我喊師兄,你喊妹夫,聽起來多尷尬?”
“我有個好方法,”天賜負手笑道,“先叫后不改,晴兒稱我妹夫,婉瑩稱你姐夫,天佑喊師嫂,我就喊弟妹,咱們就按照習(xí)慣來,不要有那么多規(guī)矩。”
“我感覺好亂??!”晴兒抿嘴笑道。
“就是,”婉瑩鳳目翻著白眼道,“這么簡單的事被你搞得那么復(fù)雜!依我看,咱們姐妹吃點虧,就喊師兄、師弟得了?!?p> “好嘞!”晴兒附和道,“我們吃點虧,你們可要對我們好點,不許沾花惹草,知道嗎?”
天賜、天佑紛紛干笑不語。
香雪海暗暗局促,逐漸放慢腳步。夏子龍覺察異常,疾走兩步,與她并肩而行,令她稍稍寬慰。見她神色異樣,夏子龍輕聲道:“她們開玩笑的,你別放在心上?!毕阊┖u頭苦笑,不知該說什么。
望著前面眾人逐漸走遠,婉瑩趁機拉著晴兒道:“雪海師妹不是毒尊嗎?怎么又回到神龍教了?是不是想找衛(wèi)圣尉復(fù)仇?”
“我不知哎,”晴兒茫然道,“我只知道她之前打傷過兄長,還與名門的人糾纏不清,這次衛(wèi)圣尉身份泄露不知道會不會與她有關(guān)。原本之前在蝶谷她手下留情,我對她印象還不錯;不過,自從上次看到她跟天佑眉來眼去,我就對她很擔(dān)心。”
“沒有把握的事不要亂說,”婉瑩囑咐道,“否則只會傷了你跟天佑之間的感情。何況獨孤前輩是她師父,她想報仇也在情理之中,借助名門和邪教之力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不過我不會袖手旁觀。”
“我也不會!”晴兒鏗鏘道,“我?guī)煾妇褪撬涝诿T手里,邪教又險些覆滅圣閣、圣教,她要是敢助紂為虐,我也不會坐視不理!”
婉瑩若有所思道:“我不擔(dān)心這個,我反倒擔(dān)心兄長,他好像陷得太深了!”
“就是,”晴兒急道,“上次在慈氏寺,香雪海把他打傷了,我當(dāng)面替他出頭,他反倒和天佑一起責(zé)備我,可把我氣死了!”
“情之一字累人不淺!”婉瑩感慨道,“如果讓她嫁入圣閣,不知是福是禍!”
眾人齊至大殿,紛紛落座。
天佑急不可耐道:“師兄,衛(wèi)圣尉的事你都聽說了吧?現(xiàn)在神龍教四面楚歌,名門挑動江湖各派聲討衛(wèi)圣尉,向我施壓,我現(xiàn)在也束手無策了!”
天賜尚未開口,婉瑩輕咳一聲,捻發(fā)道:“這件事你師兄也無能為力,只能勸衛(wèi)圣尉離開神龍教。只要他肯離開神龍教,我們就能保住他性命。”
“離開?”天佑吃驚道,“名門的人就在龍山下,他下山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
“他真得藏在龍山?”天賜疑惑道,“不是傳言找到了他的尸體?莫非上次毒殺兩盟上百人的真是他?”
見瞞不住,天佑無奈和盤托出,黯然道:“自從師父被殺,小師娘和衛(wèi)圣尉便先后離開了神龍教。后來上官云被廢,他們得知我當(dāng)上了圣尊,紛紛派人前來道賀。韓圣相、張圣相說應(yīng)該趁機把他們請回來,但是衛(wèi)圣尉不愿成為眾矢之的,便提出了一個請求:不再公開現(xiàn)身。為了留住他,我只好同意了他的條件。沒想到事情會泄露,名門會……師兄,你說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三宗大罪,樁樁觸犯江湖禁忌!”婉瑩幽幽道,“如果我們出面強行保下衛(wèi)圣尉,必會令江湖各派咬牙暗恨,使八公山名聲掃地,從此失去與名門抗衡的籌碼,也失去牽制名門的手段。你師兄不是不想出手,而是無能為力,請你見諒!”
“師兄?”天佑眼神懇切道。
天賜搖頭嘆氣道:“此時保下衛(wèi)青山,今后我們?nèi)绾温曈懶敖??如何反制名門?因小失大是不智,因寡失眾是無謀,我不能出手。不過,如果他離開神龍教,我有辦法保他一命!”
親口聽到天賜這般說,天佑既失望又難過,心下暗道:“果然如此!”想起昨夜衛(wèi)青山前來辭行,他黯然神傷,竟不知該說什么。
當(dāng)時衛(wèi)青山恭敬道:“圣尊,現(xiàn)在圣教四面楚歌,皆因為屬下,屬下十分慚愧!各派所列三宗大罪,兩樁是栽贓陷害。其一,梅園慘案是屬下所為,但屠殺江寧鎮(zhèn)三十余口不是屬下做的,是李鴻基和錢三桂這兩個畜生干的!其二,散布玲瓏丹方更是子虛烏有,屬下不曾做過?!?p> 天佑鏗鏘道:“本尊相信衛(wèi)圣尉!你對我有恩,又對我爹有義,還曾出手幫過我娘,本尊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把你逼上絕路。只要你留在神龍教,留在龍山,本尊保證無人能動你一根汗毛!”
“屬下多謝圣尊!”衛(wèi)青山眼眶濕潤道,“屬下何德何能讓圣尊如此厚待?當(dāng)初先圣尊對我有恩,我卻害得他妻死子亡,如今想來,是我愧對他。屬下害了他,何忍再害他的孩兒?圣尊仁義無雙,必能夠帶領(lǐng)神龍教走出困境,重振聲威。屬下與神龍教情分已盡,是時候下山了!”
“等等!”天佑急道,“衛(wèi)圣尉何必自投羅網(wǎng)?名門的人就潛藏山下,隨時等著緝拿你,只要你離開龍山,立時便會喪命。不如你先留在山上,明日我親自前往八公山求師兄出手,他必能夠保你太平!”
“圣尊好意屬下心領(lǐng)了,”衛(wèi)青山幽幽道,“屬下一介草莽,八公山豈會為了屬下與各派撕破臉?何況這件事背后有名門的影子,天尊豈肯為了屬下而得罪名門?”
如今想起衛(wèi)青山的話,天佑黯然嘆氣,默然不語。
眾人沉默片刻,天佑起身辭行,執(zhí)意連夜趕回去。
見天佑執(zhí)意離去,晴兒只好起身辭行,拉著婉瑩玉手竊竊低語。
香雪海也起身告別,與天賜并肩出殿,小聲提醒道:“師兄,一定要小心關(guān)玉峰!”天賜聽出蹊蹺,笑道:“你放心吧,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毕阊┖1鞠爰氄f,瞅見遠處婉瑩戒備眼神,只好匆匆離去。
待眾人離去,天賜摟著婉瑩香肩感慨道:“不知道衛(wèi)青山能否逃過此劫?”
“或許能,”婉瑩捻發(fā)笑道,“他有貴人相助,怎么可能坐以待斃?接下來有一場生死斗,咱們得積蓄力量。這會傅少主和冰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悄悄回到天靜宮,派人通知他們,盡快返回八公山!另外,我想把爹爹接到八公山暫住幾日,你覺得咧?”
“甚好!”天賜笑道,“夫人做主就行!這幾日子龍兄還在山上,不如派他去接?!?p> “不!”婉瑩喜憂參半道,“我爹為人固執(zhí),未必肯來,還是我親自前去吧!如果她老人家還是執(zhí)意不來,我就多住幾日陪陪他老人家?!?p> “都聽夫人的!”天賜欣然點頭道。
“多謝夫君!”婉瑩咬耳道。
見夜幕即將降臨,婉瑩忙吩咐侍女收拾東西,準備趁夜回門。
天賜吃驚道:“何必這么著急?明日再走不晚!”
“不妥,”婉瑩嘆氣道,“原本該三日回門,若不是為了你的武功,我也不會耽誤這么久?,F(xiàn)在我歸心似箭,片刻不想耽誤?!?p> 天賜依依不舍,摟著她細腰,眼神炙熱。
婉瑩玉指一點他額頭,嗔道:“你就是饞貓!等我回來咱們再修,應(yīng)該很快就能修成!”
天賜忍不住緊緊抱著她,趁機愛撫,纏綿悱惻。隨后親自送她下山,直到看見她背影消失在夜幕下,這才黯然回山。
前邊天佑黯然離去,后邊婉瑩匆匆回門,天賜負手嘆氣,只覺冷風(fēng)嗖嗖,仿佛一夜入秋般。
夜風(fēng)呼呼,淮河畔,一葉小舟在河上飄蕩。船頭處,一個紫衣少女依偎在一個中年男子懷中,二人閉目不語,靜靜享受著此時片刻的寧靜?;椟S燈光在漆黑夜幕下顯得十分微弱,飄搖燈籠在烈烈寒風(fēng)中更顯脆弱。
突然一陣疾風(fēng)吹過,吹滅了燈籠,吹皺了秋水。
接著一個黑影飄然落在船尾,兩手拄杖,嘴角邪笑。她靜靜望著船頭二人,見二人依偎一處,竟沒有一絲驚慌,不禁陰笑道:“兩位郎情妾意,真是羨煞旁人!可惜,衛(wèi)圣尉易容術(shù)再厲害,在名門眼里也不過是雕蟲小技!束手就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