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叔父

　　蕭懸光在樓梯間、回廊上慢慢地走著，他不愿施用仙法，雖然只一個飛身便能到達虎賁殿上，但他不愿意，只是一步步走著，在回轉(zhuǎn)踱步間，遠眺夕陽半遮半掩于遠山之后，紫霞如紗幔，浮于天際，似觸手可得，卻實際遙不可及，就如同自己的自由一樣。

　　但終究還是來到殿上，成德在殿外已守候多時，他為蕭懸光打開門，待他進去后緊接著便關(guān)上了。這時，蕭懸光才看到這僅有幾只蠟燭支撐全部光亮的大殿上，只有自己和父親，還有一個身著黑斗篷的人。

　　三年不見父親，蕭懸光再見他，心中雖有一絲欣喜，但更多的是沉重。但他沒有表現(xiàn)，而是畢恭畢敬的垂首作揖，說道：“恭喜父親出關(guān)，看來父親所修道法已有大成?！?p>　　此時的蕭云疆雖略有疲憊之態(tài)，但表情卻極為亢奮，傲視一切的姿態(tài)更甚，如果說以前的他是一只埋伏于荒草，伺機等待獵物落單的孤狼，那此刻的他血腥氣更重，似乎已經(jīng)變成了一頭不愿再藏身的雄獅，直面獵物，露出獠牙，只待時刻一到，便直撲上去。

　　“光兒啊，你來了，哈哈，剛剛幾個大丞已來拜見過為父了，為父見你這三年將閣內(nèi)外事務(wù)理的井井有條，很是欣慰啊?！?p>　　“這是兒臣分內(nèi)之事?！?p>　　“很好，很好，你現(xiàn)在就是為父最重要的臂膀。我們鎖云閣號令天下的大業(yè)，還是需要你來完成啊?！?p>　　蕭懸光聽到其父這么說，不由面露驚異之色。號令天下？一直以來，凌云殿、鎖云閣、封龍?zhí)?、困仙峰、囚音谷五分天下，相安無事了千萬年，雖然凌云殿漸漸沒落，實力不濟，遠比不上兵強馬壯的鎖云閣、富足有余的封龍?zhí)?，但表面上，大家還是推崇凌云殿為共主，若說號令天下，也應(yīng)該是凌云殿才有此資格。難道父親想要推翻凌云殿，這胃口太大了，鎖云閣有這個實力對抗另外四方嗎，取而代之，必定會引發(fā)群起而攻之，難道父親真的要帶著鎖云閣走向萬劫不復(fù)嗎？

　　蕭云疆看著兒子陰晴不定的的臉，知道他內(nèi)心此刻一定極為震驚，他知道這個兒子不喜爭斗，只是因著母親一族的血仇，性格又軟弱多情，才愿意跟在自己身邊做了許多違心的事。但這些不正好為自己所用嗎，此刻告訴他自己的目標也好，若他跟從，自然保他榮華一生，若他不愿跟從，那真要趁早決斷，將禍端撲殺在萌芽之中。

　　“哈哈，當然，我們的大業(yè)還是要徐徐圖之，現(xiàn)在你先來拜見你的叔父吧?！?p>　　這時蕭懸光才想起，站在父親身側(cè)的黑衣人，只見他全身被黑色斗篷包裹地嚴嚴實實的，連面部都被遮掩起來，只余一條縫隙露出兩只眼睛。這雙眼睛看著他，如黑夜中的鬼火，帶著浸骨的涼意，幽幽的閃爍不定，其后似乎隱藏著巨大的漩渦，直要將人吃的骨頭都不剩。

　　叔父？怎么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個叔父？從被接到鎖云閣的那天起，從沒有人跟自己提起過什么叔父。蕭懸光疑惑的看著那個黑衣人。

　　“哈哈，你不認得你叔父也是正常，畢竟你叔父他在你來之前，便已去鳴海邊平定海妖了。”

　　海妖？我怎么代理朝政這些年從來沒聽說過？鳴海確實廣闊無垠，遠在大陸之南，但一直以來風平浪靜，不曾聽聞有什么怪獸出沒。

　　“是，可兒臣從沒有聽說過什么海妖…”

　　“哈哈，我閉關(guān)前特意囑咐大丞們不用匯報海妖事宜，畢竟你剛剛接手，不宜處置太多的事，況且有叔父在鳴海邊已經(jīng)足夠，你叔父這些年殫精竭慮平定?；迹瑸楦赣H我省了不少心思，你以后一定也要遵敬你叔父，不可忤逆他的話?！?p>　　蕭懸光知道父親一定有所隱瞞，但自己確實也不好多問。便依言俯首對著那個黑衣人說了聲：“叔父。”

　　那黑衣人只重重的“嗯”了一聲，沒有說什么話，仿佛對這個侄子諸多不滿，又似乎他自己就是那萬年寒冰，對于他不關(guān)心的事與人，便統(tǒng)統(tǒng)不予理會。

　　蕭云疆對那個黑衣人的冷淡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反倒是沉吟了一會，面露沉重的對蕭懸光說：“光兒啊，現(xiàn)在有件事需要你去辦?！?p>　　又來了，蕭懸光心里咯噔一下。

　　“剛剛有大丞上報，說東南邊境常常出現(xiàn)百姓莫名死于山間，這件事非常古怪，為父希望你去調(diào)查一番。”

　　聽到這些話，蕭懸光提著心落了下來。原來只是前往調(diào)查，現(xiàn)在來看應(yīng)該不會牽扯什么血腥的事。他即刻領(lǐng)命，心中大感輕松。

　　但蕭云疆接著說的話，卻又將他推入萬丈深淵。

　　“光兒你要小心，聽說，那些尸體的死狀，與你母親族人非常相似?！?p>　　蕭懸光如耳邊一陣驚雷炸響，腦海中又浮現(xiàn)了那個沉沉夜幕下，躺滿尸體的城池。那里面，有疼愛他的母親，有寵愛他的阿公，有陪伴他一同長大的伙伴，但只一夜之間，什么都沒有了，蒼茫廣闊的天地間，只有他一個人，一個人面對一切。蕭懸光顫抖不已，手指節(jié)攥的發(fā)白，牙齒咯咯作響，整個人看上去幾欲發(fā)瘋。

　　蕭云疆瞇起眼睛，看著蕭懸光，眼中似乎流轉(zhuǎn)過一點滿意的神色。他與站在他身邊的黑衣人對視了一眼，然后繼續(xù)說：“好了，光兒，你準備一下，明日便啟程。”

　　“是，兒臣，今晚便走！”蕭懸光咬著將一個個字擠出來。

　　待蕭懸光走后，蕭云疆幽幽的聲音從大殿中回蕩：“都準備好了嗎？”

　　“是?！焙谝氯寺曇羧缇奘嘧舶l(fā)出的悶響。

　　“再派幾個死士，把事情作全?！?p>　　“是?！?p>　　“好，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吧，你的房間依舊在那里，什么都沒有變，有需要你吩咐成德便是了?！?p>　　“……謝謝大哥?！?p>　　蕭云疆非常滿意對面黑衣人的反應(yīng)，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下去，那黑衣人抬起頭，深深地看了蕭云疆一眼，便低頭轉(zhuǎn)身走了。

　　“一個，兩個，其蠢如豬，但，也真是好用啊?！笔捲平畳咭曋媲耙芽諢o一人的大殿，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