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故地,北境之疆。
青萍城,風滿樓,落北朝南,樓高百尺,分九層,整體建筑呈大開大合之勢。
懸掛在屋檐下的長方形白紙燈籠迎風招展,燈籠兩面寫有黑墨聯(lián)語,只見為“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p> 燕國京都到各州的驛道上每四百里設有驛,每兩百里設亭。
不僅供往來官吏食宿,為其器用取給,而且百姓也可以打尖住店,而這風滿樓,正是燕國在青萍城內(nèi)建置的“典客署”,用來招待北疆各族和諸國來往的客商、使者。
李修緣正是這驛站的一個小廝,平時就負責晚上站在門口接待客人,并幫助客人引馬,當然好不忙碌。
當然這驛站并不是只有他一個馬夫,他只負責晚上的活,自有白天工作的馬夫。
要知道馬夫可不是那么好當?shù)?,像店小二一樣首先要禮貌待客,對不同身份的人要知道怎么稱呼。
例如,對年輕男子稱“公子”,年輕女子稱“小姐”,讀書人稱“官人”,軍人稱“長官”之類的。
其次馬夫還要懂得很多,比如當?shù)氐娘L土人情、地理常識,如果有客人問,要能答得上來。
馬夫做的時間長了,耳熏目染,從客人的口音,方言,和身上的服裝裝扮等,甚至能一眼就看出來自什么地方的人,都不用客人自己要求就能提供對應服務。
此時,已經(jīng)是丑時,道路上不似白天的繁華,只有路兩旁一盞盞搖動的燈籠訴說著夜晚的寂寥。
李修緣身穿灰色麻衣在門口斜倚著門框,雙手環(huán)抱,上下眼皮子直打架,隨著吹來的一陣陣冷風,不由得拽緊了袖子。
這時從街上走來一位身穿墨綠色長袍的青年。
這位青年手牽著一匹黃棕馬,身體修長,挺直林立,背負一把長劍,其背影在燈下拉長好像一只吞噬黑暗的巨獸,壓迫而來,雖然相距很遠,但李修緣幾乎想停止自己的呼吸。
李修緣知道這是一個人的氣場,只有修武到一定境界才能外放。
看他走來的方向,李修緣知道今天晚上又有活干了,果不其然,此青年站在門前抬頭看著風滿樓三個字,口中喃喃道:“北風凜冽,就這里吧?!?p> 這時李修緣早已迎了上去,接過少年手中的牽馬繩。
面帶微笑道:“公子真是好眼力,本客??墒欠綀A百里之內(nèi)服務最好的客棧,二樓更是有遠近馳名的木蘭浴場,公子先在柜臺處登記一下,就可以去二樓洗洗一路的風塵?!?p> 少年微微點頭,便走了進去。
一塊閃亮的銀錠,從少年袖口中落了下來,掉到李修緣的面前。
這塊錢錠上面烙印著‘燕’的字樣,側面還有足紋四兩的標識,顯然是燕國流通的官銀。
四兩相當于李修緣一年的收入,這算是一份不錯的賞賜了,李修緣知道今天遇到貴人了,對著少年的背影連連拱手作揖,“謝謝公子賞賜!”
李修緣彎腰撿起銀錠,小心的用手擦拭,看了又看,才慢慢的放在胸前的布兜中,牽著馬兒往西門馬廄的方向走去。
不過此時,幾雙眼睛,在遠處黑暗的巷道中,偷偷的看著白衣少年進入客棧后,才隱然消失。
李修緣把馬牽回馬廄,喂上粗糧。時不時從兜中拿出銀錠,小心的用袖口擦拭,銀錠表面折射出月的余暉。
“好了,我的小寶貝兒,等到寅時休息的時候再看你,還是先去門口招呼招呼客人吧,今天可真是遇到貴人了!”說完便匆匆朝正門趕去。
由于剛才的緣故,李修緣十分精神,像打了雞血一般,站在冷風中,感覺現(xiàn)在也沒有之前冷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忽然從大道上傳來一陣馬蹄聲。
噔!噔!噔!
驛站前面的十字路口上,一下燃燒起了火把!人影閃動!一匹匹白馬甲士呼嘯而來。
李修緣一下子傻眼了,從沒看過這樣的陣勢,茫然無措。
人影猶如火蛇一般,徐徐而來,火把通明,將風滿樓照如白晝,數(shù)百人迅速合圍,將驛站圍了個水泄不通。
“去把剛才那個人叫出來!”白馬為首的一個軍官勒馬而立,居高臨下,說話之間,盡在掌握的氣勢,油然而生。
此軍官身穿著厚重盔甲,梵字云紋在光下隱現(xiàn),臉上有一道巴掌大小刀疤,猙獰中透著一種歷經(jīng)滄桑的感覺,寬眉大眼,反射月光,如明鏡一般。
“不用了,在下就在這里。”
話音剛落,李修緣剛才看到那個青年緩緩從門口走了出來。
隨之一樓陸續(xù)浮現(xiàn)很多人,很多人都被這動靜驚醒。
因為兵士踱步的動靜太大了,被吸引過來,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李修緣便跟著人群閃到路旁。
“祁連山,盡管你身法了得,但今晚你插翅難飛。我已經(jīng)令人把風滿樓圍了各水泄不通,你還是乖乖把宇內(nèi)八荒圖交出來吧!”
“投入我燕國,燕皇不但赦免你,還賜你榮華富貴,高官厚祿。憑借你神力境十一層修為!必定得以重用,成為我燕國一方豪強!”
“你是?”祁連山含笑道。
“奔雷手,文泰來!”
祁連山站定,看著白馬上這個說話的軍官,隨后又環(huán)繞四周,發(fā)現(xiàn)包圍自己的數(shù)百人。
內(nèi)層是騎白馬的銀甲騎兵,手持長槍,背負箭筒,而外層的是一手拿鋼劍,一手拿火把的黑色武士,其腰桿挺如長槍一般,筆直如峰。
皆列隊高喊:“義之所至,生死相隨!蒼天可鑒,白馬為證!”
“白馬義從,好一個燕國精銳?!逼钸B山不由出口贊嘆道。
文泰來眼中帶笑:“祁連山,這個時候你還不以真面目示人嗎?”
祁連山冷哼一聲,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撕下,露出一副中年男子的模樣。
“你文家率領的白馬義從,乃是燕皇手中的禁衛(wèi)王牌,征戰(zhàn)北戎,令敵寇聞風喪膽?!?p> “你今日親自率兵前來,看來是有十分的把握將我拿下了,不過你們居然知道我身上宇內(nèi)八荒圖??磥硎莵碜孕兆诘南⒘??!?p> 祁連山身處包圍之中,但卻絲毫不在乎,侃侃而談。
“我大燕王朝,王子皇孫多是玄空宗內(nèi)門弟子,這次在這里等候祁連山閣下大駕,正是玄空宗的意思?!蔽奶﹣碜旖俏⒙N,頓了頓道。
“你和你哥哥祁連海,也是小有名氣的散修,在先秦古國之中找到先秦遺寶的事情,別人不知道,但是玄空宗卻是十分清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們兄弟二人一人奔官道,一人走崇山峻嶺的險道,兵分二路,走榆城,穿潼關,入我燕地,一路向北,是想北通戎族吧!”
“不知你二人是誰拿了寶物,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哥,斥候?qū)④姉铈?zhèn)天已在追捕的路上,飛嶺鳥和聞狼犬可是楊將軍的看家本領。到時你們兄弟可以團聚的哦!”文泰來朗朗說道。
祁連山眼神閃爍,神色不變。
“怎么,聽人說諸子百家先秦遺寶可令人破凡境,有通天入地無上威能,并蘊藏著先秦失落秘密。而先秦音同仙秦,又敢問這世間是否真的有仙?看你眼中火熱,莫非是想占為己有,圖謀不軌?”祁連山微微一笑。
“閉嘴!大膽祁連山,信口雌黃!先秦時期,始皇陛下文治武功,振長策,御宇內(nèi),履至尊,制六合,修文字,明育人,執(zhí)敲撲鞭笞天下,威振四海?!?p> “然而隨著始皇陛下的消失,整個龐然大物立刻分崩離析,不復昔日輝煌?!?p> “而這宇內(nèi)八荒圖是始皇陛下觀天下運勢,引大地龍脈之氣為云,溝通天道之力為光,用域外隕落之石為星所做,內(nèi)涵星河乾坤?!?p> “始皇令天下名家將形勝之地、奇異之物畫成圖冊,然后派精選出來的著名工匠,將這些圖形仿刻于此圖之上,此圖象征宇內(nèi)八荒?!?p> “所刻圖形亦反映天下運勢,反映了始皇陛下的至高無上的權威,顯示秦之為帝,已成為天下之共主,是順應“天命“的?!?p> “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但成圖時,引天地動怒,天降雷劫鎮(zhèn)殺此圖,將其劈成數(shù)段,散其精魂,抽其氣運,淪為最為普通的法器,但由其深厚的歷史底蘊,可能蘊含著始皇消失的秘密,此圖就極具代表意義?!?p> “你兄弟二人雖說是親兄弟,但我估計你二人身上必各有一份殘圖,要不然怎么可各走各的,而我得到自然是將此圖獻給皇上,大大鞏固我在朝廷之中的地位?!?p> 文泰來大喝一聲:“狂賊祁連山,我看你是不愿意交出這東西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可笑!”
就在這一剎那間,留給眾人一道殘影在空中,祁連山如在虛空浮現(xiàn),一劍刺來。
刷刷刷刷刷...
“劍斷星河!”
劍光如星辰點點,周圍的甲士驟然感覺到已經(jīng)有著腳踏大地,與萬物同在的感覺。
好像自己身處在通天的山峰之上,抬頭望天,手便可摘星移月,頓時有股浩然偉力涌上心頭,這就是力量的感覺。
“不好!”文泰來陡然低喝一聲,將周圍甲士驚醒。
甲士只見劍光已然襲來。
眼中由遠及近就看見一道劍光,好似月之余暉傾斜,猶如水中漣漪,不停的在自己眼前擴大,劍氣如潮如海,似乎要把自己淹沒。
一瞬間一個甲士被直接刺穿了頭顱,橫尸當場。
隨后靠祁連山周圍最近一圈的數(shù)個甲士腦袋已經(jīng)如充氣的皮球一般當場飛起,在地上滾了幾圈,血如潑墨一般,染紅了大地。
周圍看熱鬧的人好像受驚得小雞一樣,驚叫連連,后退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
“我看你是不把我奔雷手文泰來放在眼里?狂妄至極!吃我掌中雷動!”
文泰來眉頭一皺,雙手開合,猶如雷影重重,奔騰而去,瞬息之間閃爍出了數(shù)十道掌影。
每一枚手掌,都帶著雷霆的氣息,電光猙獰,好像萬古洪荒巨獸,從睡眠中驚醒,無法無天!
周圍圍觀的人好像瞬間胸前壓了千斤重的頑石,無法呼吸,呆站在一旁的李修緣口中喃喃道:“這就是高階武者嗎?”
祁連山眼神一動,嗖的一聲!
嘯聲如風,手中劍光一掃,掌影破滅,身軀在空中像馬踏飛燕一般,幾個閃身就破開了氣場,直接到達文泰來面前,神力傳劍,一劍劈下。
單單一劍,似劍非劍,似刀非刀,如巨斧開山,從天而降,氣勢一往無回。
嘶嘶嘶嘶...劍氣撕裂空氣的聲音。
“雕蟲薄技,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給我破!”
文泰來揮舞手掌,簡簡單單伸出一掌,掌勁一震,一蕩,硬生生擊在了長劍上面。
一下把這長劍擊退,化解于無形。
不過其中蘊含的雷勁侵入祁連山持劍的手臂之中,使得它運轉靈力都有一些不靈便,一掌之威,恐怖如廝。
祁連山瞳孔猛然收縮道:“真氣外放,神游境高手,不對,內(nèi)息胎動不穩(wěn),你吃了暴氣丹!為了我真是肯下得去血本啊,一枚下品普通暴氣丹抵得上一件中品靈器了!”
祁連山握劍的手不由用了幾分力。
文泰來沉默不語,臉露冷色,雙腿用力一提,踏馬凌空,迅速出手。
電光火石之間,雙手一分,全力施展出來了“奔雷手”,擊向祁連山,掌影如風,不動如山,似有擔山之力,斷石分金。
祁連山只感覺到周圍空氣,好像在排斥他,他不屬于這個空間。
自己好似被硬生生擠了出去,就像空間似一面鏡子突然破碎,隨后鏡子中探出一尊巨手,手中帶拳,拳中帶掌。
掌影不停的在自己瞳孔中擴大,要把自己的頭顱一下轟爆。
“踏月步!”
風馳電掣之間,祁連山腳腕方向一變,身體緊繃,唰!好像天外飛仙一般,身體如柳絮飄飄,隨著掌風而動。
“不好!”真氣如虹,這掌風暗含寸勁!
“??!”祁連山驚叫一聲,持劍的右手如高空拋物一般,飛了出去,血灑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