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點左右，一行人已經(jīng)來到甪直鎮(zhèn)東南面的姜坑村，接近四個小時急行軍，疲憊不堪。
肯定出了特高課鬼子包圍圈，從地圖上看距甪直鎮(zhèn)直線距離只有八公里。
鬼子占領了中國大片的地方，真正要控制需要時間，不是一時半會就可以做到。
按李遠的想法還得連夜行軍，奈何軍統(tǒng)這幫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爺們，已經(jīng)跟不上楊平行動步伐，這樣強度行軍對李遠幾個人小兒科而已。
軍統(tǒng)幾個領頭的叫苦不迭，叫王進通知李遠商量一下接下來行程，實際上是他們根本就走不動，想歇一會。
李遠倒無所謂，楊平來到李遠向旁邊：“我看他們是走不動了！”
“別亂說，小心這些兩面三刀的家伙，我去看看他們有什么打算！”
李遠讓楊平警戒，跟王進回走到正在喘氣的中年人旁邊。
三個人走到一邊。
中年人有些尷尬，氣喘吁吁開口：“鄙人陳楚之，非常感謝李排長仗義援手，我們一定會肅清內(nèi)部奸細，姜坑這有我們暗樁，所以，接下來就不麻煩李兄弟了！”
王進不待他遠回答，搶先開口：“這位是軍統(tǒng)蘇南區(qū)陳楚之站長，這次要不是你幫忙，我們可能就損失慘重了。”
李遠心里愣了一下：在下逐客令了！嘿嘿，你不想跟著我，正合我意！
“陳站長客氣了，我們四十九軍的傷員，在昆山養(yǎng)傷，還承蒙你們照顧，還得感謝你們才是?！?p> 花花轎子大家抬。
陳站長笑道：“都是為黨國效力，李排長客氣了，兄弟軍務在身，有些冒昧的地方，還請李排長不要介意！”
“主要事出突然，我也是撞上了，說明陳站長福星高照，我也是對情況不是很了解，唐突之處，務請多多包涵！”
“既然都是為了黨國，以后還要多多合作，是以后有用得著的地方，李排長請盡管開口，老弟的這份人情天大，我先記下了！”
雖然對軍統(tǒng)這幫人不感冒，但是也不能得罪，吃過復興社虧的李遠并沒有小看，國家危難之際，沒必要逞口舌之利的必要。
“陳站長，王隊長，如果沒有別的什么事情，我們兄弟幾個，還有傷員需要照顧。就先撤了。”
雙方約定了以后的聯(lián)絡方式。
“王處長，你送送李排長！”陳站長從手上解下一只手表，讓王進送給已經(jīng)離的開李遠。
“站長你怎么不當面送？”
“你小子嫩著呢，這李排長是個人才，傲氣得很吶，當面送，他要能收才是怪事！”
“好吧?！?p> 王時一路小跑，追上李遠：“你抽個時間到昆山，有些事想跟你談談。”
“什么時間？”
“后天下午兩點，就在昆山的那個聯(lián)絡點，到時候，我在那兒等你，喏這是陳站長送你的?！?p> “這倒是好東本，你帶回去，就說好意我心領了?！?p> “他早料到你不會收，所以專程讓我送過來，收著吧，這東西在戰(zhàn)場上用處大著叫呢，這可是美國貨，有錢都買不到?！蓖踹M有些感慨。
“你就扯吧，還有你搞不到的東西？”
“我不大喜歡這些東西，過兩天，你過來我們再談談”
“那好吧，卻之不恭，嘿嘿！”
李遠幾人走后，陳楚之問回來的王進：“上次昆山的行動和在蘇州救你出特高課的突擊行動，都是這個李遠負責的？”
“是的，你的意思？”
“從今天的情況來看他的能力很強，我們行動隊就缺少這樣的人，看有沒有機會，想辦法把他們招攬過來。”
王進回道：“站長你來之前，昆山處已經(jīng)給武漢打了申請，軍政部正在跟四十九軍談人員補充，有一些分歧，所以，一直還沒有下文?！?p> 軍政部與地方各部隊的矛盾，軍統(tǒng)內(nèi)部的人都知道，誰知道會怎樣，高層的事不好評論，老蔣要往各地方部隊摻沙子，下邊的人執(zhí)行命令就是了。
陳站長想了一會兒：“這件事我親自落實。”
王進有些詫異，作為蘇南區(qū)站長，按理不會管這些小事：“好！”
“走吧，村東頭有我們的人，今天帶你過去跟他們碰碰頭，以后聯(lián)絡就交給你們行動隊！”
“是！”
陳楚之頓了頓：“上頭有命令，現(xiàn)在軍部已經(jīng)任命謝升標為浙蘇晥的游擊總司令，委任狀還在我這里，過兩天你把委任狀帶過去，本來準備先到甪直說服嚴家，然后再去找謝升標部，沒想到出了這檔子事，謝升標現(xiàn)在駐扎在宜興山區(qū)，人槍多，今天我們先體息一下，明天再想辦法回蘇州，這次明顯甪直的人叛變，必須立即執(zhí)行清除行動，這個你負責處理。”
“好的，陳站長，回頭馬上安排，今天的事情非要危險，還得加強內(nèi)部人員管理，變更聯(lián)絡方式?！?p> “鬼子特高科短期內(nèi)能搞這么大動靜，我們也不能一直忍讓，你到謝升標那里讓他也搞點行動，讓為鬼子作事叛徒漢奸，得隨時小心頭上腦袋搬家！”
叛變出賣行蹤的是情報人員，王進要負責清理叛徒工作。
一行人輕車熟路往村東頭最大的院子過去，引來一陣狗吠。
運氣是實力的一種，國民政府雖然命令未下到村，卻并不妨礙行動隊對地方鄉(xiāng)紳的了解及人員發(fā)展。
民國政府在論陷區(qū)，隱藏了大量武裝力量，軍統(tǒng)也在撤退時，就安排好了留守人員。
對李遠來說，巴不得跟軍統(tǒng)分開，走的慢行動力又差。
出了村子，李遠把地圖拿出來，鋪在地上，楊平用手電照著，李遠仔看了一下現(xiàn)在的位置，與要去匯合的目的地，已經(jīng)不遠，對于軍人來說，一兩天不睡覺，影響不大，沒必要再找地方休息。
江南水網(wǎng)密布，跟山區(qū)差不多，明明很近的地方，因為沒有橋過河，不得不繞道。
南面有公路，鬼子設了檢查站，點著火堆。
四個人沒去冒險，還是直接脫了衣服，從大冬天冰冷的河里游了過去。
北方人，大部分對水比較畏懼，但李遠在平時的訓練里就加了游泳這一項目，整個排水性都不差，一個多小時后，到了朱北村東。
李遠摸出并不太準確的懷表看了一下，已經(jīng)快凌晨三點。
猶豫了一下，把表給了楊平：“這個，給你?！?p> “懷表？哥，這東西可是你的心頭肉，你給我干什么？”
“我剛才又整了個！”
“剛才？你是說那個姓陳的，哎，我看他們沒安什么好心！”
“管他的，既然給了，不要白不要！反正這玩意兒對我們來說，用處大得很！”李遠并不想在這事上浪費口舌。
朱北村在一個小山包上，四人隊伍停止前進，李遠并不想就這樣的招搖進村，準備先吃點東西，再去聯(lián)絡地點。
走了這么遠的路，從昨天早晨被鬼子清剿追擊，到現(xiàn)在，差不多接近了二十個小時，一直在行軍，現(xiàn)在安全了，反而覺得有些疲倦。
樹林里刮起了微風，有些濕冷，楊平下午買回來的東西，還剩下很多，四人吃了點東西，灌了幾口水。
在昆山養(yǎng)傷的時候受到軍統(tǒng)一些照顧，剛才跟軍統(tǒng)的人在一起的時候，李遠并沒有把吃的拿出來，這倒不是小氣。
軍統(tǒng)那些人又沒說餓！
楊平一個人在前面，隔著兩三百米兩個人在后邊跟著，聽到了外邊路上傳來的腳步聲，村子里的狗開始狂吠。
朱北村并不大，夜色中的鄉(xiāng)村那樣的靜謐，大晚上，村民都已經(jīng)睡覺，很多人被狗吠驚醒，卻都知道，現(xiàn)在這個世道就這樣子，沒有人敢出來多管閑事。
楊平走到村東頭的一個院子門前，門上貼著剪紙，這是早約定好的，楊平四下觀察了一下，除了狗叫，沒有別的聲音，然后上前敲門，三長兩短。
不一會兒，屋子里兩個房間，都點亮了燈，緊接著，房門被打開一條縫，露出一個中年男人的面孔，看到楊平，臉上堆滿了笑容，將門全打開。
“你就是李排長吧，你們終于過來了，一路上還好吧，還有其他的幾個兄弟呢，怎么沒有過來？”見著背著七九步槍，手上還拿看手槍的楊平，因為敲門暗號合上，挺熱情的將楊平拉進了院子里。
楊平有些詫異，這里不應該是那幫學生兵待的地方嗎，怎么就他一個人。
李遠在后面黑暗里，并沒有跟上去，楊平平靜的問：“其他人呢？”
“我們得到消息，到處都有鬼子在搜索，天一黑他們就往南去了，打昨天起，西邊就有很多的可疑人員在游蕩，為了安全，這里不便讓他們久留，你放心，傷員都沒有事！”
“哦，這么晚還打擾你，給你添麻煩了。”楊平想到，西邊，那可是另外一伙鬼子，也不打算給他解釋。
“你客氣啥，那批學生還多虧了你們，要不是你們，老林他們說不定也早交待了，對了，怎么就你一個人，其他人呢？”
“他們沒事兒，就在后面，就幾個鬼子，我們根本沒看在眼里！”
“鬼子可不好對付，國軍百萬大軍都不是對手，可要小心些，對了，我姓趙，你叫我老趙就好了！”中年人熱情的給楊平倒水：“趕緊讓同...兄弟們都過來吧！”
楊平喝了水，出門，向黑暗里學貓叫了三聲。
聽到聲音后，李遠邁著堅實的步伐，從黑暗里走了過來，外邊的狗還在狂吠，沒有人出來！
大家都進了院子里邊，外邊的狗叫聲才漸漸地停了下來。
楊平簡單給李遠說了一下情況，林根帶著傷員往定山湖那邊去了，因為人太多，這邊也不見得安全。
李遠對楊平說：“一會兒你負責值哨，讓德宏先過來休息，天亮前，我來替你。”
在敵后，這事可不能放松。
楊平放下背包和步槍，只帶了把手槍，從背包里扯了根行軍毯后，再次打開門消失在黑暗里。
很快，李遠就躺到了早就準備好的床上。
?
一大早，李遠呆在南邊大路旁樹林里，楊平回去睡覺了。
路上是早起的老百姓，二月初的日子里，農(nóng)事開始繁忙，雞鳴狗吠中，老百姓們開始了新的一天勞作，挖土，修田埂，清理溝渠，把沉寂一冬的土地翻個身。
這樣的平靜，帶著李遠的思續(xù)漂游。
一個多月，不斷的思索，腦子里有些東西，始終抓不住，自己倒底該何去何從，是繼續(xù)去做一個服從命令的軍人？
而國家破敗，山河淪陷，自己就這樣在這里收攏潰兵傷兵？
未來的路在何方?還是跟著軍統(tǒng)干，先在打鬼子，到頭來多半又得自己人搞自己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搖搖頭，那太惡心了，沒法干！
自己的歸宿也許只有又回到武漢四十九軍，等鬼子打來了又跑路，或者，呆在這里，帶幾個兄弟大殺四方，可是，就幾個人，能殺幾個鬼子？十個，一百個?
那也是杯水車薪，根本改變不了國家大勢。
腦子一團糟。
昨天走時，王進約自己詳談，到底什么意思，都是老同學，面子不得不給。
從歐洲勤工儉學歸來，懷著對這個國家的熱愛，年輕的心，見過太多的悲歡離合，曾經(jīng)的四處奔波，在混亂的世道，個人力量，是那么的渺小。
以王進的本事，絕對不可能就做軍統(tǒng)一個敵占區(qū)的行動隊長，這家伙一定在搞什么幺蛾子！
因為王進家里情況與一般人根本不同，這小子從小就膽大的很，身手與自己不相上下！怎么可能被鬼子憲兵給抓??？何況，那里還是他的老窩！不對，肯定有問題！
定山湖那邊，暫時應該沒有什么事。
托老趙去轉告一下林根：自己幾個人有別的事要做，暫時不去定山湖，可能，就兩三天后再過去。
一行四人，又走在去昆山的路上，再順便回去看看渡頭村的情況，補充點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