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矛盾

　　四排辛苦整出來的操場并不大，三個排百十來號人一起練隊列拼刺，倒剛剛好，沒多余的地，只是這剛弄好操場走起來還會咯吱響，一排三排也出了不少力。

　　上午，操場上，獨立連的二排三排四排的官兵都在練隊列，卿連長很是滿意，全連整齊一起訓練，看著就舒坦，反正到這江蘇與安徽交界的地方后，就沒這樣練過，沒場地唄，山路彎彎一字長蛇蚯蚓滾沙倒是干過不少。

　　在外邊結(jié)束了任務(wù)的一排剛回來，在一排各班長的指揮下，這些兵卸下裝備，打著補丁的軍裝，一排軍裝雖然都是灰色，但深淺不一，有點像長城上的斑駁城墻磚。

　　一排將組織上想辦法在地方鄉(xiāng)紳處籌集的糧食運了回來，還有十幾塊用竹篾穿著的豬肉，正往炊事班送。

　　排長蔣廷圣，到連部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連長跟指導員沒在，估計是又到周邊去看地形了，走之前的那段時間老是在干這事，沒有在意，但馬上又有了新發(fā)現(xiàn)，自己才出去幾天，遠遠看到炊事班那邊好像，多了個大操場，這下對連長想的周到，干的快，那是就佩服的五體投地，炊事班那邊整齊的腳步聲偶爾傳來，那得過去看看。

　　回來的不大是時候，開飯的點馬上就要到了，沒有提前派人去通知炊事班，那做的飯，可能就沒那么多，得趕緊去報個信兒。

　　一字長蛇陣擺開，顯擺的兵提肉的走前面，背糧食的走后面，故意讓操場上練隊列的兵都能多看幾眼，蔣排長走在最后，那豈止是一個得瑟。

　　正在練隊列的戰(zhàn)士們一陣喉頭上下翻動，看著豬肉從左邊走到右邊，那頭整齊的都從左邊給偏右邊去了，回來的兵長什么樣，現(xiàn)在不太關(guān)心，反正很可愛。

　　蔣排長走在后面，可也眼尖，發(fā)現(xiàn)四排的兵，沒一個人偏頭看這些豬肉，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眼珠子都沒往這邊轉(zhuǎn)，覺得有些奇怪，這幫新兵蛋子還真有點意思。

　　就是喉頭還是一樣的在翻。

　　他哪里知道新兵眼睛余光全在豬肉上。

　　南方吃米飯，不大吃饅頭，中午挺簡單：主食米飯、紅薯加肉湯，這比蔣排長在南方打游擊的待遇好了不是一點半點。

　　炊事班已經(jīng)將做好的飯菜擺桌子上了，就六張桌子，擠擠的話兩個排還是可以同是就餐，一張桌子十二三個人，一起坐圍在桌子四周，就兩根竹子做的條凳上勉強還是能坐的下。

　　兵們將糧食肉交了炊事班，炊事班長，老韓出來跟蔣排長打個招呼：“這當口，馬上就要開飯了，也不先派個人回來通知一聲！”

　　蔣排長笑笑不答。

　　老韓連忙讓人把炊事班自己中午準備吃的端了出來，打算讓一排先墊著對付一下，走了那么遠的山路，自己幾個等會兒做好，跟戰(zhàn)士們再吃就是了，但得快點，收拾完還得跟李教官那去學點東西！

　　“老韓啊，外面這個地怎么回事?搞的挺好！”

　　“哦，你說那操場，剛開始四排沒地方訓練，新來的教官讓四排搞了個場地，連長覺得不錯，就在連里也搞了一個，好幾天才搞好的，各排都出了不少力哩?”

　　“等等，什么新來的教官?這不是連長讓干的么？”

　　“就是給四排訓練的李教官?！?p>　　“就是我們出任務(wù)前，聽說的組織上派來的那位?”

　　“你們白天走，他晚上就到了?！?p>　　?

　　吃飯時二排三排照例先到炊事班，兵們對這個并不太講究，以前這邊沒操場時大部分時間還是炊事班做好飯后，送到連部小操場，大家蹲地上屋檐下解決，現(xiàn)在四排沒坐位，要么等，要么就在操場上吃，李遠選擇了在操場上吃，考慮的倒是公平，先后就歺順序，會影響兵們的感受。

　　卿連長跟吳興老神叨叨的從山上也下來了，發(fā)現(xiàn)了一排長正站在伙房門口，手上端著澆了米湯的米飯，手上一支紅薯，跟二排長三排長吹牛順便打探新來教官的底細。

　　肉湯沒他的份，因為炊事班也沒份，是訓練部隊才有的待遇。

　　見連長、指導員過來，蔣排長將紅薯往碗里插，米湯裝的有些滿，從碗邊溢出的米湯整得左手滿手都是，順著手往袖子里鉆，敬禮。

　　“連長好，指導員好。”尷尬的笑笑。

　　“回來啦，辛苦了！”卿連長回了禮，順口回。

　　蔣排長趕緊把嘴湊碗邊喝了一大口：“連長，這新來教官咋回事?”

　　“哦，組織上安排的，以前是四十九軍的教官?！迸赃叺膮侵笇T回答。

　　一排長也是老兵，隱隱記得以前晚上政治學習時，指導員好象講過，東北軍的警衛(wèi)部隊，丟了東三省的那幫孬貨，還打過延安，自己又跟國民黨打了十多年仗，現(xiàn)在冒出這貨色出來。

　　臉色變了變，琢磨了一下，得給點顏色瞧瞧！

　　下午，二排三排休息，卻鉆林子訓練去了，操場上就剩下一排跟四排。

　　“王排長，你們排站的挺整齊的??！”蔣排長對新兵排長譏諷道。

　　“蔣排長，你這次出去沒整點好東西回來？”憨厚的王排長沒在意。

　　“你們不練拼刺，整天整這玩意兒，有用?”

　　王排長：“當然有用，來勁。”

　　“你站個隊來著，還來勁了?”噗嗤：“你們那個新教官哪去了?”

　　“跟指導員嘮嗑去了！”才幾天，就知道了嘮嗑。

　　跟有本事的人學習，連走路都有人學。

　　一排長一頭霧水，嘮嗑？什么鬼?名堂?

　　正說著，背著槍的李遠與吳興從前面連部往訓練場走，以前為訓練爭破頭的連部訓練場上，空無一人。

　　李遠也是好不容易才讓吳興讓四排也到連部一起訓練，說的就是官兵平等，把新兵丟一邊，那不像話。

　　“指導員好！”兩排長敬禮。

　　“教官好?！币粋€聲音。

　　蔣排長沒吭聲：這貨看起來挺結(jié)實，年齡比自己小的多，比自己白凈，感覺精神氣也不錯，五官倒也端正，不像以前跟自己拼命的那些國軍歪瓜裂棗。

　　“介紹一下，這是組織上派來的?”

　　早打聽清楚了，得找個借口。

　　“是李教官啊，這個四排的訓練的好，以后四排的人我們排的人，現(xiàn)在，他們還在站那沒用的軍姿，我覺得你這訓練有問題，如果不服，這會橫豎沒事，要不，咱們切蹉一下?”

　　終于找到一絲絲借口，蔣排長正佩服自己聰明，沾沾自喜。

　　四排相當于補充排，一二三排戰(zhàn)斗減員后，四排補充進戰(zhàn)斗部隊！

　　李遠沒開腔，但知道軍中拳頭就是硬道理，到獨立連這么久，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立威，這就算送上門來了?根本不拒絕：“哦，那你說說，咱們怎么比？”

　　蔣排長打游擊經(jīng)驗異常豐富，大規(guī)模戰(zhàn)斗倒很少打過，這沒作戰(zhàn)計劃……這會兒切蹉，具體切蹉什么還沒想好。

　　跟李遠一比那可是高下立判。

　　吳指導員沒開腔，正尋思這部隊，還就要有這種力爭上游的精神氣兒，沒打算制止。

　　蔣排長對自己拳腳功夫還是很有信心，古怪地笑了笑：“練隊列你倒是有一套，你們四十九軍以前是東北的警衛(wèi)部隊，站的好看是應(yīng)該的，那個東北就是你們給搞丟了的嘛，上海好象也沒守住，嘿嘿，嘴上講出個花來也是孬種，組織上把你弄我們這來又要干什么，哄哄新兵蛋子?”

　　如果是話好好說，以李遠為人低調(diào)的性格還好商量，被罵孬種那火氣還是有點，挖苦諷刺響當當，想起臨行前王遠的叮囑，倒沒看不起一排長，那話已經(jīng)說這份上了，那也就讓他們見識見識。李遠還真怕兵沒膽，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好勝之心好久沒出來，這會兒被蔣排長那是成功地燒的燒了起來，侮辱自己的部隊，不必嫌母丑，自己罵可以，從別人口中冒出來，那就是打臉，就這么簡單。

　　李遠慢慢著走進操場，將背著的槍從后面甩到前面，遞給了四排長，四排長樂呵呵的接了過來，這槍摸著就是舒服。

　　“來，今天我就哄哄你！說說怎么個比法，由你定！”

　　蔣排長是真的想殺一殺這位教官的威風，給個下馬威，誰不知道一排打仗厲害，拼刺除了連長哪個敢跟自己比這會聽到李遠提起怎么個比法自己定，稍微楞了一下，這小子看起來有文化，要是跟老子比寫字、站這勞什子軍姿，那自己不就虧大發(fā)了？所以，趕緊說道：“除了寫字玩站崗這些東西，比啥都行！”

　　李遠不禁好笑瞅了一下蔣排長說：“排長同志，這可是你說的！除了寫字站隊列，比什么都行？”

　　蔣排長雖然覺得李遠的表情有些像看著烏鴉的狐貍，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自己除了寫字不行，其他的還沒輸過，除了連長！看這小子身體板，比連長可稀的多！所以立刻大聲說：“那沒問題，這里三排四排幾十號人都聽到了！”

　　李遠大聲說：“那敢情好！那我們就切蹉切蹉，不過既然要比，要是你輸了怎么辦？“。

　　挺會磨唧，不爽快，蔣排長剛才看到了李遠的那槍好象沒見過，眼睛往四排長手上轉(zhuǎn)了一轉(zhuǎn)，說：“那成！你說吧，我要是輸了你想怎么樣？”

　　李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思索了一下說：“要不這樣，你是游擊隊出來的，軍事技能我可能不如我，但先說好，要是我贏了，你們一排的訓練都得聽我的，見了我得敬禮，好不好啊？”

　　只是訓練聽他的，敬個禮那倒也沒什么問題，可跟國民黨敬禮......就他那身板，咱會輸？“那你要是輸了呢？”

　　“那你說說。”

　　“你要是輸了，你那槍就歸我們一排！”沒說歸自己，是歸一排，這可大公無私了。

　　還沒比，但感覺就占了便宜，蔣排長爽快的一揮手：“說吧，你來選，怎么個比法？”

　　“你一直在游擊隊，那個軍事技能就不和你比了，我們?nèi)龍鰞蓜?，第一場我們比爬山，看誰先爬后面的山頂，第二場我們比比槍法，我知道你子彈精貴，這子彈我出，第三嘛我們比格斗！怎么樣”

　　“格斗，就是打架?”蔣排長覺得要先把字說死，免得這家伙反悔。

　　很公平，這個姓李的倒是爽快。

　　“呃，就是這個意思！”

　　“嘿嘿，那就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