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樂安睜開了雙眼。
然后……
嘆了口氣。
眼前，是熟悉的東江大學林蔭大道。他面朝的，是去往理工樓的方向。
時間是早晨七點半。
此刻，他應該是在去上課的路上。
他身邊原本和他并肩而行的二人，是他的好友。
林墨，祁志鵬。
但此時這兩人卻沒有因為張樂安突然停步而回頭，而是自顧自地繼續(xù)向前走著。
絲毫沒有等他的意思。
這也正常，畢竟這里……
應該是個夢吧。
……
如果一個人意識到自己在做夢，那他大概率會在接下來的時間漸漸醒來。
但張樂安的情況有點不同。
他進入這個夢前的最后記憶，是校北門的一陣急促的剎車聲。
所以，他猜測自己大概率是遭遇到了一場車禍。
而他之所以還存在于這個夢里，很可能是因為車禍導致自己陷入了深度昏迷。
大概就是植物人之類的吧……
雖然這都是張樂安自己的推斷，但他覺得合情合理。
他天性豁達，所以沒用太長時間就接受了自己當前處境。
雖然這夢里的人對他都是不理不睬，仿佛他是隔離于這個世界之外。
但起碼他還有意識，還可以自由行動不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個夢，是無限循環(huán)在他車禍發(fā)生前這一天的。
現(xiàn)在是第幾次？他已經(jīng)記不得了。
一千多次？還是接近兩千次了？
每次，他都是在清晨七點半準時睜開了眼睛。
然后，不管發(fā)生何事，傍晚的七點半，他會瞬間失去意識。
再次睜眼，又會是新的一次循環(huán)。
要不是他樂觀豁達，估計早就在這無限循環(huán)中瘋掉了。
“……”
張樂安環(huán)顧四周，有點茫然。
接下來，該做什么？
千余次的循環(huán)中，他早已經(jīng)把這夢境世界探索得差不多了。
說是“世界”，其實范圍也就是東江大學的校園內(nèi)。
出了校園，就是無盡的黑暗。
他當然也嘗試過走進那片黑暗，但隨后就又在清晨的林蔭大道醒來。
這倒是消耗夢境循環(huán)次數(shù)的一種方式，但張樂安嘗試了兩次后就不再做同樣的事情了。
畢竟，他的記憶是連續(xù)的，消耗掉一次循環(huán)對他沒有任何幫助和益處。
而且，如果真的如他所推測，他是陷入深度昏迷的話，這樣的行動只是平白浪費時間而已。
要怎么做，自己才會醒來？
經(jīng)過了千余次的夢境循環(huán)，張樂安依然沒有頭緒。
但既然自己還有意識，說明家人還沒有放棄自己。
“呼……”
張樂安深吸了一口氣。
林墨和祁志鵬已經(jīng)走遠。
他的身周不斷有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同學經(jīng)過。當然，所有人都是對他視而不見的狀態(tài)。
而張樂安也不需要刻意去躲避，因為只要碰到他，這些人就會憑空消失。
直到下次夢境的重置。
這本也是張樂安判斷自己處于夢中的判據(jù)之一。
他轉過身來，看向身后。
如果自己站在原地一分鐘未動，身后就會有個女同學撞向自己。
這個女同學，張樂安不僅認識，還非常熟。
姜小白。
自從小學開始，張樂安就與她是同班同學，直到上大學后所選的專業(yè)不同，見面的機會才少了起來。
可以算是青梅竹馬了吧。
如果在現(xiàn)實中，自己就這樣擋在她面前不動，大概率會被她隨意一擺手就甩到一旁去吧？
畢竟在張樂安眼中，與姜小白那只是稍微出眾的容顏相比，她那一身怪力才是最明顯的個人名片。
大多數(shù)被稱為“怪力女”的女孩，其真實的氣力實際上都不會比同齡的男生大。她們得到如此稱號，多半是因為同齡的男生對來自異性給予的暴力的寬容態(tài)度造成的。
但姜小白不同。
她是真的只靠一只手就能把張樂安摁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那種存在。
除了張樂安之外，知道姜小白這身怪力的人不多。畢竟如果她不特意展示，誰也不會知道她那嬌小的身體里隱藏著如此強大的力量。
憑著刻意地偽裝實力和還算出眾的容貌，高中三年，姜小白收獲了多達九次的告白。
張樂安之所以對此事如此清楚，不只是因為他和姜小白走的比較近。
另一個原因是，那九次告白中，有三次是張樂安送出的。
然后……
他就被揍了三次。
至今想起來，他還是頗為不忿。
為什么其他人都是被姜小白客客氣氣地回絕，而自己卻每次都要挨頓揍？
“姜小白，做我女朋友吧……”
張樂安笑著喊了一嗓子。
這句話他在這夢里已經(jīng)說了不下百次。過過嘴癮也好，反正在這個世界里，她又不會做出什么過激的動作。
但隨即，他就愣住了。
姜小白確實還在向自己走來。
但是，她的身形卻開始變得模糊了。
然后，在到達張樂安所站的位置之前，她就……
“消失了？”
張樂安不禁睜大了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自己并沒有碰到她啊！
這千余次循環(huán)中，他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種異常。
憑空消失？
這夢境世界雖然如夢似幻一般不真實，但卻一直很是穩(wěn)定。
除非是他直接觸碰，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現(xiàn)某個人直接憑空消失這樣的事情的。
就在張樂安還在愣神的瞬間，天色就已經(jīng)暗了下來。
天，陰了。
甚至還有隱隱的雷聲從遠方傳來。
但張樂安卻無暇抬頭張望，因為在他眼中，周圍正在行走的同學……
正在逐漸消失！
起先只是一個一個地逐漸消失，隨后就像被病毒擴散了一般，成片的人只在幾個呼吸間，就消失一空。
起初還顯得有些擁擠的林蔭大道，最后只剩了張樂安一個人。
然后，道路旁邊的樹，也開始逐個消失。
“這……”
張樂安瞪大了眼睛。
他突然想到，對于一個無意識的植物人來說，蘇醒只是其中一種可能，還是希望較為渺茫的那種。
最大的可能，還是死亡。
而死亡，對于現(xiàn)在處于夢境世界的張樂安來說，極有可能就是眼前這樣的場面。
世界逐漸的消失。
最終自己也會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吧。
不過也好，起碼在死亡前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張樂安苦笑了一聲。
然后，他感覺腳下好像有什么東西。
他低下頭，看見了一只黑貓。
這只黑貓也在抬頭望著他。
“嗨，好久不見?！?p> 一個熟悉的女聲從黑貓嘴里傳了出來。
“姜……小白？”
張樂安驚得退后了一步。
畢竟他們倆在一起度過了十余年的時間，張樂安從聲線和語調(diào)上就能聽出來是那個怪力女。
“沒錯，還有……”黑貓立起身來，揮了兩下爪子，“剛才那句話，你再說一遍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