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降雖然位尊勢大,不過在楊得意面前倒也沒耍什么威風(fēng),確定了他不會干涉尋找林道沖的事情之后便飄然離去。至于他心中是否如此灑脫,楊得意也懶得去求證。
離開寶山之后,凌霜降又在花果山上盤桓了一天,找了幾個落戶不久的南涼軍屬“聊了聊”,確定那位好心的黃姓婦人已經(jīng)在三天前離開了百果園,沒有人知道去了哪里。凌霜降嘆息一聲,感嘆獵修對危險的直覺果然靈敏,然后離開花果山很快返回了天水學(xué)宮。
至此,天水儒門這次針對獵修林道沖的行動徹底破產(chǎn)。
凌霜降返回天水學(xué)宮,并不是對追捕林道沖毫無辦法,而是因為身份問題。作為外來的儒修,他在天水學(xué)宮里的身份其實是畢竟尷尬的。在東儒洲,是天生萬物為我所用,而在這北寒洲,則是天生萬物為我同修。由于兩派思想的根源性差異,凌霜降不知道自己的哪一個行為就會惹惱道門高人,若是因此挨揍甚至喪命,那是真沒地方說理去。既然如此,倒不如按照“無過便是功”的思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渡過這段時間好了。等回到東儒洲,安心領(lǐng)功便是。
雖然凌霜降不打算親自尋找林道沖,但這消息卻必須傳回魯州祖師堂——所有關(guān)于獵系修行者的真實消息,都是功勞。至于祖師堂那邊如何處理,就跟他沒多大關(guān)系了。
凌霜降回到天水學(xué)宮之后,見了李守方一面之后,便開始“閉關(guān)”了,這讓李守方心里吐槽不已: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確鑿的立功機會,讓你磨磨蹭蹭地給浪費了。這下可好,你兩手一撒不管了,那我還找是不找了?
李守方的境界不低,若是能夠像野豬林那次能夠提前準(zhǔn)備三四個時辰,他倒也不怕林道沖。但若是讓他冒冒然跑進(jìn)驚奇山脈里去找人,卻是跟找死差不多了。箭修的爆發(fā)力他不僅見識過,還親身體驗過,在野豬林那次他若不是林道沖的直接目標(biāo),未必能夠跑掉。雖然有象群鳴音的奇異力量加成,但林道沖的能力也可見一斑。
正在尷尬的時候,李守方得到楊朱湖那邊傳來的消息:汴涼河水勢逆勢上漲,而且有出現(xiàn)群體中邪事件,急需儒士前往鎮(zhèn)壓妖邪河怪。
李守方有些頭疼,這次借著同時發(fā)現(xiàn)“墨門余孽”和“獵系修者”的機會,動用了一次大范圍調(diào)動人手的權(quán)力,不料真出事兒了。所幸沒出什么大事兒,不然天水的朝堂上怕是又要鬧起來了。若是佛門那邊再借機插一腳,學(xué)宮這邊三位老祖閉關(guān)的情況下,怕是很難討來好處。于是他趕緊讓那數(shù)十位被征調(diào)過來的練氣、筑基境儒士趕回各自轄境,處理各種異常狀況。
……
林豫墨已經(jīng)昏睡了三天了。
三天里,他們乘坐的客船已經(jīng)在南湖渡停船謝客,三人也在楊朱仙山下的一處客棧里住了下來。依然是奚長明與林豫墨住一間房,因為崔靈不放心。
奚長明跟船上的幾個游民團體已經(jīng)比較熟悉了,在他們的幫助下也找來了幾位頗有名氣的大夫,不過卻都拿林豫墨沒有辦法。共同的說法是:七魄無恙,病在三魂。
這話說得有些奇怪,奚長明都忍不住要問問他們到底是大夫還是道士了。崔靈卻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林豫墨的麻煩不在身體上,而在精神上。說精神是個寬泛的概念,或者說是靈魂比較合適。
是什么其實無所謂,人一直沉睡醒不過來,這是大麻煩。
三人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來楊朱湖山門,幫助林豫墨尋找破解他的修為瓶頸的問題。但林豫墨此時昏迷,他們二人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因為崔靈說,這楊朱仙山看起來仙氣氤氳,但她并沒有感應(yīng)到“仙人”。
奚長明倒也沒什么擔(dān)心的,反正現(xiàn)在也不能動身回去吧?林豫墨雖然昏迷著,但除了不能吃飯,看上去并沒有什么危險。而崔靈除了白天時候每隔兩個時辰幫林豫墨喂一點水,其他時間都算是跟他單獨相處了。
反正身上錢帶的不少,繼續(xù)找大夫唄。
……
林豫墨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這么累過了。
或者說,他從來沒有這么累過。
不是肘膝酸軟的那種累,是心累。
林豫墨被困在這處泥淖里很長時間了,一個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四下望去除了一人多高的黑色草叢,就是黑乎乎的土地,偶爾也會有一片沙地?!奥贰鄙嫌逐び只胱呖禳c兒都用不上力。他四處轉(zhuǎn)悠了幾天,除了草叢和奇形怪狀的石頭,就是各種各樣的奇怪形狀的木頭。木頭像是從什么大家具上散落下來的,看起來廢棄已久,有一種腐朽的感覺。
打坐修煉沒用,通靈之術(shù)沒用,跳高沒用,跑遠(yuǎn)沒用,拔草沒用,砸石頭沒用,咒罵沒用,認(rèn)慫也沒用……
作為堂堂一個練氣巔峰的道門修士,林豫墨這幾天來被磨得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了。沒有人,沒有水,沒有吃的,沒有黑夜,沒有白天,沒有休息的時間,沒有楊字牌,沒有龜隱玉佩……最讓他無奈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兒。
林豫墨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也不清楚自己在這里已經(jīng)呆了多久。就在他漸漸心生絕望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哭聲,忽近忽遠(yuǎn)忽大忽小。林豫墨使勁兒振作了一下精神,按捺住馬上沖出去尋找那人的想法,盤膝而坐雙手掐訣,使出了通靈之術(shù)。
依然使不出來。
林豫墨有些頭疼,不過,能見到人就是好事兒。一直呆在地玄天黃的地方,時間長了人會崩潰的。
林豫墨打起精神,循著聲音找了過去。
然后,他在一處草叢異常茂密的地方,看到了一個身穿鵝黃色外衣的女子,屈膝側(cè)坐在一片被壓實的草地上。她看起來比崔靈大一些,鬟髻上的頭飾和身上的衣飾明顯為她增色不少。
林豫墨在三步之外站定,打量了這女子兩眼之后抱拳問道:“這位姐姐,為何如此傷心?”
那女子一直掩面抽噎,聽到問話也不放下衣袖,只是抽噎聲漸漸停住了。
林豫墨等了一會兒,心中多少有些不耐煩:“這位小姐,可是你把我?guī)У竭@里來的?”
那女子終于放下衣袖,抬起她那張頗為嬌嫩的面孔開口說道:“林郎,奴家等你等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