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屈居第二

　　四年前，平和市第一中學(xué)。

　　高一入學(xué)報到。

　　蔣爹開著輛低配的大眾馱著蔣知書和堆滿后備箱的行李，七點不到就早早的來到學(xué)校門口，占著校門口位置極佳的車位。

　　這里熙熙攘攘人流攢動，私家車主爸爸們?yōu)榱算@進那小小的車位空隙，把自己的車技發(fā)揮的淋漓盡致。

　　陽光正好，依舊濕熱的天氣讓大家瞇著眼，各處擁擠嘈雜。

　　蔣爹一扭頭，看著倒在后座抱著書包困得睜不開眼的知書，這孩子張著嘴歪斜著頭，嘴角隱約有晶亮的粘合度極高的水，絲毫沒有點女生在外面該有的端莊雅正。

　　靜默了兩秒，蔣爹仍然是毫無憐憫之心的沉聲命令道：“你不去看看你分在哪個班，哪個宿舍，把鋪蓋先收拾了?！?p>　　“昂——，”知書微皺著眉，十分煩躁的從胸腔里發(fā)出聲音，迷瞪著眼，一巴掌拍在后座上，慢慢支起身子。

　　嘴角的口水與座位連成的絲線被拉長。

　　蔣知書連忙擦干嘴角，再用手胡亂抹了抹椅套，裝做啥都沒發(fā)生的樣子。

　　習(xí)慣了每天早上10點起床的她，突然6點就被鬧鐘吵醒，死拖著自己懶散的身體起床，真的是睡不醒要人命。

　　一想到高中要5:30起床，內(nèi)心便自動為自己奏起了哀樂，凄凄慘慘戚戚。

　　前途堪憂，這活的，連睡飽都是一種奢望。

　　呆滯的望了一會車窗外來來往往的家長和學(xué)生，抗著被褥的，搬著臉盆的，拉著行李箱的，提著大包小包的，吆喝著，說笑著，疲憊的，高興的，繚亂了知書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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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里將度過她人生的三年，人生能有幾個三年自己不得而知，但她知道，無論多苦多累多艱難，總是有解放的一天。這里將成為她人生中通向自由的重要跳板。

　　而在過渡期，必然要培養(yǎng)自身的適應(yīng)性和獨立生活能力，從被呵護的羽翼下走出，

　　這是她主動選擇的住校，目的有二，其一住校的學(xué)習(xí)時間更長，省去往家跑的時間，自己每天能多睡一小時呢。其二，不想在父母的監(jiān)視下學(xué)習(xí)和生活了，或許距離，才能給予自己喘口氣的機會。

　　自己在家里啃著蔣爹剛削好的蘋果，朝天一指，發(fā)出鏗鏘有力的心中之鳴：“我要鍛煉自己獨立自強的能力，我要住校?！?p>　　“住啥校？家里離學(xué)校又不遠，你爸開車10分鐘就到了，住校這么苦，還是走讀吧。”老媽一遍遍撫摸著蔣知書的手，充滿愛意的看著自己女兒。

　　蔣爹不動聲色的繼續(xù)削蘋果，長長的也不斷。

　　“媽，我可以，你女兒啥不會？”知書嫌熱，把手從母親手中抽出?！白⌒Ｔ缟蠒喑鲆恍r背書，這樣學(xué)習(xí)時間還長，你們知道，在家里整天就腦子里只想吃，不想學(xué)習(xí)了?！?p>　　蔣母打量著自家閨女，突然看到知書剛吃完晚飯微微突出的小肚，“嗯，還是學(xué)校好，這兩年你愈發(fā)能吃，你看你這小肚，都有肉了，去學(xué)校受受苦吧，你要是走讀每天晚上再來頓夜宵，你這一年就得長十斤?！?p>　　……知書摸著自己吃的圓鼓鼓的小肚，不在意的咬了一大口蘋果。

　　蔣爹把蘋果切塊放在盤里，推到知書面前：“不要追求外表，該吃吃，現(xiàn)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p>　　“腹有詩書氣自華，外表好看沒用，自己本身要有內(nèi)涵?！?p>　　“你不要給孩子灌輸一些追求外表的思想，人不是因為美麗而可愛，而是因為可愛而美麗?！?p>　　……

　　蔣爹又開始喋喋不休的教導(dǎo)，知書半瞇著眼，閉目養(yǎng)神，聽人念經(jīng)。

　　愛，太沉重，是一種枷鎖。

　　“我先走了。”知書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行讓自己清醒，便下了車，去找分班告示欄了。

　　蔣爹看著女兒越走越遠的身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校園綠意盎然，蟬蟲肆鳴，綠化面積多是平和一中的特色，當(dāng)然更出色的還是教育成績，在這個三四線城市里，平均每年三四個清華北大生一直是平和一中的驕傲。

　　教學(xué)樓一區(qū)的宣傳欄前聚集著大片攢動的人，一個個踮著腳抻著頭，恨不得自己能馬上變成姚明。知書憑借自己身材扁平的優(yōu)勢從最左邊縫中鉆過，隨著人流一點點向右流動，終于在9班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名字。

　　屈居第二，很好，讓我看看是哪個人搶了我的桂冠。

　　沈璐瑤，女，還跟自己一個宿舍，那以后可以好好交流交流，切磋切磋了。

　　記下班級和宿舍號后，知書轉(zhuǎn)頭，“彭”的一下，鼻子猛地撞在一塊堅硬的臂膀骨頭上。

　　知書右手捂著鼻子緊閉雙眼，忍下瞬間涌上鼻頭的酸意，左手抬起，說道：“同學(xué)，抱歉。”

　　“同學(xué)，你沒事吧?！鳖^頂?shù)穆曇羲坪踉诘拖聛怼?p>　　“沒事?！敝獣υ趽頂D中拼命再拉出點距離，然后擠出人群。再遲下去，可能受傷的就不僅僅是鼻子了。

　　酸意淡去，搓搓鼻子，知書也從困倦中清醒了。

　　沈路遙卻仍在人群中傻楞的望著名單，毫無知覺似的被擠著。

　　剛才那個人也是9班的嗎？

　　不過，沈璐瑤？女？女宿舍樓？這是怎么回事？老爸不是說我在9班的嗎？為什么只有一個沈璐瑤，沈路遙呢？

　　沈路遙掏出手機給沈父打電話，自己好端端的怎么改名換性了呢？

　　“誒呀，糟了糟了，給你調(diào)錯了，遙遙你等會，我現(xiàn)在馬上去讓祁叔叔給你改啊。”沈父拍著腦門，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向教務(wù)處趕。

　　......

　　沈路遙的父母都是平和一中的老師，一個教英語一個教物理，教師子女是有挑選班級的權(quán)利，路遙數(shù)學(xué)成績不穩(wěn)定，沈父特地給孩子找了個優(yōu)秀的數(shù)學(xué)班主任，結(jié)果沒想到有同名的情況發(fā)生，調(diào)錯人了。

　　真是坑到兒子頭上了。

　　著急忙慌的修正班級，修正宿舍，導(dǎo)致沈路遙踏進9班教室時還有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找到空位坐下后，四處打量，斜前方靠窗的位置，穿著熟悉藍白色T恤的女生，正在托著腮，看著窗外發(fā)呆。

　　是那位被自己撞到鼻子的女生，那真是實打?qū)嵉淖采?，自己的肩膀都驟疼，不知她的鼻子......

　　樹影斑駁，光線透過樹葉間隙斜斜的射到桌面上，照射到她身上，讓她全身發(fā)著光，如天使般靜靜的看著時間的一切。

　　然后突然回過頭來，頂著被撞的紅紅的大鼻子，沈路遙大腦不受控制的幻想著，不由得低下頭，抿著嘴努力憋住笑意。

　　夏末，熱的不只是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