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宣誓大會的頭一天,還是無人來通知齊世本。
齊世本從急切的盼望,到慢慢的失望和懊惱,這心理的巨大落差讓他寢食難安。
果然,宣誓大會開始了。三個得到批準入黨的工友興高采烈的,在鮮艷的黨-旗下宣誓入黨。
齊世本看著別人激動的笑臉,他的心情猶如外面黑漆漆的夜空,沉悶無風,透不過氣來。
怕別人看出他的情緒,齊世本還要在別人面前撐著,別讓自己的臉陰的太厲害。
只是,整個大會中,他忽然覺得耳邊的那些聲音太聒噪了,聲聲刺耳,弄得他心也跟著毛毛的難受。
回到屋中,齊世本打了盆涼水,簡單洗了洗滿頭滿臉的大汗,然后又把干了一天活,而濕透的汗衫洗了一下,涼在外面的繩子上。
正在晾曬衣服的時候,王連勝從遠處走來,看樣子是想回自己的屋中。
齊世本刻意地躲避著王連勝,他裝著沒看到的樣子,端著臉盆往屋里走去。
“老齊同志?!逼踹B勝卻喊住了他。
齊世本的身子一僵,還是轉回了頭,裝出才看到人家的樣子:“哦,首長,忙完了呀。”
這聲首長,擺明了就是生分和客套,王連勝豈能聽不懂?
“你困不困?不困的話,來我屋里,咱們聊聊吧?!蓖踹B勝一臉毫無芥蒂的樣子,熱情地邀請著齊世本。
齊世本猶豫了一下,本想著:你不是看不起俺么,還找俺干啥?
可是,終究心里癢癢,想聽聽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于是,他把臉盆放在一邊,還是答應了一聲:“好?!?p> 齊世本低著頭,悶聲不響地跟在王連勝的后面,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屋子。
“來,快請坐……喝水?!蓖踹B勝倒了一杯晾好的白開水給齊世本。
齊世本心中本來憋了一肚子的郁悶,可是看著王連勝的笑臉,他也不好說什么,別別扭扭地坐在那里。
“老齊,你是不是對今天沒能入黨的事情,感到不愉快?”王連勝開門見山,直接問到了齊世本的心里。
“沒,沒……”齊世本連忙否認著。
可是,臉上的表情早已出賣了他。
“老齊呀,咱們干革命,為的是什么?”王連勝沒有再談齊世本入黨的事情,而是跟齊世本像是拉家常似的談著話。
“為了讓窮人都過上好日子唄?!痹谶@里學了幾個月齊世本,對這樣簡單的問題還是能對答如流的。
“你知道我們黨員要擔負什么責任和義務么?”
齊世本一愣,他仔細地回憶著黨章的綱領,這才發(fā)現自己的私心比較重,完全還沒有上升到那種無私的精神境界。
“王同志,俺想明白了,你不用再說了?!褒R世本有些不好意思。
“嗯,是個好苗子,一點就通?!巴踹B勝點了點頭。
見對方都已經了解了,王連勝也不想說太多。因為很多東西只有靠自己領悟了,才會心悅誠服。
齊世本見王連勝沒了繼續(xù)交談的意思,便起身告辭了。
過了不久,齊世本覺得兵工廠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好像又從外地調來不少八路軍,并且又重新招來不少靠得住的群眾。
兵工廠的廠房也擴建了不少,大家開始夜以繼日地更加努力地生產彈藥。
在一次的早會上,王連勝把大伙召集在一起,他的面前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有筆,還有個本子。
王連勝站在桌子后面,他非常嚴肅地跟大家說:“我要告訴大家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我們要準備打一場硬仗了!老蔣出爾反爾,不斷地增加談判的條件,不但想要我們的威海港和煙臺港,還想要我們的膠濟鐵路……“
“不行,不行,我們的勝利果實,不能輕易地被他摘取了。“下面的工人群情激昂。
“對,因為我們沒有妥協,前幾天國民黨54軍、暫編12師已經向我們膠東根據地大舉進攻,這幾天,又調集8軍、46軍、3個交警總隊向我們發(fā)起了全面的戰(zhàn)爭,我們怎么辦?“
“打他個狗日的!“工人們紛紛站了起來,怒吼著。
王連勝看著下面怒不可遏的工友,高聲喊道:“好,現在我們有想去戰(zhàn)場殺敵的,到我這里報名!“
“俺,俺來報名!“工友們紛紛擠向前去。
一時之間,王連勝身邊被擠的水泄不通。
齊世本也跟著擠了過去,等好不容易前面已經報上了名的工友撤下來,他才擠到王連勝的面前。
他拿起桌子上的筆,在本子上認真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連勝笑著看了看他,并沒有言語。
等所有想參加八路軍的工友都報上了名,大家就散了,各自回到工作崗位上。
有戰(zhàn)士就按照登記的名字,一批批地喊工友出去體檢。
輪到齊世本這一批的時候,總共有十個人。
齊世本看了看其他的工友,年齡都在十七八到二十來歲,唯獨他已經過了三十了。
這就讓他的心里開始打起了鼓,人家會不會因為他年齡大不要他呀?
工友們先是量身高體重等簡單的體檢,再就是負責體檢的戰(zhàn)士,詢問他們家族有沒有遺傳疾病或者工友本身的身體情況。
等體驗到了一個環(huán)節(jié)的時候,齊世本徹底喪氣了。
這個環(huán)節(jié)是測視力的,而齊世本因為小時候生天花,他的左眼弱視的很厲害。
果然,臨到他測試的時候,他的左眼根本不達標,當場就被淘汰了。
這讓齊世本受到了一萬點的打擊。
你說入黨他沒資格,是因為他的思想還沒達到黨員的標準,現在想去前線打仗,他居然又因為眼睛不能如愿。
體檢合格的工友,一個個歡聲笑語,只有他灰溜溜地獨自返回了廠房。
這一天的齊世本徹底被擊垮了,好幾次他都差點兒把配料給稱錯了。
到了晚上,他晚飯都沒有吃,自己獨自一人躺在炕上生氣。
他翻來覆去地,覺得這天氣真是悶熱無比,外面的樹梢不動不動,幾只知了不知死活地嘶鳴著,叫得聲嘶力竭。
這更讓齊世本煩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