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苧睨了一眼身旁正襟危坐垂眸看不清神色的南楚,隨口說道:“你覺得皇后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
回應(yīng)她的是一片沉默,沈苧原也沒想著南楚會回答她,她對于這些事情知道的其實不算多,原身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想著遵循娘親的遺囑好好活下去,想著妹妹繼母可以不找她麻煩,只想著偏隅一方的小女娘。
她知道的許多事情都是從半弦且歌那里聽來的,或者是在宴會上聽人說八卦聽來的,但像皇后這樣的身份高貴的自是無人敢在背后議論。
上官家三代為官,鼎盛時期上官姬音父親上官宏達任正二品內(nèi)政閣學士,掌內(nèi)政閣之首,輔佐皇帝處理政務(wù),風光無限。同時上官宏達表面雖與涂泰鴻無任何來往,但涂泰鴻一黨的奏章卻是日日都堆滿了天子的案牘。
后來涂泰鴻事敗,上官宏達雖然僥幸躲過一劫,但被降為了正五品文淵閣理政學士,只負責日常整理。如今的上官家除去嫡長女上官姬音外,也就只有上官軒在朝中任職了。上官姬音雖有心提拔上官家的人,可國子監(jiān)里她竟是安插不進一個人!要么無關(guān)要職,要么便被驅(qū)逐出監(jiān)。這幾年也就她弟弟上官軒爭了口氣憑本事入了朝堂,其他幾房或者旁系連州試都沒過,若非如此,上官姬音也不用這么費力去討好拉攏其他世家的人。
或許……能從上官家入手?
起碼先搞清楚上官姬音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苧訕笑一聲,喃喃道:“上官家這么多年就出了上官軒一個能文的也不知道是老天報應(yīng)還是有人正義出手。”
她看了一眼南楚,見他還是那般姿勢倚靠在馬車內(nèi)壁,沒有多去在意。她調(diào)整姿勢換了一邊手支著腦袋,只是手肘還未找到著力點,馬車倏地顛簸,沈苧猝不及防往前栽了一下。
沈苧雙眸微睜,鼻間瞬間充斥著一股好聞的松木清香,小嘴微張。額頭抵在挺拔的胸膛上,右手擱著衣襟傳來溫熱,手肘被大掌托著。
南楚原只是一直低著頭,只偶爾微抬眸觀察著沈苧的,聽著她那句“也不不知是老天報應(yīng)還是有人正義出手”沒忍住彎了眼尾,正想著要不要給她透露點上官家的事情,驀地就看見她往前栽去,他下意識伸手將人扶住。
馬車不大,兩人離得也近,此時倒不像是沈苧“載”在南楚的身上,更像是沈苧倚在他的身上。
“夫人,前頭剛有小孩兒貪玩跑了過去,沒沖撞夫人吧?”外間車夫傳來車夫的聲音。
沈苧眨了眨眼睛,似是回過神來,忙起身坐好,結(jié)巴著回道:“啊額…沒有,平穩(wěn)些,不著急?!?p> “是,夫人?!?p> 馬車比方才走的慢了些,也更平穩(wěn)了些,沈苧這會子不敢再胡亂靠著,正著身子坐的筆直。
雖然已經(jīng)知曉南楚并非真的癡傻,但這卻是南楚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現(xiàn)出來,這一路上她都在挑逗他,如今目的達到了確是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像是一直被照顧欺負的小崽子突然長大的感覺……
這是什么怪異的感覺……
不過,小崽子的胸肌還可以……
她眼珠往南楚那邊轉(zhuǎn)了轉(zhuǎn),見他低頭斂著眸,臉上沒有其他的表情,暗暗呼了口氣,穩(wěn)了聲音,“謝謝?!?p> 南楚微微抬眸,抿了抿唇,他握了握拳,手中仿佛還殘留著余溫,沒有說話。
……
回到瑾名軒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沈苧的臉上已經(jīng)全然沒有方才在馬車里的窘迫,工部的人已經(jīng)離開了,她喚來且歌半弦,交代她們?nèi)ゲ椴樯瞎偌?,就自己一個人鉆進了后院。
瑾名軒的前院細巧精致,過了主院后便連著一條長廊直徑到達主屋,主屋的后面是一大片空地,與前院的精致成了鮮明的對比。
聽說是去年南領(lǐng)海才將這后院買了下來,光是設(shè)計圖就修改了半年,這才剛準備動工瑾名軒就被沈苧討了去。
沈苧沒打算修建屋舍,她觀察過這片地,因著偏僻,又遠離正街,有錢的不愿買,沒錢的又買不起,也是巧了南領(lǐng)海為在世家面前充面子,才將這里買了下來。
可沈苧對這片地卻是喜歡的緊,夠安靜,周圍也沒有別的人家,不遠處還有還有一個活泉眼,到時候引著進后院,她再種些藥草,簡直是她夢寐以求的地方。
說不定還能幫南楚把舊疾治好也不一定……
南楚……
沈苧又想起方才在馬車上的一幕,她垂眸看了看右手,仿佛還能感覺到南楚的心跳,怔了怔。
“好端端地想他干嘛?”她拍了拍臉頰,晃了晃腦袋,“都是想殺我的人,我沒毒死他就不錯了,還幫他治舊疾?想得美!”
云亦柔被罰禁足,南領(lǐng)海因為這個事情也見不到人,只有南挽裳時不時過來找她麻煩,但每次都被堵在門口連沈苧的面都沒見上。工部的人因著皇后的旨意不敢怠慢只這幾天時間,就把圍墻地基搭好了。
只是……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半弦輕嘆了口氣,又重復(fù)了一遍,“主子,你沒聽錯,我們沒錢了。自從那日從宮里出來云亦柔就吩咐管家將瑾名軒的用度一應(yīng)劃去不再供給,不止膳食沒了就連送去洗衣房的衣物也被人退了回來,這幾日吃用都是之前剩下的,之前從將軍府帶過來的碎銀也已經(jīng)一個子不剩了?!?p> “你怎么不早跟我說?”
半弦又嘆口氣,滿是無奈,“我也想,可是主子,這幾日每次找你,你不是說你很忙有什么先放一邊就是去了后院不見人影。”
沈苧抿了抿唇,這幾日她滿心在后院翻土栽種藥草,印象里半弦是找過她幾次,但每次都還沒來的及開口就被她打斷了。
“主子,現(xiàn)下該怎么辦?”
“爹爹給的嫁妝不能動,咱們各方面都需要錢?!鄙蚱r食指點了點鼻間,腦中閃過一個人影,揚起唇,眸中泛著光,“把南楚叫來?!?p> 他肯定有錢,不然這么多年都是怎么過來的?
如今都是一條船上的了,借用點錢也不過分吧。
南楚來的很快,見到沈苧依舊是那一副癡傻的模樣,仿佛那日馬車上的事不曾發(fā)生過。
“阿苧……”
沈苧已經(jīng)習慣他這幅樣子了,雖然不明白為何私下里還要在她面前演上“癡傻”的樣子,她更懶得去猜。
她拉著南楚坐下,臉上笑的諂媚,“南楚,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p> 南楚眨了眨眼睛,看著沈苧好像不明白她在說什么。
沈苧沒理會他,接著說道:“是這樣,你還記得我們那日進宮的事情吧?我為了我們?nèi)蘸竽苓^得舒坦些得罪了母親,她現(xiàn)在將我們的吃穿用度都斷了也不給我們發(fā)銀錢,我手里的碎銀子已經(jīng)用的一個子兒都沒了,你可有什么辦法?”
瞧著沈苧諂媚的模樣,南楚眼底劃過抹笑意,云亦柔的事情他那日便已經(jīng)知曉了,吩咐了輕負若是沈苧有什么需要全數(shù)答應(yīng)就好。
只是……他突然想起了那日他們回沈府,沈苧故意捉弄他的樣子,又對著輕負說了一句,“先不著急,等她來找我?!?p> 輕負:“……”
他家主人真是滿肚子壞水。
沈苧見南楚完全沒有搭話的樣子,蹙眉撇著嘴說道:“不說話是什么意思啊?你之前那么風光,我可不信你一點存款都沒有!別那么小氣就當是先借我用用,日后還你?!?p> 借用?
暗處南楚挑了挑眉,她這是把他當什么人了?
沈苧還準備說些什么,輕負從外間進來,見到輕負,沈苧眼睛一亮。
南楚不說,輕負肯定知道。
“輕負?!彼谐鲚p負,指了指南楚,問道:“你可知道你們主……大哥有沒有沒有什么存款?”
沈苧原是想說主子的,但是想著南楚現(xiàn)如今還在她面前裝傻還是改口說了大哥。
“存款?”輕負臉上呈現(xiàn)出苦澀,“大嫂,你忘了?這幾年都是我跟緋色輪流出去做工才勉強維持的?!?p> 沈苧瞇著眼,微挑眉斜睨了一眼南楚。
故意的!絕對是南楚故意的!
總不是在報復(fù)她在沈家捉弄他吧?
她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溫怒道:“小心眼!都快揭不開鍋了,餓死了怎么保護你?。 ?p> “大嫂沒錢了?”
“是啊,云亦柔讓管家把我們的份劃去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揭不開鍋了?!?p> 輕負一聽,沒忍住啐了一嘴,“簡直欺人太甚!拿著大哥的錢還有臉斷了大哥的吃食。”
沈苧一挑眉,“你說什么?大哥的錢?”
“大嫂應(yīng)該聽說過,那南領(lǐng)海是因著大哥的赫赫戰(zhàn)功才爬到如今的位置,早些年他借著大哥的名頭賺了不少錢,后來大哥出事了之后幾乎所有的錢財全被他搜刮了去。否則這么多年,哪會過得這么苦?!?p> “啊?!鄙蚱r眸中閃過一道精光,“這么說來,南領(lǐng)海手里有你大哥不少錢?”
輕負點點頭,“是啊。”
沈苧紅唇一勾,“那我替你大哥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