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是死人嗎?立在原地不動?快上人去,給我按住他”
監(jiān)斬官在上怒吼出聲,接連掀翻了桌案上的竹簡筆墨,乒乒乓乓的滾了一地,愣在臺下的士兵才后知后覺的連忙往上面翻,
最先翻上去的幾個士兵,三步并作兩步的闊步跑了過去,一左一右的按住李斯的肩膀,還有一人站在木墩前手成鉤爪狀,鉗制住他的后脖頸,三人分別往不同方向齊齊施力,
本以為上手定會扭打抵抗一番,幾人才一觸碰上手,這人身子軟的就像面團一樣,順著他們的力道跪伏了下去,規(guī)規(guī)矩矩的,面色毫無波瀾,就像之前的發(fā)生的事情不存在一樣
點點頭,彼此交換了下眼神,怕再出意外,三人的手都沒有松懈,依舊按著在李斯的上半身,胸膛里的心臟響若擂鼓
噗嘰!
鮮血如同紅蓋頭一樣,蓋在了三人的頭上,劊子手的身上,整個世界都彌漫在了鐵銹的味道里,腥的令人作嘔
來的時候是囚車,一車一車的犯人,李斯及其親眷都是單獨一輛,本族開外的按關(guān)系疏密放在一起。最多的一車?yán)?,圈了五個犯人,卻還是留有空余的位置。
走的時候卻是板車,上面一層又一層的疊放著尸體,鮮血淌了稀溜溜一地,像水一樣蔓延開來,順著車子前進的軌跡沾染了這一路的街道,
百姓紛紛避讓到兩邊,生怕自己沾染上了晦氣。其中不乏有女眷害怕的小聲哭泣,怕被發(fā)現(xiàn)遮著面躲在家人身后,男子們都是慘白張臉,胃里翻江倒海
人群擁擠,混亂不堪的嘈雜,有個人卻是格外顯眼。
別人都是順著囚車前進的方向走,唯有他一人逆流而上,跌跌撞撞的。這般艱難下也不忘護著自己頭上的草帽,生怕別人看到他的臉,顯的有些畏畏縮縮
“這人,大人我感覺好生熟悉啊,像是見過一樣”
本來在城樓上悠哉游哉的欣賞風(fēng)景,看完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大戲,心里正失落呢,就有樂子找上門來了
瞇著眼睛,趙高從上往下仔細(xì)瞧著,從他這里剛好看到帽檐下的絡(luò)腮胡子,身材高大魁梧,穿著粗布短打,很熟悉,莫名的就是認(rèn)識一樣,食指磨蹭著下巴上的軟肉,趙高思索著,到底,是像誰呢?
扯著脖子順著相同方向望去,剛好,那人向他們這邊露出了正面,前方似有熟人在喊,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就這樣撞進了他們的視野,銘華面色大驚,喊道
“這不是獵遺族的東陵族長嗎?他怎么來這了!”
“我當(dāng)是哪個刺客呢,原是他啊。不在家里好好呆著享受最后的好時刻,到這里來,是怕到時死的不夠好看,提前演練一遍嗎?”
冷笑一聲,眼底滿是譏諷,趙高端過宮人手上的茶盞,低頭吹了吹面上的浮沫,看著深色的渣子在水里亂搖晃,臉上的笑容就止不住的更加燦爛。
緩緩伸出手,將茶盞舉在空中,溫柔道
“急什么,一個個來。李斯他死了,下一個就是你了,東陵玉!”
眼神卻突然狠辣起來,閃過絲精光,手一偏,藍(lán)色的茶盞便掉了下去,四分五裂的聲音從城樓下傳來,趙高看著下方急匆匆而過的男人,一字一句道
“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代價。寧我趙高負(fù)盡天下人,也休叫天下人負(fù)我!”
手背在身后,趙高面色陰沉的轉(zhuǎn)身向一邊走去,銘華在后小跑追趕道
“大人,大人,咱們現(xiàn)下回宮嗎?”
“不,有日子沒見到陛下了,我有些擔(dān)心哪些不長眼的沒有伺候好,讓陛下不高興!走,今天瞧瞧去”
不像是去見天子的尊敬,言語似是擔(dān)憂著自己的養(yǎng)的動物讓人沒有照看好,銘華瞄了眼眉眼得意的男人,低頭沉默的跟在了其后面
手里拿著封書信,長中在院子里來回踱著步,神色木訥,眼睛無神,仔細(xì)一看他的眼眶邊緣,還能看見哭過的痕跡,眼皮紅彤彤的
“長中,為何在此?。俊?p> 東陵??绯鏊幏?,見有人在,立馬將手臂背在了身后,連同手里的東西也藏了起來,雖然他手快,但長中還是窺探到了一角,是顆黃澄澄的梨
“公子,老爺來信了”
低著頭將信件遞了過去,長中一直都沒有抬頭看東陵常,眼神避讓躲閃,確認(rèn)是給到了人手里,不發(fā)一言,轉(zhuǎn)身就跑走了,幾個跳躍帶大跨步,人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長中,你怎么了?長中?”
東陵常在后面叫了幾聲,仍是不見人回頭,心中幾分疑惑,喃喃道
“出什么事了,這個樣子”
不知道跑了多久,幾乎是跑遍了郡守府里的偏僻地方,人也從開始的順風(fēng)借力,到現(xiàn)在腿肚子軟的打轉(zhuǎn)。
看見前方有處假山石,長中提起口氣,一股腦的往前沖,手臂一碰觸過去,就像找到了可以??康母蹫?,身子摟著石塊就癱軟著往下墜
坐在了地上,手背磨蹭著眼睛,想要揉去灰塵,越揉,眼淚掉的越兇。從懷里又掏出來一封信,絹布質(zhì)地明顯比東陵常的那塊差了許多,絲線在邊上亂飛??粗厦媸煜さ淖舟E,長中終于放聲大哭,嚎啕道
“爹,娘,兒該如何是好?。俊?p> “公子,公子被那鮫人,迷的是昏頭轉(zhuǎn)向的,整日在那山頭上廝混著,連家族大業(yè)都不顧了兒不知道,兒不知,該如何救你們啊”
越發(fā)緊抱懷中的大石頭,長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身子不住的抽抽,腿腳在泥地里亂蹬,帶起不少塵揚
突然,他摸了把臉上的淚水,笑了起來,神色似有幾分癡憨,驚喜道
“鮫人!鮫人!這單奉常,不就是來找它的嗎?他是趙高的人,他肯定有辦法讓我的父母免于這場災(zāi)禍中
哈哈,單奉常,單奉常”
神情幾近癲狂,踉蹌著從地上爬起,帶著滿身都是泥土,長中踉踉蹌蹌的向著另一個方向跑去
逐字逐句的讀完手中信件,東陵常面色憤怒,恨聲道
“趙高此人,果真是毒辣”
在房里來回踱步,東陵常越走心里越是慌亂,腦中根本沒有一點思緒,朝外大聲喊道
“長中,長中,你在哪里?”
“長中,長中”
許久都沒人應(yīng),東陵常無法一刻都不想耗了,回屋翻撿些銀錢細(xì)軟,就急匆匆的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