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四維生物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把我們關(guān)在這里？”

　　林九齡氣憤地站直身子，氣勢洶洶地與“真真”對峙。

　　真真卻絲毫感受不到她的憤怒，他疑惑地蹙起眉：“這么做有錯嗎？”

　　難道沒錯？你們把人關(guān)在這里，玩饑餓游戲呢？

　　“我們的人手不足，需要挑選出更多的變異生物來解決外面的變異物種。變異生物高出普通碳基生物太多負熵，他們處于地球內(nèi)甚至可以威脅到地球的存亡。這么做難道不是在幫助地球上所有的智慧生物嗎？”

　　真真更加疑惑。

　　林九齡竟啞口無言：“為什么要用這么殘忍的方式來挑選？”

　　真真勞心費舌地解釋：“人類雖然是智慧生物，但根植于碳基基礎(chǔ)，依靠食用才能生存。根基于此本性，人類從原始社會開始就是一場優(yōu)勝劣汰的選拔。這個系統(tǒng)不過復制了人類的生存歷史，殘忍嗎？”

　　林九齡愣愣地看著他，一堆大道理鋪天蓋地而來，差點將其淹沒。

　　“你是誰？你…是人類嗎？”

　　思量半響，林九齡總算知道這堆大道理哪里不對勁了。這些道理雖說稍顯理性觀點，卻完全缺失了人類特有的情感。

　　換而言之，殺一些人拯救一個世界的事兒，真真從頭到尾都在以一個旁觀者的角色來做出決定。

　　真真笑了：“我不過是更自由的存在形式?！?p>　　更自由的存在形式？

　　“不是人？”林九齡連忙后退兩步，坐著看戲的胖子也臉色驟變，蹬著腿忙往后縮。

　　“你是鬼！”林九齡簡直要尖叫出來。

　　實在是一個人類模樣的東西站在面前，笑嘻嘻地告訴你不是人，是更自由的存在形式。試問能是什么，不就是鬼嗎？

　　也正是這時，空間內(nèi)巨大的照明燈咔嚓一下熄滅了，整個空間陷入寂靜的黑暗。

　　林九齡心跳驟停。

　　人群轟然爆發(fā)出不小的議論，緊接著又如潮水一般消退下去。經(jīng)驗告訴他們，這是空間規(guī)定的睡眠時間。

　　林九齡蒼白著臉捏著周胖子的胳膊，借著一些從房間內(nèi)傳出的光，她緊緊盯著近處真真的小小輪廓。

　　那小小的頭搖了搖：“鬼…？這個世界上沒有不依托物質(zhì)就能存活的生物，你所說的大概是磁場效應(yīng)，那不是鬼，那是場景重現(xiàn)?！?p>　　真真從容的解釋讓林九齡松懈了一些，不過她很快又緊張起來了。

　　“那你是什么東西？”

　　“四維生物?！闭嬲嬲f。

　　晚間，房間鐵門自動開啟，小小一個房間只有一架床、一個衛(wèi)生間以及一張木桌子。由于房間內(nèi)存有燈光，故而大多數(shù)人的選擇都是在房間內(nèi)擠作一團——白天還存在的人，夜晚也許就消失不見了。

　　林九齡與周胖子二人從杭蓮處得知殺人能提高異能的消息，自然要更小心謹慎。

　　“你能凝一個塑料門在這兒嗎？”

　　九齡拉鐵門，見其靠在墻上穩(wěn)如泰山，無法關(guān)上，便異想天開。轉(zhuǎn)念又否定：“不過這墻壁可以吞噬異能，估計是不行了。”

　　胖子無奈聳肩：“總不能不睡覺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的身體再不睡覺估計就要散架了?！?p>　　“輪換守夜吧，白天也能睡?！?p>　　林九齡只好安慰道。

　　處理好了事情，兩個大人將眼神盯向罪魁禍首——坐在小床上，搖晃著不沾地小腿的孩子。

　　真真，不，應(yīng)該改口叫他封九嶺。

　　封九嶺先前已同二人解釋了他之所以盯上林九齡的原因，以下是原話。

　　“我祖父失蹤前留下這個羅盤，他的命牌在不久前碎了。他走后羅盤劇動，祖父一定有所留之物。正府檢測到恒星瘡變，我便自請來到此處，順著羅盤看到了你。”

　　“我觀你本以為你只是單純的變異碳基生物，但我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祖父留下的那樣東西，把那里的所有碳基生物也檢查過…直到我感覺到空間內(nèi)的四維物質(zhì)發(fā)生了變動。”

　　“…”

　　真真露出笑容，總結(jié)道：“這種順著時間流逝行動的方式還挺有趣?！?p>　　他說話神神叨叨，林九齡剛開始差點當他小小年紀就瘋了。直到這個四維生物所說竟全能和她經(jīng)歷的對上，林九齡這才不得不有些相信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四維人。

　　隨即在林九齡的強烈要求下，真真又簡單解釋了四維正府在世界末日中扮演的角色。

　　“這么說，你們就是統(tǒng)治宇宙的維斯正府，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護地球？”林九齡說這話，竟然尤其鎮(zhèn)靜。似乎發(fā)生了太多不可置信的事情，反而接受能力變強了。

　　封九嶺略點頭。

　　周胖子一屁股墩坐床上：“為了保護地球，我要被犧牲掉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慘淡的前途。

　　林九齡寂靜地倚靠在木桌邊，很快就接受了這一個事實。

　　在維斯正府解決了太陽瘡變、變異人的問題后，地球很快又會恢復正常。而此時此刻，他們在這個無名的監(jiān)獄當中，不過是人類歷史的一個像素點，維斯正府計劃的九牛一毛。

　　所有的變異人都是不為宇宙規(guī)則所容的，本來維斯正府是將要直接滅殺他們，但是因為更簡潔的計劃，他們才得以茍活到現(xiàn)在。

　　林九齡想望望天空，一時看到的竟只有鐵壁天花板。

　　“你若是能告訴我，你所知道的所有奇怪的事情，我可以把你的靈魂安存在四維世界直到宇宙重演?！狈饩艓X又提到了他祖父所遺留之物，甚至許諾了林九齡永生。

　　“你騙鬼呢！老子信了你的話才有鬼！”周胖子突然站起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封九嶺，舉起手就要凝聚塑料劍。

　　封九嶺搖搖頭：“沒用的?！?p>　　令人驚訝的一幕出現(xiàn)了，只見周胖子凝聚的塑料劍從劍柄開始就無法再向上延展了。準確而言，物質(zhì)從氣體中凝聚，還沒有合成到劍上，很快又原路散回了。數(shù)以億計的分子顆粒環(huán)繞在劍柄上，怎么也凝聚不起來。

　　那如煙花循環(huán)綻放的場景，著實產(chǎn)生幾分美感，卻讓林九齡心頭一寒。這就是四維人、宇宙管理者嗎？

　　周胖子已經(jīng)漲紅了臉——他頂多能凝聚三把塑料劍，此時使用的凝聚之力早已達到臨界點。

　　“我不想死…”周胖子終于收了力，他斜靠在墻邊。

　　伴隨著那把劍柄掉落在地上，無數(shù)的顆粒物質(zhì)也如蒸汽散發(fā)開來。

　　林九齡忽然心頭一動，她看著那消散的顆粒物質(zhì)，心中產(chǎn)生了一種奇妙的想法。這些分子與氧氣分子劇烈碰撞，是否會產(chǎn)生火焰呢？

　　或許是氫氣和氧氣的碰撞。

　　在這個怪異想法產(chǎn)生的一瞬間，誰也沒有看到，從林九齡背后，驟然升起一根毛發(fā)小的藍色火焰。這股細絲顏色如妖姬一般，短暫閃爍片刻便消失了。

　　“為什么？”

　　林九齡感覺到了那股妖火，心頭一震，情不自禁地問道。

　　“因為我是四維生物。”封九嶺解釋，他說完見兩人仍帶有疑惑，補充道：“由于你們的文字被地球物質(zhì)所拘束，它沒有產(chǎn)生地球物質(zhì)以外的文明。所以我無論以怎么的方式來解釋，你們都不會懂，除非你學會四維語?！?p>　　封九嶺似乎對林九齡格外有耐心，他見九齡沉默地低下頭，便又道。

　　“不過可以打一個比方。四維對三維，正如三維對二維。我們看你們正如你們在看一個二維平面?！?p>　　周胖子也抬起頭來，他皺著眉聽封九嶺徐徐道來。

　　“假如平面內(nèi)的生物的保險柜是只有長寬的封閉正方形，對他們而言無法到達的保險柜內(nèi)部，三維生物可以從長寬的基礎(chǔ)上延伸出高度，從而直接偷取保險柜內(nèi)的物品。類比，你可以理解為，四維人可以偷取三維力量。”

　　林九齡和周胖子都沉默了。

　　這個類比是如此的形象，以至于他們意識到，在四維人面前三維人就像二維平面的蟲子一樣，終生被束縛在三維宇宙中。

　　“四維空間是怎么樣的？”林九齡情不自禁地問道。

　　周胖子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繼續(xù)聽下去。他轉(zhuǎn)身走出門去，立在門口半響，蹲在門邊茫然地看向地面。

　　他看到不遠處還有些人沒有入睡，他們各自用著異能。有些在凝結(jié)纖維編制衣服、有些在哄身邊的小孩，凝結(jié)泥巴捏娃娃玩。

　　當真相還沒有降臨的時候，人們心中也許會迷茫，但始終充滿希望。真相降臨的那一刻，周胖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腦子一片空白，只明白一件事，他的生命已經(jīng)了無意義。

　　“睡會唄，你不是困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周胖子忽而聽到頭頂冒出林九齡的聲音。

　　他難得淚水涌上：“九齡，你去了四維世界，千萬千萬別忘了，地球上曾經(jīng)還有一個叫做周海龍的人，他曾經(jīng)和你有一段短暫的交情。如果可以，你把我的塑料劍帶上，算是我最后留下來的東西，也好，你能活到永遠，我也可以被記到…”

　　“你嗶嗶啥呢？”

　　周胖子只覺得頭頂一痛，不由抬起頭來，眼前的林九齡正小心翼翼地看向屋內(nèi)。

　　“怎么了？我們在這都了無希望了，你問四維空間的事，不就是想答應(yīng)他，去四維空間嗎？”

　　林九齡無奈翻了個白眼：“周胖子，給你個選擇，一群人和全世界，你選誰？”

　　“一群人和全世界？這還不簡單，我在哪邊就選哪邊，誰管他全世界滅不滅亡啊，老子的命最重要。”

　　林九齡再度翻了個白眼。她只覺得今天把一輩子的白眼都翻完了，卻萬萬想不到，今后她還會翻更多的白眼。

　　“行了，趕緊去睡吧，能活一天是一天。你老爹我來守前半夜吧，我要坐這來思考一下人生?！?p>　　說完林九齡就一屁股坐下了。

　　周胖子立起來，拍拍屁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九齡，你去吧，這是你的機會?！闭f完胖子就進屋了。他大概表達了自己的希望，將生之光明寄托給了林九齡。

　　只剩下林九齡一個人坐在門旁，四周空蕩蕩的。

　　她伸出一只手指，藍色的火焰驟然從她手指上涌出。火焰輕輕搖擺著，異樣的藍色顯得剔透而妖異。

　　林九齡沒有拿這火焰去觸碰鐵壁，因為她知道四維物質(zhì)一旦消失，將會引起封九嶺的注意。

　　“難道我就是傳說中的天選之子？”

　　林九齡看著這藍色火焰，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