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天之后,大雨漸小,天空再次飄起毛毛細雨。
羿劍從大鼎中爬了出來,臉上毫無血色,若非這幾天身體幾乎進入龜息的狀態(tài),恐怕他早已餓死。
嗚嗚嗚,羿劍捂著臉大聲的哭泣著,淚如泉涌,他痛苦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為什么大家都要死,為什么要我一個人活著,為什么,為什么?”羿劍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村落里回蕩,除了飄落下來的毛毛細雨,灰蒙蒙的天空,和這幾乎化為廢墟的村落,便沒人回應他,所有人都死了。
他小小的身軀在化為廢墟的村落間徘徊,臉上一片污漬,羿村沒了,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來到化為廢墟的武堂,他跪在這里,悲傷再次從心里蔓延出來,淚水再次充滿眼眶,然后落下來。
“你個臭小子,也就你敢這么和老子套近乎!”
“將來你若想加入一個劍谷,這藏劍谷你可考慮。”
“若有幸拜于藏劍谷,當好好修煉,切莫偷懶,誤了前程!”
“行走在外,不比山村,人多奸詐,不可枉自信了他人,也不可有害人之心,重重之中,不可提你負劍之事,亦不可跟人提起你的跟腳來。”
“臭小子,莫哭,要活下去!”
……
溫熱的淚水流下來,羿劍放聲大哭,原來當一切逝去,留下的記憶就像一把刀一樣,在心里不斷劃動,痛徹心扉。
羿劍又走到先生的草堂,耳邊出現(xiàn)先生的音容,淚水又在眼里打轉(zhuǎn)。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p> “小娃子,學而后知,不學焉可洞而察之。”
羿劍再拜。
村長爺爺?shù)拿┪菀呀?jīng)化作一片灰燼看不見了,村民的尸體也已經(jīng)被大火焚毀,唯有那一口鼎矗立在村中心,昭示著曾經(jīng)這里也曾住著人家。
“小羿,你雖是我等撿來,但大家都是你的親人!”村長爺爺捋著胡須,摸著還只有五歲的羿劍的道。
“小羿啊,你是我們羿村的靈,有你在,羿村才在,以后切不可忘記!”
羿劍悲傷難以自抑,夜晚降臨,他吃了一點東西,便臥在大鼎下面,睡了過去,終究是十一二歲的孩童,如何受得了這等打擊。
睡夢中,他淚水從眼角流下來,然后就是慌亂,似乎做著什么噩夢。
清晨,一陣鳥鳴傳來。
羿劍從夢中醒來,擦著眼,當發(fā)覺這一切不是夢時,淚水又流下來。
連日來,陰沉的天空竟放晴,露出太陽,這讓羿劍,心里稍微好受了一點,他又找了一些吃食,添了一下肚子,便終日發(fā)著呆,當初那個活潑機靈的少年,似乎一去不復返了。
一連七日之后,羿劍才從這打擊中緩過來,只是身上多了一絲冷意,仇恨被他深深埋在心底。
他握著拳頭,不能再消沉下去,他一定習得至高劍術,為羿村全村百余口報仇雪恨。
小小的年紀,卻背負起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痛苦與仇恨,而且,他將一直背負下去。
羿劍又花了數(shù)日時間,在村中心立了一個冢。
此時,他站在這個冢前,抿著嘴,眼睛也不似以前那么有靈氣,而是透著寂然,隱約可以看到他眼底燃燒著的仇恨的火焰。
他深深的一拜,在這冢前發(fā)誓,必學有所成,報這血海深仇。
最后他頭也不回的順著山道出山而去,臉上堅定,沉痛的苦難會讓一個人在一夜間長大。
……
藏劍谷,位于眾妖之森,因劍谷內(nèi)藏有劍冢,劍冢內(nèi),藏著千萬把劍而得名。
眾妖之森,因森林內(nèi)野獸橫行,更有踏入修行的妖獸,故而得名。
藏劍谷在眾妖之森的深處,要想進入藏劍谷,對于普通人而言,就是十死無生的死路,因此除非劍谷開谷收徒,否則,普通人進入眾妖之森唯死而已。
而這藏劍谷距離羿劍所在的羿村,足足有數(shù)千里之遙。
且藏劍谷每十年才收一次徒,而現(xiàn)在距離上一次收徒也不過才過去五年而已。
這一日,藏劍谷一如往常,除了外出歷練和執(zhí)行劍谷任務的眾弟子,所有劍谷弟子都在這大堂之內(nèi),聽長老們講道。
這大堂密密麻麻坐了足有千余人,大多背負長劍,身著白色道袍,認真聽那捋著長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的長老,講述著修行之道。
只聽他緩緩道來:“修行一道,在乎修心,唯靜心,凝氣,方能感氣入體,超脫凡俗,修心,即修本心,修那一絲靈明,唯有明得本心,才能斬除心魔,修行一道,才能一帆風順……”
有些弟子聽得津津有味,有得則昏昏欲睡,那長老也不生氣,仍舊自顧自將著自己的修行經(jīng)驗,此乃早課,雖枯燥無聊,卻對修行大有裨益。
當然,聽之亦可,不聽亦可,全乎本心,聽之,少走彎路,不聽,不過多走些彎路罷了。
“王長老,何為本心?”
有弟子不解,舉手問道。
那王長老捋著胡須,再次開口道來,其音緩緩,卻蘊含道理,其意雖簡,道理卻甚。
那弟子聽后,仍舊迷迷茫茫,那王長老搖搖頭,修行最重悟性,雖然修行也有天資所限,但悟性卻更加重要,哪怕天資再高,若沒有悟性,這修行一道也走之不遠。
又有諸多弟子提問,王長老都一一解答。
早課結(jié)束之際,有守門弟子跑過來,向王長老行了行禮,道:“長老,谷外有一少年求見,說要拜入我藏劍谷?!?p> 王道容擺擺手道:“我藏劍谷每隔十年才開門納徒,距離上次納徒也不過才五年而已,告之五年后再來,將他打發(fā)去吧!”
“長老,我覺得您應當去看看,掌門和其他長老都有事尋不得,唯您剛下早課,有得時間,而且……”那弟子咽咽吐沫。
“而且什么?”王道容問。
“那少年不過十二歲,只身前來!”那弟子擦擦汗水道。
“你說什么?”王道容覺得他似乎聽錯了,便又開口問道。
“少年十二歲,只身前來!”那名弟子大聲說道。
王道容還未反應過來,便聽的堂下一陣大笑。
“十一二歲的少年,一個人來到我藏劍谷,陳師弟莫非在說笑?”
“我藏劍谷被眾妖之森環(huán)繞,一個壯漢想要只身來到我藏劍谷,都不可能,況一少年乎?”
“可笑,可笑,可笑至極!”
那陳姓弟子,漲紅了臉,他開口辯解道:“此我親眼所見,豈能有假,不信,大可隨我一同前去。”
王道容眉頭微皺,他知弟子不會在此說假,便忍著心中好奇,打算前去看上一看。
“你帶我前去!”
“喏!”陳姓弟子躬身諾道。
那一眾弟子有男有女,年齡不一,都心有好奇,便一同跟著前往,不過,仍有一些弟子不信一個少年可以只身來到藏劍谷,便散去修行去了。
一行數(shù)百人浩浩蕩蕩向谷外趕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當他們來到谷口,打開大門,便看到一個少年依偎在門口的石頭上,身上到處是傷口,有得已經(jīng)結(jié)巴,有得則還在汨汨流血。
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粗布麻衣,氣息萎靡,好似一口氣就會過去一般,眾人看到他身后背著一把木劍,除此便別無長物。
“這怎么可能?”
“看,我沒騙你們吧!”陳姓弟子指著那少年,說道。
其他弟子還在震驚之中,眾妖之森方圓百里,想要徒步穿過眾妖之森來到藏劍谷,那幾乎是不可能事,即便他們之中,也少有人能做到。
王道容也心生驚奇,他走到少年旁邊,從身體渡過去一道罡氣道:“少年醒來!”
少年先是手指一動,才緩緩睜開眼睛,他眼眸寂然,哪怕身體虛弱到極點,哪怕身上的血還在汨汨流出,那一雙眼仍舊一片平靜。
“少年名何,又從何而來?”王道容修行多年,心智堅定,但看到少年那平靜的眼睛,仍不僅心里一驚。
少年艱難的站起來,欠身抱拳道:“羿劍,來自蒼嶺郡,望能拜入藏劍谷?!?p> “什么蒼嶺郡?”王道容臉色一變,心中驚疑不定。
“蒼嶺郡,瞎說的吧,蒼嶺郡距離眾妖之森足有數(shù)千里之遙,他怎么可能從蒼嶺郡而來!”
“可是就算是從蒼嶺郡而來,又如何穿過這百里之距的眾妖之森?”
人群一片嘩然,但是看到羿劍破爛的衣服,傷痕累累的身軀,不由他們不信。
“你可知這蒼嶺郡距離我藏劍谷可有三千里之遙?”王道容說道。
羿劍點頭,目光平靜的可怕,似乎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嘶,人群中一道道倒吸冷氣的聲音傳來,這少年到底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從蒼嶺郡趕到藏劍谷,又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穿過這眾妖之森。
“那你可知,我藏劍谷每隔十年才會納徒一次!”
羿劍點頭。
“那你又是否知道距離上次納徒也不過才過去五年!”
“知道!”羿劍語氣冰冷,沒有絲毫感情。
“想要拜入我藏劍谷,你只得再等五年,我藏劍谷十年收一次徒,此乃天數(shù),亦是規(guī)則,我等不會破例?!蓖醯廊菪睦飮@了一口氣,他知這少年心性堅定,實乃修行的好料子,奈何天數(shù)如此,破例不得。
羿劍沉默,他右手拼成劍指,朝那原本他歇息的石頭劈去,頓時,那石頭四分五裂。
王道容面色一邊,失聲道:“劍氣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