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
那少年輕笑一聲,背著雙手,他眼睛微瞇,看著羿劍。
“你究竟是誰?”羿劍問道,他臉上露出痛苦之色,那小女孩好熟悉,看著她流淚,竟然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那少年收起笑容,雙眼散發(fā)烏芒,黑色的魔氣自身體向四周侵染,連春雨都被染成墨色,兀自掉下來,整個世界都在褪色,就像水墨潑在宣紙上,向四周浸染一樣。
“看呢,世界原本就是黑色?你又何必自欺欺人,甘心沉迷夢境,醉倒于此?”少年指向那做小山村,然后開始冷笑。
羿劍順著他的手指看向小山村,然后他就慌了,他不顧水潭濺起的泥漿,便欲向村中跑去,可是,流火已經(jīng)開始點燃村落,如血一般的黑色從天幕緩緩降下。
“不不不……”羿劍想要跑過去,但是雙腿沉重,就像灌鉛一樣,如何也邁不動,就像在夢里做著噩夢,想要逃走,但任你使出多大的力氣都無濟于事一樣。
這片世界搖搖欲墜,可就在這時,一柄奇特的長劍破入這里,阻止世界的崩潰。
“哼,多管閑事!”那少年突然面容猙獰,冷哼了一聲,魔氣自他身上爆發(fā)而出,向那柄仙劍轟殺過去,真如魔神降臨,可怕無比。
羿劍捂著頭,臉上痛苦無比,可在這時那小女孩那哽咽悲傷的聲音再次響起:
“木頭哥哥,是月兒啊,你醒醒啊,難道你忘了月兒了,月兒好想你,不要再睡了,好嗎?”
“月兒,月兒……”
羿劍頭疼欲裂,他不停的念著月兒,為什么這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他抬著頭,看著如墨一般的畫面,那里小女孩正摸著少年那有些痛苦的臉,淚流不止。
可就在這時,世界突然安靜了,淅淅瀝瀝的雨聲滴落在水潭中,發(fā)出叮叮咚咚的聲音,羿劍的頭也沒那么痛了,只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正爬在草叢中,只聽嘭的一聲。
“兔兒啊,兔兒,我也不想抓你,奈何只有抓了你,明叔方肯教我劍術(shù),你也只得委屈委屈,解了他的讒欲,好讓他將劍術(shù)教于我!”
羿劍一僵,記憶如泡沫般一一浮現(xiàn),就像染色的舊時光,充滿傷感,充滿不可挽回的遺憾。
他身上開始涌出魔氣,他恢復(fù)的記憶越多,恨意就越是濃郁。
“哈哈哈,你看最終你還是自己想起來了,不免再次入魔,如此我們何不聯(lián)手,既能報那血海深仇,也能將這個世界染成黑色!”
“木頭哥哥不要啊,不要聽他的,你還有我們啊,你還有月兒,月兒好怕,好怕你忘了月兒!”
“聒噪!”那少年面目猙獰,他隔空一抓那浮現(xiàn)在空中的畫面,便消失不見。
。。。
“月兒,你究竟怎么了?”江青靈和林小凡眼中是深深的擔(dān)憂,月兒從剛才開始,就胡言亂語,整個人失魂落魄,淚流不止。
“木頭哥哥,木頭哥哥的心好痛,月兒的心也好痛,可是,我看到木頭哥哥了,木頭哥哥被困在自己的夢里,也將心魔困在夢里,可是木頭哥哥要醒了,恨又要占滿他的心了,月兒好怕,好怕他再次入魔,那樣就不記得月兒了,嗚嗚……”
羿劍抱著頭,恨意滋生,流火,鮮血,大雨,那些面目冷峻的人,他恨,他恨呢!
可是那小女孩的聲音再次傳來,聲音是那么悲傷,她的聲音很怕,他捂著頭,五個月來的點點滴滴,月兒對他的照顧,在他耳邊說的每一句話,都在那泡沫一般的記憶中浮現(xiàn)。
“木頭哥哥,月兒知道你身負血海深仇,也知道你心里的苦,知道你心里的痛,但是,你不能讓恨占滿了你的心啊!”
“這么多關(guān)心你的人,你就狠心看他們?yōu)槟阈膫?,王伯伯為了你東奔西跑,日夜操勞,臉上的皺紋都多了不少,你就忍心?”
“而且你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你喝了月兒的蓮子羹,你還是月兒的,沒有月兒的允許,你不可以不記得月兒,不可以入魔,不可以六親不認,不可以……
“月兒……”羿劍的淚水也流下來,他捂著胸口,他想起來月兒是誰了,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態(tài),他咬著牙,極力控制心緒:
“不能入魔,我已經(jīng)被仇恨折磨了五年了,如果入魔,非但血海深仇不得報,還會傷害月兒,我不能再讓月兒擔(dān)心了!”
“該死!”那正在攻擊仙劍的少年,看到羿劍在抑制恨意,頓時面目更加崢嶸,他魔氣滔天,不停轟擊仙劍,但是仙劍卻絲毫不被撼動。
就在這時,又一道身影出現(xiàn),那是老村長,他嘆了一口氣,道:“就知道你會被恨迷了心智,還好當(dāng)初拜托先生留了一絲意識在你意識深處?!?p> 那身影來到羿劍身旁,摸著他的頭,感傷不已,他道:“孩子,苦了你了,也該醒悟了,你現(xiàn)在不僅僅有羿村,還有關(guān)心你的人,切不可在如此執(zhí)迷不悟?!?p> 羿劍艱難的抬起頭,他淚水再次奪眶而出,他聲音沙?。骸袄洗彘L,為什么,為什么要只留下我一個人?”
“孩子你忘了,我說的話了嗎,在密室我曾有言,有朝一日,若羿村遭劫,你切不可沉迷仇恨,而迷了本心,你在,羿村便在,你亡,羿村便亡!”
“可是……”
“況且你現(xiàn)在不只是有羿村的仇恨,更有愛你的人,你師尊在你入魔之后,如何光景,你難道不知?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月兒寸步不離,終日郁郁寡歡,以淚洗面,你難道又不知?”
“木頭哥哥,不要忘了月兒啊,你忘了月兒,月兒該怎么辦?”
“師尊,月兒……”羿劍心痛,他不能辜負師尊,更不能辜負月兒,他不能入魔,不能入魔,無論如何,也要斬卻心魔。
“木頭哥哥,月兒以后一定好好修煉,木頭哥哥走到哪,月兒就跟到哪,月兒只求你恢復(fù)過來,不要入魔,月兒好怕,好怕有一天,你連月兒都不認識了!”
羿劍盤坐下來,意守丹田,想要控制身上幾乎快暴走的魔氣,斬卻心魔,說起來容易,可真正做起來,卻又無從下手,他放空思緒,想著自月兒出現(xiàn)的點點滴滴,想著這五年來師尊的教導(dǎo)。
“我再助你一臂之力,解鈴還須系鈴人啊!”老村長捋著胡須,他大手一揮,世界開始褪色,然后那一日,初春三月十五日,羿劍一生都忘不了日子,開始重演。
羿劍睜開眼,此時他站在羿村的上空,天還未亮,只見羿朗引著一個十二歲少年走向村中心,村民們都已起來。
時間流逝,悲劇重演。
羿劍雙目充血,身上的魔氣又開始蠢蠢欲動,但是月兒的聲音時刻在耳邊響起,讓他保持著清醒,他沒有動,恨意也沒有消,他只是看著,如同觀眾。
最后他緩緩閉上眼睛,身上的魔氣退卻,當(dāng)再次睜開眼時,雙目變得澄澈。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yīng)作如是觀!”老村長點點頭,微笑的道,身影也逐漸消失在這夢的世界。
羿劍踏足虛空,他手一招,那懸浮在這片世界的仙劍,呼嘯一聲,落入他的手中。
“怎么可能,如此血海深仇,你竟然可以從中掙脫出來,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那少年面目猙獰,如顛如狂,他手一握,木劍出現(xiàn)在他手中,魔氣繚繞。
“因為有師尊,更有月兒,我與月兒心靈相通,月兒雖然古靈精怪,但是心底卻很善良,她不喜歡我入魔,凡是她不喜歡的,我便不會去做!”羿劍手握仙劍,仙劍中的仙靈氣洗滌著他身上的魔氣。
這五個月來,月兒的聲音一直在呼喚他,更在分擔(dān)他的痛苦,他的恨意,否則,他也不會將心魔困在這里這么久,那日入魔,力量耗盡之后,被他壓制的本心,強行介入識海,將心魔封困于此。
而本心也被困在這里,也就是現(xiàn)在的他。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好恨,我好恨!”那少年持著木劍,一劍刺來,無數(shù)黑色的劍氣,夾著天上降下的毛毛細雨,刺殺過來。
“你恨得應(yīng)該是那些殺害明叔,先生,覆滅羿村的人,而不是這個世界,不是你的朋友,更不應(yīng)該是你自己!”羿劍一劍揮出,仙劍的力量,頃刻便將那少年的沖天劍氣揮散,他說這話,既是說給自己的心魔,也是說給自己。
覆滅羿村的人,不管他們在哪,哪怕天涯海角,他也要讓他們血債血償,而不是入魔,毀了自己,最后連這血海深仇也報不了。
“不可能,我怎么會輸給本心,我才是羿劍,我才是!”少年一劍刺出,劍氣化作怒龍,向羿劍怒嘯而去。
“血債終會血嘗,哪怕他們在大陸的彼端,有朝一日,我亦可讓他們亡于劍下,我以本心起誓,所以心魔,你該消失了!”羿劍舉起仙劍,再次揮下,可怕的力量瞬間擊潰怒龍,那少年的木劍被斬斷。
“怎么可能,我怎么會輸!”
少年的身影爆發(fā)出烏芒,這個世界也開始搖搖欲墜。
正抱著羿劍哭泣的月兒,突然感覺到羿劍的動了一下,她抬著頭,看向羿劍。
此時羿劍緩緩睜開眼睛,他抬起手,擦著月兒的眼淚,眼眶微紅,但是卻露出一絲笑意,不由想到,極為應(yīng)景的詞。
無半點閑愁去處,問三生醉夢何如。笑倩誰扶,又被春纖,攪住吟須。
良久,他才道:
“月兒,你的話我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