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鎮(zhèn),梅隴客棧
春芽在門口徘徊,趙叔已經(jīng)在二樓賬房內(nèi)呆了一整天了,她想起昨天晚上聽到令小姐被抓時趙叔直接愣住,還以為來報消息是在開什么玩笑呢,在看到阿香姑娘的娘親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時趙叔才真正相信,小姐真的被抓了,大家都著急的團團轉(zhuǎn),趙叔卻從頭到尾一言不發(fā),回來就到二樓房內(nèi),當(dāng)現(xiàn)在都沒有出來過。
春芽猶豫了一下又敲了敲了門,“趙叔?你別太傷心,阿香姑娘說了那歹徒想抓她并不像傷害她的樣子,您注意自個兒,等小姐回來看您這樣,她會心疼的?!?p> 過了很久屋內(nèi)傳來一聲十分蒼老嘶啞的聲音,“知道了,春芽你讓路大娘和老掌柜的都叫上來,就說我有事要說?!?p> “好的”春芽疑惑的點點頭,轉(zhuǎn)身下樓,又回頭看了看那個關(guān)閉房門。
一會兒,大家都聚集在房內(nèi),此時趙叔已調(diào)整好了狀態(tài),就像每一次總結(jié)討論小茶會一樣,端坐在主座右下首,“好了,今天有些話想跟大家說一說,我趙某人來請水鎮(zhèn)也有些年頭了,承蒙大家的關(guān)照,才有了個如今這個小家,唉,如今......”
“趙叔,你說什么呢,要不是你和東家的幫忙如今這世道還有我們娘仨活路嗎?跟我們還見外嗎?有什么要我們做的我們都拼盡全力也幫你的”路大娘打斷趙叔的話,
“路大娘話雖糙了點,但理不錯,大家伙都還在,這個客棧還要繼續(xù)開下去,等著少東家回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這我們?yōu)槟闶刂??!币活^發(fā)白的老掌柜,不慌不忙的磕著煙管,靠著椅子后背沉沉的說道。
趙叔看著眼前一起共事了這么多年的人,忍不住眼眶發(fā)紅,吸吸鼻子,說:“我需要出遠門一趟,也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所以在我走的這段時間,如果有人來找我或者找什么東西,你們不要慌就說趙里帶著東西已經(jīng)離開了?!?p> 趙叔本名趙里。
屋內(nèi)人都一致的點點頭,也識趣的沒問什么東西,單看令姑娘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如今紛亂的世道,家境遭難隱姓埋名出來謀生的很多,他們都懂得相對緘默。
......
......
令儀最近很納悶,自己自從被轉(zhuǎn)移到這個小破房子里,就在沒人理她,連話本子里經(jīng)常見的上刑審問都沒有??龋皇亲约赫页?,而是她現(xiàn)在搞不清楚狀況,難不成就為了囚禁自己?抓自己意義何在?每天除了個啞婆婆按時送飯,門口侍衛(wèi)五步一哨,三步一崗的。
這天,令儀照舊在想法子怎樣逃出去,門口突然有動靜,令儀眉峰挑了挑,又若無其事的雙手捧腮繼續(xù)坐著視線亂飄,接著房門被推開。
令儀視線一轉(zhuǎn),首先看到黑絲的邊角料,接著視線往上入眼的一襲玄色錦袍,胸前有翔龍盤錯皆為暗紋,衣擺處用特殊的金絲勾勒出荷葉邊邊,隨著門打開屋外的耀眼的陽光也絲絲縷縷照進來,伴隨著走動佛起衣角在陽光下閃爍飛舞,青絲用同色玉冠高高束在頭頂,儀容端正,氣質(zhì)清貴。
是那晚上的那個人。
他就站在那,開口道:“令姑娘”
令儀掃了一眼,很想裝高冷的不理睬他,但......她沒膽,“怎么,抓了我劫財還是劫色倒是行動啊。一直關(guān)著我算個什么事。”
“呵,令姑娘固然心胸開闊,在如此劣勢下還能開玩笑”龍澤彥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那你倒是說啊,看你也算個人模人樣的,別不干人事吧?”令儀挑釁道,他就是要惹怒他,看他到底想干嘛,也想看看這人底線在何處。
“唔,果然伶牙俐齒,”他不在意的說道,突然往前一探,臉部停留在令儀面前一指處,“你小時候還咬過我呢,你可記得?”
令儀迷茫了,一時間有點懵。
他似乎沒想過令儀會回答繼續(xù)回憶道:“也對,那個時候你才5歲,人小鬼大總是捉弄別人,我記得那次我偷偷觀察你,看你將四弟欺負的哭了,你怕被發(fā)現(xiàn)就威脅我不讓我告訴別人。呵,小小的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威脅人倒是一套一套的?!?p> 令儀瞇了瞇眼,“你不會就來跟我敘舊的吧?”
他頓住,突然雙手撐在桌子上,眼神閃爍,沉沉的說道:“遺詔在你這?”
呵,果然是遺詔。
“可惜了,還真不在我這”令儀無所謂的聳聳肩,天真無害的看著他。
“不,在你這”,頓了頓又加了句,“只要你在,遺詔就在”說完他惡劣的抬起她的下巴,對著她吹了一口氣,緩緩勾起嘴角。
令儀使勁甩開他的束縛,奈何男女力氣懸殊太大,只能用力瞪著他,眼神銳利。
“唔,兔子終于發(fā)威了,不繼續(xù)裝了小白鼠了”他松開手,侍從機靈的遞上手帕,為他擦了擦手。
令儀看著他的一系列行為,恨恨的咬著牙,嫌臟就別碰,干嘛裝作一副清高模樣,“我說了遺詔不會在我這!”
“沒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派人去取了,我相信很快就有了”他好脾氣的解釋道。
令儀愣了一下,什么叫派人去???低下眼眉不再言語。
……
……
上午還是十里艷陽天,下午就烏云蔽日,狂風(fēng)大作,吹的人大道上一輛飛馳的馬車顛簸著前行。
馬車里趙叔摸著胸前,心里慌慌的,大雨終于下來了,砸在車棚上,劈里啪啦作響,像是砸在他的心上重重的,沉沉的,壓的人喘不過氣。
前年駕車的老伙計看看這雨勢覺得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兄弟,這眼瞅著下大了,咱們先避避雨去吧?這趕路也不差這一兩天?!?p> 趙叔猶豫一下,還是答應(yīng)了,馬車在雨幕中緩緩前行,像個暮年老龜步履艱難,行進一個小破廟進去避避雨。
駕車的老伙計,拍拍身上的雨水,道:“我先去把馬車給安頓好,兄弟你自己看著進去找個地先做休息??!”
趙叔點頭,佝僂著背一步一步的走進廟內(nèi),就在他環(huán)視屋內(nèi)情況時,他頓住,背部繃直,眼睛左右轉(zhuǎn)了一圈直覺有腳步慢慢靠近。
一直簌簌的聲音響起,一人飛身過來想要抓住他的肩膀,趙里一個閃身躲開了攻擊,身后又來一人上前出拳,回身擊擋,趙叔當(dāng)年是令湖南的貼身小廝手腳功夫還有點,這讓他勉強與這伙人纏斗。
他大致看了一下總共十來個人,個個黑衣裹面身手不凡,他想逃有點難。
“噗,唔”短暫的思緒被一腳踢飛,趙叔趴在地上緩了緩想起來,后背又踩上一只腳,“老頑童,把東西交給我們,好歹給你留個全尸,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阿!”
腳上力氣加大死死碾壓著他,趙叔猝的笑出聲,眼眶發(fā)紅,嘴角溢出血絲,他只問道,“被你們抓走的那姑娘在哪里?”
“呦,惦記這個呢,那娘們國色天香說不定以后還有好日子過呢,”
“我要見到她,東西才能給你們”
黑衣人使勁踹了幾腳,“你他媽的不要給我耍花招,不過……”
黑衣人互相對望一眼,“不過,已經(jīng)不需要你了”說著拿起刀直直插下去,“噗嗤”一聲,趙里覺得自己胸腔穿刺,他瞪大眼睛想要說什么,可什么也說不說出來,他眼前浮現(xiàn)出令家,令老爺,小令儀,小少爺還有梅隴客棧,老掌柜……
他緩緩閉上眼,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流下,小姐啊,趙叔好像不能再照顧你了……你可要好好的活著??!
“嘖,早知道拿著這么輕松來這么人干嘛,后面那老東西怎么樣了,”黑衣人搜索著全身找到包裹嚴密的東西。
“已經(jīng)處理?!?p> “嗯,走吧”
就在這時他忽而覺得心頭劇震,一股強大的殺氣從頭頂上逼迫而來。他下意識后退,抬頭望向前方,就見一人白衣飄飄,轉(zhuǎn)動著胸手腕間的劍,飛掠而至直指喉嚨……
周圍不知何時圍了一圈人馬,不過不要緊他認出這是誰——路家二公子路子銘。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路二公子呀。哦,應(yīng)該是四殿下?!毕惹澳呛谝氯碎_口說道。
剛趕到的路子銘便看到一人躺在地上,他渾身一顫,那是……趙叔,他閉了閉眼,在睜開眼睛就像看死人一樣看著他們一伙黑衣人。
“看來都不想活了”低聲輕聲說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像他——一劍封喉!
那人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緩緩倒下,路子銘不在看他,拿起東西,就轉(zhuǎn)身離開,臨走之時,對著身后人道:“將那老者好好帶到清水鎮(zhèn)梅隴客棧……好好安葬!”
路子銘艱難的說出這些話,便大步離開,不再回頭。
霎那間山道之上風(fēng)起云涌,狂飆般的暴雨漫天而起,廟里一盞盞破燈唏溜溜的一聲長嘶,瑤瑤欲墜,
暴風(fēng)雨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