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父親
父親這一稱謂的意義究竟是什么?是如巍峨的高山給人依靠,還是如參天的大樹容人休憩;是如沉靜的河流浸潤心底,還是如陡峭的崖壁讓人心生畏懼?
這些意義對于沈念似乎都沒有實現(xiàn)過。自從沈念的母親陳英與沈念的父親沈長林離婚以后,沈念只見過沈長林兩次。這兩次還是她寒假過年回家時見到的。后來沈長林跑到外地去和別人合伙做生意,沈念便再沒見過他了。
每年沈念與父親之間只有一兩個電話來保持聯(lián)系,以告訴對方世界上還有這個人存在。沈念每次接到沈長林的電話時都會心頭一緊,氣血上涌。因為只要通話時間超過一分鐘,沈長林的話都會讓沈念產(chǎn)生自己悲慘可憐,不應(yīng)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念頭。
陳英也一次次告訴沈念,少去理那個爹,他根本就沒盡到當?shù)牧x務(wù)。這些話讓沈念內(nèi)心酸楚無比。
沈念再一次看到手機來電顯示上沈長林的名字時,她愣了兩秒,用力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后才按下了接聽鍵。
“喂?念念啊,你上班呢嗎?”電話中傳來沈長林平穩(wěn)的聲音。
“沒有,今天放假了?!鄙蚰畋M量簡短地回答。
沈長林告訴沈念他現(xiàn)在住在寺廟里面。是的,他之前的生意都失敗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尋去山上的寺廟做了居士。
從沈念小時候開始,就記得家里的黃色木抽屜里有《麻衣相術(shù)》、八字、風(fēng)水一類的書和一堆不知沈長林從哪兒收來的古代錢幣。沈長林一直都對這些玄學(xué)感興趣,據(jù)說有人給沈家算過,他們家就是要出一個像跳大神兒那樣的,或是去寺廟出家那樣的人的。這說法現(xiàn)在居然成真了。
“挺好的啊,那你就在寺廟里好好待著吧,別再瞎折騰了。”沈念說。
寺廟里為沈長林免費提供吃住,沈長林負責(zé)幫寺院的僧人做齋飯,并為每天前去寺院的香客解答種種人生困惑。
按理說,每日在寺院誦經(jīng)學(xué)佛之人應(yīng)該不會在意錢財這些身外之物,可沈長林卻還是會追問沈念工資的多少,有沒有漲薪水這樣的問題。
“工資沒漲,還那樣,也就五、六千吧。”沈念回答。
“哎呀,那也太少了。你這也不行啊,這點錢能夠吃飯嗎?”沈長林說,接著他又舉例說誰誰家的孩子也在上海,入職的是上市公司,那工資都得一萬多了;誰誰家的孩子剛畢業(yè),做個前臺文員也有六、七千了。沈念在這些話中聽出了瞧不起的語氣。
“對啊,是挺少的,那你要給我些錢嗎?”沈念反問。
“我哪兒有錢啊,我的錢都捐給寺廟的功德箱了,再說,你18歲之后,我做父親的義務(wù)就算履行完了,現(xiàn)在該你給我錢了?!鄙蜷L林說。
“呵……”沈念短笑一聲,自嘲地說:“是啊,可能是我命不好吧,出生在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長大了也沒什么出息?!?p> “那你命不好能怪誰啊,怪不到父母,那是你上輩子沒做好事,沒積德,是你自己積德不夠?!鄙蜷L林說。
沈念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從小缺少家庭的溫情,在無休止的吵罵聲中成長,結(jié)果導(dǎo)致這些的原因竟然是自己上輩子缺德了。
“你還有其他事嗎?沒什么事我就掛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身體吧?!鄙蚰钪幌腭R上結(jié)束對話。
“那行,沒啥事了,就這樣吧。”沈長林說完,電話終于掛斷。
沈念瞬間就哭了出來,不知是委屈、是難過、還是對很多事情的無可奈何。一通電話卻猶如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回想起成長時的種種,張大了嘴巴,淚水卻是無聲地淌遍臉頰,最后她哭到頭痛欲裂、精疲力竭,在已被淚水沁濕的枕頭上緩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