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白五的棺材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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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復院里有鬼魂!”
我還以為陸十四會說出什么驚人的秘密,原來就是“鬧鬼說”呀!
沒有什么稀奇,藍婆婆能這么說,一個精神病人更可能這么說了。
于是我奚落他一句:“怎么,朱先生也相信鬼魂?”
陸十四沒有理我,繼續(xù)說:“我問院長,你也相信有鬼魂嗎?院長吧咂吧咂嘴,說怎么不信,說完遞給我一張發(fā)黃的舊刊物,指了指那篇文章后面的署名,并且聲稱這個作者就是鬼魂變的,那院長越說越激動,他說那個作者剽竊了原本屬于他的論文,既然他這么不要臉,總有一天,我會用刮臉刀把他的臉皮刮掉,然后把論文寫在他的臉皮上……”
我聽到這里暗自心驚,發(fā)生在康復院三樓休息廳里流血的一幕立刻又浮現眼前,我不知道,如今這世道究竟是怎么啦,怎么連精神病人都是心懷叵測?
“當時,我的確看了眼那本刊物,應該是一冊專業(yè)領域內部發(fā)的學術期刊,題目是關于考古與地下文物方面的,作者的名字叫——丁瀚杰?!?p> 丁瀚杰……丁瀚杰?
這個名字可好長時間沒出現了,我刻意往李重慈臉上瞅了瞅,竟然發(fā)現他沒有什么反應。
“你也是丟了東西過來尋找的吧?那院長盯著我的眼睛說,”陸十四心有余悸地講述道,“我當時大吃一驚,他突然又伏下身,把刊物遮在臉上,壓低嗓門說(陸十四盡力模仿著院長的語氣),既然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就告訴你吧,你的東西也是這個丁瀚杰盜的,如今他已變成鬼魂上了藍婆婆的身(又是藍婆婆,這個無處不在的藍婆婆啊),你只要跟緊她,你的東西馬上就能找回了,只可惜了我的那篇論文,自從吃了藍婆婆的酸菜包,就被她給頂了賬,再也找不回來了?!?p> 我聽著聽著,真是愈來愈詭異了,連酸菜包都出來了,這個精神病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陸十四亦是皺皺眉頭,“聽到后來,我也覺得這院長有點不對勁,正準備告辭離開,那院長卻說要送我件東西,說著就從貼身的內衣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面膜,說是惡人的臉皮,要我戴上就能嚇唬住藍婆婆,逼她交還偷我的東西?!?p> 陸十四趁著講話的工夫,就從口袋里掏出這副面膜,低下頭往臉上一抹,立馬就變成另外一副模樣。
石虎的模樣。
周遭一片嘩然,陸十四一道如電的目光立刻射向石虎,“怎么樣,石先生,你敢揭下來嗎?”
眾人又是一驚,敢情石虎也是戴著一副假面哪!可那石虎倒是面不改色(當然不會改色了),甚至還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笑,“敢問,朱先生是何時盯上我的?”
“當然是從白五的棺材鋪子,”陸十四目光掠過眾人,“還是先講我的故事吧,說到哪兒了,對,就是康復院那位精神不太對勁的老院長,他出人意料地送我這副精制的硅膠人皮面具,接著又指點我,戴好面具后夜里到老城教堂巷白五的棺材鋪子里等藍婆婆,到時就能找到失物?!?p> “我心想寶物哪有那么好找,”陸十四撇撇嘴,“一看時間不早,便懷著將信將疑的態(tài)度離開了康復院,再趕去寺院時,恰好瞧見李老先生和石先生上山,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們,所以還不知道那張面具和石先生的面孔一樣,后來我找到覺池,繼續(xù)了解寺院的一些情況,就在這次交談中,他告訴我一件事情,卻讓我無意中窺見破案的線索,當然,覺池可想不到這樣一樁小事就能將自己出賣……”
講了這么久,陸十四稍稍喘口氣,他看看法渡禪師,鼻子冷冷一哼道:“請大師聽聽,你那乖徒弟做的好事!我進去時,他正在紡線,只見一大堆五顏六色的線摞在跟前,每一根他都紡得一絲不茍,然后再搓成各種顏色的繩子,我問他這些繩子用來干嗎,他笑笑說拴猴子用的,我又問不同的顏色是什么意思,他說一種顏色代表一個指令,我拿起黑的問是什么意思,覺池說就是代表不讓猴子出門,比如寺院開放日怕他驚了朝山的香客,我又問白的呢,他說代表可以出去,又問藍的時,覺池說什么也不肯開口了,就在那一刻,我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要是有種顏色代表讓猴子去偷東西呢?”
說著他瞧瞧法渡禪師的表情。
我驀地想起,昨天早晨在鐘鼓樓,敲鐘的覺能和尚講述大鐘血腥事件時,當時覺池手里拿的卻是一根紅色的繩子,那紅色的繩子又代表什么?
法渡禪師牽猴子的時候亦是那根紅色繩索,當時說是抓毒鳥,難道,紅色是代表搏斗?
陸十四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他立刻說道,“我注意過了,后來同覺池到獅子樓的時候,猴子身上是一根灰色的繩索,不過——”
陸十四眨眨眼睛,“這是后話,接下來,我要講最令人稱奇的白五的棺材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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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棺材鋪子這幾個字,渾身就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反感。
“像我們這種人,夜里才是干活兒的最佳時機,”陸十四又朝眾人掃了一眼,“查案嘛,本來就是一個拼運氣的活,天黑以后,我還是抱著碰一碰的想法,悄悄來到老城的教堂巷,原以為白五的棺材鋪子是個叫白五的人開的,沒想到那個店面就叫白五的棺材鋪子,至于老板,我壓根沒有看到,那地兒倒是好找,就是有些偏僻,我進去后,鋪子里卻沒有人,喊了幾聲,才從里屋傳來一個又低沉又怪誕的聲音,一聽就是吸過六氟化硫后變聲的效果,奇怪的是,那家伙既不敢讓人聽出嗓音,更不敢露出真面目,找了半天,我才發(fā)現他藏在棺材里,他問是誰讓我來的?我說康復院諸院長,是男是女?我說男,找誰?我說找藍婆婆,問完三個問題,他說可以了,在正式交談前,他要求我把門關上,一切準備就緒后,他說給我五分鐘,但是只許問一個問題……”
“我當然是問怎么找回失物了,”陸十四抬眼望了望空洞的石穴說,“從頭到尾,我真的只問了這一個問題,但是事情就這樣簡簡單單得解決了,時間呢,根本連五分鐘都不到,可以說,這是我一生遇過的最離奇的事情了……”
聽到這里,我腦海里立刻呈現出這樣一幅畫面: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人站在陰森森的空屋里,面對著一口黑漆漆的棺材,一動不動地傾聽——
從那棺木里發(fā)出的喑啞的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