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干的人都散了,徐愿留在陣法之中打坐吐息,維持著陣法中的靈力流轉(zhuǎn)。
馬上奔波一日,徐愿自然在吐息之中便安睡過去。
夢中光怪陸離,往日塵封的屬于原身的記憶仿佛打開封印一樣涌入徐愿的夢中。
她夢回北周,夢到那冰雕雪砌的肇城,夢到晶瑩剔透的皇宮,夢到皇宮之中的傅玟帝。
她是傅陽,她是北周二殿下。
她遙遙地望著那位坐在引月亭中的女皇陛下,墨發(fā)如潑似灑一樣垂在她的膝上,遮住了女皇的大半張臉,但那隱隱約約更增加女皇的神秘之感。
她的心砰砰直跳。
那是她的母親,更是她的陛下,她誓死要效忠的天,她畢生信仰的神。
她挺起胸膛,克制著自己奔過去的沖動,反而邁起了官步,不急不慢地繞到傅玟帝身后,單膝觸地,字正腔圓地說道:“傅陽拜見陛下?!?p> 傅玟帝早就察覺到她的到來,但是傅玟帝半晌沒有起身,沒有像往日一樣盡快地扶起她。
她疑惑地抬起頭,輕聲問道:“母皇?”
傅玟帝聲音微微顫抖地問道:“如果母皇讓你留下,你可以不去長鎮(zhèn)樓嗎?”
她歪著頭想了一會兒,答道:“可是陛下需要我去?!?p> 傅玟帝沉默了片刻,突然輕笑出聲。她站起身,長發(fā)飛濺而下,如同一件輕盈的披風,隨著女皇的轉(zhuǎn)身而迎風飄起。
“沒錯,陛下需要你去鎮(zhèn)守長鎮(zhèn)樓,但是母皇不想。任何一個母親都不希望是她的女兒,”傅玟帝輕嘆了一口氣,吞下自己想說的話。
她低下頭,抬起傅陽的下巴,與傅陽那雙琉璃色眼睛對視。
“母皇要你活著。長鎮(zhèn)樓可以丟,但你必須活著?!?p> 她定定地看著母皇眼中隱隱的淚花,將母皇巧克力色的眸子放大,她看到自己的身影就浸在那一片溫暖的棕色之中,連寒風都不能吹散她心頭的暖意。
“我保證。”她鄭重地說道,但是傅玟帝還沒有松開手,咬咬牙閉上眼睛,舉起手道,“我發(fā)誓,我傅陽無論如何必會回到母皇身邊,侍奉左右,永不分離。”
傅玟帝一把把她拎到懷里,抱住了她。
她身披鎧甲,被寒風一吹,冰冷的根本捂不暖,但是她在母皇的懷里卻感覺絲絲滲入全身的暖意,讓她冰冷的手指也熱了起來。
傅玟帝終于放開她,面帶微笑地欣賞著她一身戎裝。
“我兒就是美貌,這身鎧甲與我兒就是絕配?!?p> 她笑著學著自己少時撒嬌那樣拉著傅玟的袖子說道:“都是母皇的眼光好。”
傅玟帝點著她的額頭,傅玟帝輕聲念著一道繁復的咒文,將一道金光注入她的額頭。
金光消散,她仿佛剎那間身體充盈地仿佛有用不盡的力氣。
“母皇,這是?”她懵懵懂懂地問道。
“愿力,屬于皇家的愿力?!备电涞鄞鸬?。
她大驚失色問道:“母皇怎么能……”
“傅陽聽旨。”傅玟帝繃起了臉,恢復陛下鐵血的一面,她匆忙跪地聽旨。
“即日起,朕命傅陽為長鎮(zhèn)樓鎮(zhèn)守,你的士兵就是你的信徒,只信奉你一人,只聽從你一人,只護著你一人,平安歸來?!?p> 圣命已下,層層紫氣從傅玟帝身上飄忽而起,傅玟帝長發(fā)無風自動,猶如九天降臨的神帝。這紫氣緩緩地被傅玟帝剝離開來,纏繞在她的身上。那紫氣懵懵懂懂,似乎還眷戀著傅玟帝身上的溫度,幽幽地要飄回去,卻被傅玟帝一道金光封入她的體內(nèi)。
她忍受那火辣辣的一鞭,眼中隱隱含淚。
“母皇就這樣將北周的愿力分我?”她掙扎著問道,“那母皇怎么辦?母皇身為北周之主,怎么能……”
她睜開迷離的淚眼,努力試圖看清她面前這個挺拔的身影。
“記得阿陽,朕分你的愿力只是幫你穩(wěn)住軍心,但是日后你能不能握住軍心,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愿力,沒有你以為的那么重要,以術(shù)法之力讓人聽從,那都是虛假的,能讓人真心歸附,那才是能耐?!备电涞鄹┥韺⑹州p輕放在她的心口拍了拍,“重要在這里?!?p> 不等她答話,傅玟帝猛地挺起身,張開雙臂,仰天大笑道:
“朕勤勉為民,三更不歇、五更必起,朕俯仰天地,無愧于心。愿力對于朕,可有可無?!?p> 她看著傅玟帝的英姿,被陛下的豪氣吸引,移不開眼來。
傅玟帝笑著拍了拍她看呆的小臉,一把把她拉了起來,“坐,出征之前陪母皇聊聊天?!?p> 她從善如流地坐在母皇身旁,習慣性地為母皇倒上燒在壺中還溫熱的羊乳,親自試過毒后,奉到傅玟帝手中。
傅玟帝一手接過羊乳,一手摸著她的頭,諄諄教導道:“此次去,你可帶上夏晏與殷釋兩人,這兩人都與你一起長大,情義非凡,但是你也得記得君臣之分。”
她點點頭,溫順地猶如傅玟帝掌中的奶貓。
傅玟帝輕拍了她一下,笑罵道:“陽奉陰違的小鬼頭,你記著我的話。夏晏喜歡恃寵而驕,你就算縱容她也適可而止,而殷釋穩(wěn)重,但殷家長子的擔子很重,他不得不為家族考慮,所以為了避免他在你與家族之間抉擇,你待殷釋不可推心置腹……”
可是傅玟帝的身影愈來愈淡,而聲音也仿佛從濃霧中傳過來一般,隱隱綽綽地聽不清,她心中一急,開口便要大喊,但是口鼻卻被封住一樣,吐不出半個字來。
“母皇?。?!”徐愿猛地喊出,發(fā)現(xiàn)剛剛一切不過是一場夢而已,她依舊在不起眼的馬幫之中,全身濕淋淋的都是細汗。
徐愿喘息著,做個夢把她累的像跑了一千米似的。
叫出“母皇”兩字一點都不為難,傅玟帝與她那種血濃于水的親情,根本不需要原身的情緒作引,她閉上眼,仿佛還能嗅到傅玟帝身上淡淡的紅梅香,還能感覺到長發(fā)掃過臉頰的觸感。
徐愿起身,發(fā)現(xiàn)天色未亮,丑時剛剛好,馬幫的人已經(jīng)起來忙活了,伴草料喂馬。
“老大說你辛苦,不讓我們叫,既然醒了就幫把手吧?!币粋€喂馬的小人物呼哧帶喘地說道,“你那匹馬可除了你的話誰也不聽?!?p> 徐愿順著望去,看見絕影正在發(fā)脾氣,一點也不想吃那粗糙的草料。
也對,精養(yǎng)慣的寶馬哪里受得了這么粗糙的草料?
徐愿微微一笑,一個打挺起身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