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白反持刀具,以刀當刺,使的是一套從打鐵師父那里學來的野路子“點蒼龍”。
這種短兵一寸短一寸險,雖然穆白從來就沒有使過這種拿在手里連膝蓋都挨不到的兵器,可也知道短兵近戰(zhàn)的故事。
虧得這人手上沒有武器。穆白僥幸地想到,短兵對長兵的故事他只能想到荊軻刺秦王,不太吉利。
對方雙手被鐵鏈所縛,一時只能不斷閃躲,一雙眼睛卻跟著穆白的手腕在移動。
在一個空檔,逃犯借著鐵鏈的重量,雙拳猛地向穆白手臂砸去,化用了江湖莽夫的一招“鐵山靠”。
穆白面對蠻力,卻是像早料到了一般,突然蜷起身子轉(zhuǎn)成快攻,疾突穴道。
形勢很快逆轉(zhuǎn),穆白有利器在手占盡上風,甚至在潛意識中憑這一戰(zhàn)找回了尊嚴找回了自信。
對方意識到這種防守只是螳臂當車,便抱著慷慨就義的決心,以拳對刀。可鐵鏈子拴猴一樣地拴著他,叫他連穆白的衣服都抓不到。
老夫我今天又要見血了。
穆白的出招開始由試探轉(zhuǎn)為滿含殺意。
他紅著眼刺出刀去。一把指向逃犯的小腹,一把指向逃犯的喉嚨,而自己門戶大開。
這種招數(shù),穆白也只有剛跟師父學刀時用過。被師父抄起一條板凳就擋了回去,還被踹了老遠。
“你剛才使的那一招叫什么你知道嗎?”師父劈頭蓋臉地罵起了穆白?!笆且粠托』旎觳攀沟模小灰?。”
我的功夫也退步成跟小混混平起平坐了。穆白自嘲道,可又不甘心,覺得是刀的問題。
這雙刀還沒我鋤頭好使,早知道就和孟秋煉兩把狼牙棒,一棒子下去什么道理都不用講了。
逃犯早已被逼到死角,見眼前兩道直沖命門來的攻擊,只能憑直覺去躲。
脖子向左擰過去,與閻王爺擦肩而過,至于朝著下腹來的那一刀,他自知躲不過去,便破釜沉舟般企圖用鐵鏈來個硬碰硬。
“嘶——嗚——”從逃犯被燒傷的氣管里傳來哀嚎。向他的下身看去,一柄短刀直沒入大腿肉中,血泉涌般順著刀身向外冒。
刺歪了?嗯?不對。
本來銬在手腕上的鐵塊卻斷成兩截,兩側(cè)搖晃著,嘩楞作響,斷面比那水面還要平整。
怎么把他鐵鏈給砍斷了!
這刀真是無差別地削鐵如泥??!
穆白見狀心里叫苦不迭。想趁機再用左刀割喉,可還沒等動作便被對方一頭撞開,四腳朝天。
逃犯受傷的腿也抖得不成樣子,一時竟然沒有力氣邁步跟上,那一刀傷了大腿經(jīng)脈,以至于蹲下都像抽筋差點抽死過去。
穆白四肢并用地爬起來,手握著短刀沖鋒上前。
他手里只剩下一把刀了,另一把刀還插在對方大腿上,即使這也并非對方所愿。
逃犯倚著墻壁,試圖站起卻未果,眼看著刀口朝著面門過來了,他猛地用雙手捶地,想要把自己像個棚子一樣撐起來。
意想不到的事情又發(fā)生了。
二樓的木地板應聲而裂,穆白他們所在的房間地面整個塌陷下去,半間屋子都垮到了一樓。打斗中的兩人雙雙跌落。
穆白僅剩的一把刀脫了手。
好在一層樓的高度對習武之人的根骨沒造成什么損傷。講道理,他們用輕功飛來飛去的時候認為需要樓梯的人都是烏龜。
穆白的意識被撞散了片刻,他只能將舌頭咬出一個傷口,來保自己的戰(zhàn)意。
他最先從事態(tài)中站起來了,逃犯還四腳朝天地趴在斷裂的木頭上。
穆白走到逃犯跟前,將對方腿上的刀拔出來,整條腿在擺脫兵刃后不受控制地四處亂蹬。
穆白將滴著血的刀又送到眼前這人喉嚨前幾寸的地方。
只待著這一刀,今晚就結(jié)束了。
“格愣”,地板上突然響起一聲鐵片散落的聲音,穆白恍惚了一下,眼前閃過自己為逃犯割斷鐵鏈的畫面。真是短暫的噩夢。
隨后一聲、兩聲,碎得七零八落的鐵塊陸續(xù)從上方拋下來。穆白才意識到這不是幻聽。
他不由得抬頭看去,沉重的一個身影在穆白眼前降落,他習慣性地伸出手臂將其迎接到懷中。
那是他的夫人,臉上已然沒有了生氣。臂彎下還緊緊擁著他們的孩子。
“別殺他?!绷硪坏赖统恋穆曇魪纳戏絺鱽恚持鹿?,穆白只能看到一個人的輪廓。丟失的那一把刀也在他手里。
“你……你還有同伙,你們是一起逃跑的,我怎么沒想到……”穆白再也撐不住了,他癱軟在地上,懷里的人卻不會開口笑他是“老骨頭”了。
身后,渾身是血的逃犯拖著條瘸腿站了起來,他撿起穆白先前懸在他喉嚨上的刀,一點點捅進穆白的后心,像在捅一團棉花一樣毫無阻礙。
杏花酒店,幾人命喪黃泉。荒野里只剩下兩個劊子手在交談。
“你……你騙我,這哪是什么越獄罪犯的通緝令,這他娘的是什么帖子。二月最后一天,藏劍山莊……你是被這種玩意兒通緝進牢子里的!?”
“你出逃已經(jīng)活不了了,背不背人命又有什么關(guān)系?!?p> “合著不是你殺的人,你無辜,你睡得安穩(wěn),你叫我把這地方搞得跟亂墳崗一樣,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我也殺了?”
“你還是趕緊逃吧,剩半條腿,晚點兒逃不出那幫官兵的追捕……什么人?”
“日他的……那人馬真快,好像抓著個什么東西就走了,他該不會要去報官?”
“走為上,快?!?p> 二人不歡而散,一人一瘸一拐地順著大路走向開闊的荒野。路上車轍和馬蹄印交雜,剛才夜間趕路的人,騎著馬飛快地跑遠了。
另一人躊躇了許久,挑了一處茂密的林子,鉆進去沒了蹤影。
這樁二十年前的慘案一直沒能破獲,官府聲稱是龍丘縣的監(jiān)獄失火,導致許多窮兇惡極的罪犯在那晚見勢而逃。在獄中被燒死的犯人也不在少數(shù),被燒得面目模糊,認不出誰是誰了,自然,也就無法確定哪些犯人借火勢逃之夭夭。
官方通報沒有目擊證人。
可不知怎么地,江湖上有不止一人知曉這些事情的全貌。他們似乎一直在等著一個恰當?shù)臅r機,將真相大白于天下,好達到自己的某些目的。
穆平川在二十年后,被選中成為要知道真相的人。但一個來自一千多年后的男大學生,接替了這個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