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寧的寒流氣溫延續(xù)得特別長,長到讓人忘了春天已將近了。
蘇語果以為再見,是再也不見了。
一天半夜里,他突然發(fā)了一條微信給她:蘇語果,我走了。蘇語果,再見。
第二天早上她看到信息時,她像是瘋了一樣,不停給他打電話,直到手機沒電自動關(guān)了機。
她站在機場的落地窗,一站就一天。
是程明遠(yuǎn)找到了她,陪了她一整天。
程明遠(yuǎn)說,“哎,蘇語果,你欠我的,記得要還”
蘇語果沒想到他說的還,原來是陪他來參加上她所陌生的上流社會酒會。
像這種搖曳生輝的地方,蘇語果內(nèi)心是排斥的,就像尤揚說的,“所謂酒會不過是一場交易?!倍?,最不擅長的就是交易了。
她只是沒想到第一次陪程明遠(yuǎn)來一趟酒會,也會遇上他。
他看起來,過得不怎么好,臉上的胡子渣都沒有剃干凈。
那個愛收拾打扮的少年似乎蕩然不存了。
她腦海里想象了無數(shù)個畫面,還沒想好怎么開口,程明遠(yuǎn)過來跟她說,“尤揚回來了,要不要過去打招呼?”
她頷了頷首,是福是禍躲不過。
“尤揚”
人多,程明遠(yuǎn)喊了兩聲,尤揚才轉(zhuǎn)過身,看到蘇語果時,眼神閃過一絲讓人不察覺的慌亂,“明遠(yuǎn),果子?!?p> 第一次穿這么隆重正式的裙子,程明遠(yuǎn)怕她摔跤,時刻攙扶著她。
裙子是程明遠(yuǎn)挑選送的,他說,女伴要和男伴配套。
一朧素白色長裙配黑色意大利手工西服,黑白配,經(jīng)典,永不過時。
“你們先聊”程明遠(yuǎn)頓了頓,“語果,我過去跟周董打個招呼?!?p> 蘇語果頷了頷首。
“你,好嗎?”兩人幾乎同聲。
蘇語果笑笑,“如你所見?!?p> 幸好今晚畫了個淡妝,要不然該讓他看到自己毫無血色的臉了。
狼狽不堪的樣子,誰都可以看,除了他。
“尤揚!”
讓蘇語果不泯滅的聲音,是那道甜美的女聲。
人如其聲。甜美的粉紅裙,傳說中的巴掌臉。
她很自然地挽起尤揚的手臂,蘇語果沒有留意到此時尤揚十分尷尬的表情,因為她所有的焦點都在她右手無名指處鉆石戒指上。
閃耀到她別過了頭去。
最刺眼的還是她覆在微微隆起肚子上撫摸的姿態(tài)。
亦然萬箭穿心。
“我,我……”語無倫次的她,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我,先走了”
尤揚看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出了神。
“蘇語果,你在干嘛?”
蘇語果躲在比較隱蔽的角落里,以為沒人會看到。
她克制著抖動的肩旁,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重復(fù)了兩次的笑容,才轉(zhuǎn)過身,故作輕松“你怎么在這里?”
顧先生看到她紅腫的雙眼,神情變得復(fù)雜,臉上卻毫無表情地說,“我的緋聞女友,躲在角落里,明天會不會上頭條?”
她一怔,“緋聞女友?”
“我?”蘇語果說。
顧先生嘴角扯了扯,“要不然呢?”
“該不會,你連娛樂新聞都沒看吧?”蘇語果尷尬地點了點頭。
“蘇語果!”
她愣了愣。
“沒什么了?!彼袷禽p嘆。
他說,“我送你回去吧?!睕]等她回應(yīng),他直接牽起她冰涼的手,繞過一圈圈的人群和走道,經(jīng)過尤揚身邊時,她堪堪地停下腳步,癡癡地望著尤揚的側(cè)臉。
顧言一頓,慢慢地松開了手。
在尤揚就要轉(zhuǎn)過頭時,她心一慌,像是在無際海里突然抓住了浮木緊緊抓住顧言的手。
他幾乎是擁著她出來。
“謝謝,謝謝你!”蘇語果系好安全帶后說的第一句話。
兩人一路無話,車內(nèi)播放著純音樂,幾乎都是鋼琴曲子,曲調(diào)還是比較輕快的節(jié)奏。
她以為總會有一首屬于他自己歌,恰恰相反。
不過,她很慶幸沒有二胡,她想起自己老父親老蘇時不時拿出他珍藏了幾十年的二胡秀秀,幽怨的調(diào)調(diào),想起都會讓她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快到家時,他打破了僵局說,“你很喜歡他?”
蘇語果盯著前面,苦澀說,“也許吧?!?p> 話剛落下,車子突然一個急剎,蘇語果本能反應(yīng)跌倒在他身側(cè),肌膚相碰,蘇語果隨即正了正身。
“我……”發(fā)干的喉嚨和輕顫的雙肩讓她再發(fā)不出一個字。
他疏離地說了句,“蘇語果,安靜!”
車內(nèi)又恢復(fù)了寂靜。
蘇語果打開車門要下車時,他莫名其妙地說,“蘇語果,最后一次了!”
她身體僵了僵,看著他疾馳而去的車影,莫名的難過,只是她刻意地不去深究。
那日后,兩人沒有再見過面了,直到她把設(shè)計圖新改完了一輪。
她抱著新方案的資料,站在金碧輝煌的大門前,仰頭看著那一排他的廣告,陽光刺眼得讓她瞇起了雙眼。
直到周前過來喊了喊她,她才緩過了神來。
“您好,蘇小姐,我是box的助理周前?!?p> “你好!你好!”
“這邊跟我來吧?!?p> 出了電梯四樓,左拐右拐,到了辦公室的模樣,周前安排她坐下后,就離開了。
諾大的辦公室,只剩下蘇語果一人,她看了看周圍,只有黑與灰,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這個人得有多清心寡欲,才會大幅度使用這么冷色系……
貌似她忘了她自己的公寓,也亦然。
角落里一幅手繪的彩色畫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陽光下身穿白色裙子小女孩的背影。
“叩,叩”
蘇語果攏了攏思緒,緊張地看著門口。
然而并不是他,而是復(fù)返的周前。
失落的感受原來是這樣的。
蘇語果微微一笑。
穿著得體的周前放下咖啡和各種班戟,依舊彬彬有禮,“蘇小姐,請慢用。請稍稍等,他很快就過來了。”關(guān)上門前,他很有禮貌地彎了彎腰。
蘇語果認(rèn)得這些點心是出自她最愛的“wait for”,她拿起一塊草莓班戟輕咬了一口,與往日的草莓班戟有些不同,草莓味更濃郁了些。是新品嗎?
一杯咖啡喝完了,他還沒來。
坐立不安的她低著頭刷著朋友圈,忽然,映入眼簾是一雙白色板鞋,她順著鞋子慢慢的往上移,都快要后仰了腦袋才看清他的容貌,眼前的人如如帝王般居高臨下的站在自己面前。
而自己,明張目膽,目光戳戳地看著他。
瞬間,她感覺后耳根火辣辣的發(fā)燙。
蘇語果條件反射地傻愣愣的站了起來,這怎么就像小時候見到了可怕的班主任?
腦子亂哄亂哄的。
“darling~~”老到掉牙的鈴聲,也只有蘇語果這么不合群。
她手忙腳亂地接過電話,喂字還沒出口,對方已經(jīng)啪啪地轟炸了。
“果兒,你知道嗎?”
秦素然這個大嗓子,與秦老師異曲同工之處,果然是有血緣關(guān)系。
蘇語果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尷尬地笑笑,說,“額,我在忙,有……”
“你猜,我今天在超市看到誰了?”她頓了一下,“尤揚!還有一個女的!他們在買嬰兒用品!”秦素然喋喋不休。
她眼眸暗了暗,靜靜地聽她說。
“果兒,你猜,他們是不是……?嗯?”
蘇語果低著頭,說,“你之前說的初戀情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結(jié)婚了吧?!?p> “不是吧?藏得這么深!這個尤揚……哎,果兒,先不說啦!你媽給我打電話了!”
蘇語果握住已經(jīng)黑了屏的手機,像是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才抬起頭,笑說,“我們剛才說到哪里了?”
“蘇語果,做我女朋友”
蘇語果瞬時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地看著他鄭重其事地說。
“合約上。一年為限,如何?”
蘇語果忘了自己是怎么樣的回答,等她回過神時,她已經(jīng)回到公司了,她只知道自己后背還有手心濡滿了汗。
“大大,有位小姐說找你”前臺的小君說。
蘇語果很是疑惑,“嗯?”除了秦素然還會是誰呢?
“讓她進(jìn)來吧!”
不一會兒,一頭金發(fā)女郎戴著遮了大半張臉出現(xiàn)在蘇語果辦公室門口。
“蘇語果,是吧?”
蘇語果愕了一下,目光一下子聚焦于她肚子上。
“有事?”好明顯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語氣。
“聊聊?”她脫了墨鏡,絲毫沒有征求意見的意思直接走過來然后拉開凳子坐了下來。
“給我來杯白開水,謝謝!”她轉(zhuǎn)過頭對著站在門外的小君說。
“噢!對了,溫的白開水,我可是孕婦哦!”她眉眼帶笑說的。
蘇語果面目表情地看著她,腦里劃過無數(shù)個問號,尤揚怎么會喜歡這樣的女子?
她擰過頭,目光突然定格在原木桌子上的郁金香,臉上劃過一絲讓人無法察覺的表情,“讓人趕緊拿走它!我對它過敏!”
蘇語果看到她略顯蒼白的臉,眉頭一皺,“矯情”她話雖然如此,她還是走到原木桌子邊拿起花瓶,繞過她拿出去。
“我來吧”蘇語果看到小君手中的水說,“小君,待會不要讓人進(jìn)來!”
“好”小君說。
“什么事?”蘇語果放下水杯,單刀直入地說。
“上次我們聚會見過的”
蘇語果問,“然后呢?”
她撫摸著肚子,語氣有些高揚,“我和尤揚要結(jié)婚了!”
“然后呢?”蘇語果說。
“你不難過嗎?”她嘴角上揚,好像是完勝了某一件事掩飾不了內(nèi)心的快樂。
“炫耀?”蘇語果冷冷道。
“不夠明顯嗎?”她反問。
蘇語果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成功了,你可以走了!”
“難道你就不想聽聽關(guān)于尤揚和你的事?”
“不想,如果沒別的事的話,請你出去!”蘇語果斬釘截鐵地說。
“我說,如果尤揚快要死了呢?”
她是沒心的嗎?要不然怎么可以說得這么輕描淡寫?
“你覺得我會信你?”蘇語果冷笑。
“那就要看你有沒耐心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