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地過去了。
雖然每次想起馬蒂的話語,胡浩博都不禁回想到自己小時候所說的類似于“我長大了一定要當個醫(yī)生,好驅(qū)除世界上的疾病”一類年輕氣盛的話,然后忍不住笑出來;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這次說這話的人可是那位馬加什大帝,那可就不能和自己小時候的那種發(fā)言同日而語了——畢竟,據(jù)說只要是名人說的話,那就是對的。
不過,這些日子來,雖然天氣一點點地暖和起來了,但是訓練的時間卻在減少的樣子。就算是很好的天氣,也經(jīng)常在太陽剛開始落山的時候,訓練就結(jié)束了。正如馬蒂所說,明明是快要開戰(zhàn)的時候了,現(xiàn)在的訓練卻似乎比起之前放松了不少——讓人打心里有些懷疑,那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白騎士”,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盤。
正當胡浩博呆坐著想著最近發(fā)生的事情時,身后的營帳門口似乎傳來了什么聲音。循聲望去,那位黑發(fā)希臘少女的身影映入了眼簾:做好了晚飯后,結(jié)束了一天工作的伊琳娜,親自給他端來了飯菜。雖說沙拉、奶油湯和燉肉的組合在挑剔的現(xiàn)代人眼里算不得豐盛,但是和那些只有硬肉干、硬奶酪和硬面包的民兵比起來,這也算得上是特制的愛心餐了。
“啊,伊琳娜,今天的飯菜也辛苦你了。”
“沒有......不用客氣?!?p> 少女仍然是一副羞澀的樣子,和第一次遇到她,她在酒館里遇險的時候并沒有什么變化。
......仔細想想,前幾天和馬蒂見面的時候,她也和之前沒什么區(qū)別。按理來說這個年紀的女生應(yīng)該是一天一變的那種類型才對啊,為什么會這樣呢,不都是說“女大十八變”么。
“嗯,這個奶油湯的味道很不錯哦,是加了百里香嗎?”
“是的,是為了你特制的呢?!?p> “香料什么的可不便宜啊,你這么一說我喝著湯都有點良心不安了?!?p>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啦,這附近哪里有供應(yīng)肉類、糧食乃至香料的地方,我都是了如指掌的......之前我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酒吧女侍應(yīng),但是酒吧的賬本我是看過一點的,老板和老板娘的談話我也都天天聽著,所以自然能在別的地方省下一些錢來給你來點特制的飯菜了?!?p> “哦,哦哦......”
在不到一分鐘之前的時候,胡浩博還覺得伊琳娜和原來比起來沒變化的,但現(xiàn)在少女一反常態(tài)的滔滔不絕卻讓他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在兩個人的對話中落了下風。不僅如此,伊琳娜剛才在講述完了自己的“買賣技巧”之后,還犯規(guī)般地來了一個微笑。黑發(fā)南歐美少女那種如同陽光下的柑橘一樣溫暖而燦爛的微笑,讓他明白了當年他在看《荷馬史詩》的時候沒有明白的問題——那就是,特洛伊的帕里斯先生,為什么會為了希臘的海倫小姐,而冒著國破家亡的風險把她帶回家。
——不行,在這里,一定得問點什么,來奪回談話的主動權(quán)才行。
“......那個,你最近有去給雅諾什先生送飯嗎?”
“嗯......有的,怎么了嗎?”
“雅諾什先生,這幾天的狀態(tài)怎么樣呢?”
“啊......”
本來剛剛找回了與人交流的信心的伊琳娜,在聽到了胡浩博的問題之后,又猶豫了起來。
“沒有關(guān)系,伊琳娜,你就直說吧,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的?!?p> “那......”
少女清了清嗓子,在確認了四周并沒有其他人之后,才終于對胡浩博說到。
“那、那個......最近雅諾什先生的狀態(tài),不太好......”
*
“......”
想都不用想,光是在大戰(zhàn)之前反而降低訓練強度和在人群面前出現(xiàn)的次數(shù)這件反常的事情,就證明了雅諾什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不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的事情,至少是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他現(xiàn)在指揮軍隊的能力。
“那,雅諾什先生現(xiàn)在有什么不對勁的嗎?”
“嗯......怎么說呢,他現(xiàn)在經(jīng)??人裕燥堃渤缘牟惶嗟臉幼印乙苍囍谒娘埐死飺Q過口味或者增添一些香草什么的,但是似乎沒有什么作用......”
“經(jīng)??人詥幔俊?p> “是的,經(jīng)??人浴!?p> 說到這里,伊琳娜又低下了頭。
“而且,有時候還能看到他咳嗽的時候會咳出來血。雖然他自己經(jīng)常掩飾著這一切,但以他的狀態(tài)而言根本掩飾不了......”
“我明白了,伊琳娜,謝謝你告訴我?!?p> 把吃飯的盤子和碗放在一邊,胡浩博突然站起來,向門外走去。
“抱歉,伊琳娜,我有點事情要先出去一下——另外,以后你不用給雅諾什先生送飯了。到時候把飯菜交給我,我來給他送過去吧?!?p> *
為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
少年在軍營中幾乎是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著,好不容易才跑到雅諾什·匈雅提的大帳,卻發(fā)現(xiàn)明明是大晚上,里面卻一個人都沒有?,F(xiàn)在的他,失魂落魄一般亂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去哪里找到雅諾什。
“啊啊......為什么??!”
雖然自己對于醫(yī)學的了解僅限于常識的范圍,但如果按照伊琳娜的發(fā)言來看,很有可能雅諾什是患上了肺結(jié)核——自己早就接種了卡介苗應(yīng)該沒什么大問題,但是這種病在中世紀幾乎可以算是不治之癥了。
在自己的世界線上,雅諾什·匈雅提明明是在貝爾格萊德之戰(zhàn)后患上在軍中流行的鼠疫才去世的,而現(xiàn)在就得了肺結(jié)核的話,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堅持到戰(zhàn)斗的時候。沒有了“白騎士”,那些士氣高漲的民兵,會被削弱多少都是個未知數(shù),更不要說打敗奧斯曼帝國了。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腳下一軟的少年,似乎被什么樹根或者石子絆倒了一下,就這樣趴在了地上,連那件漂亮的棉衣都沾上了泥。等他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跑出了軍隊的營帳,來到了荒野之中。
模模糊糊地,遠方似乎有個身影,向他靠了過來。
“雅......雅諾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