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總算是解決了。”
拉斯洛·匈雅提擦了擦頭上的汗珠,把腳下的一具尸體踢到了一旁。在(前)奧斯曼軍營的地上,土壤早已被血液浸透,一片鮮紅;而在空氣中,血腥味、燒焦的味道混雜著略帶夏日灼熱的空氣,鉆進了他的鼻腔——還好由于早上出戰(zhàn)的時候比較急,沒有吃什么東西,不然現(xiàn)在他一定會翻江倒海一樣地吐出來吧。
“你們也真是積極啊,要不是我喊著‘不要動那些斯拉夫人和希臘人’,你們大概會把他們也一起殺了吧?”
“其實他們也有很多是改信了伊斯蘭教的了啊?!?p> “就算改信了也不能就這樣殺掉啊,他們在骨子里也還是基督徒?!?p> 面對托馬斯陳述的事實,拉斯洛的論據(jù)倒是沒什么底氣。
“其實突厥人我也不想殺,我們老說他們搶劫,是異教徒,販奴什么的,但是在500年前,我們馬扎爾人也是差不多的民族吧......我覺得,如果再過幾百年,我們的后代,也許也會把他們的后代當作兄弟姐妹吧。”
“你這一說就幾百年的,誰知道呢,那時候我們大概骨頭都不剩了?!?p> 來自德意志的傭兵隊長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塊肉干,用力地嚼了起來——這個時代的歐洲并沒有名為煙草的東西,而且延長也不能解餓,所以這大概是唯一在肚子餓的時候能隨時掏出來的東西了。
“比起這個,那邊騎著馬趕過來的,是馬蒂和亨里克他們嗎?看那身材小小的樣子,大概最前面的就是馬蒂了吧......她邊騎著馬邊舉著什么呢?”
*
“......喂,喂,喂,這不是開玩笑吧,不是隨便從模具里做出來的東西吧。”
即便是拉斯洛和托馬斯這樣久經沙場的戰(zhàn)士,在看到馬蒂扔到地上的那個圓咕隆咚的東西的時候,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在兩個人的身旁,喬萬尼·德·卡皮斯特拉諾神父雖然安靜地念著“感謝主賜予我們勝利”,但是仍然掩蓋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
在一旁,本來在一場戰(zhàn)斗之后想休息一會兒,緩解一下疲憊的士兵們也靠攏了過來:當他們看到那顆頭顱的時候,更是激動地唱起了歌;而再后面的人聽到前面的歡呼,也不停地向前擠著想要一探究竟,差點就釀成了一次踩踏事故。
“這是真的嗎!那個在瓦爾納戰(zhàn)場害死了我的兄弟的突厥惡魔死了?!”
“穆罕默德二世已經死了!被雅諾什先生的女兒斬首了!”
“我們已經安全了,終于不會有什么該死的掠奪者來毀壞田地和城市了!”
“喂,別忘了亨里克騎士的貢獻啊......可惡,讓我也看一下!”
人群之中人頭攢動著,想要看一看那位曾經不可一世的蘇丹死時的樣子。本來胡浩博還準備推辭一下感謝或者呼吁一下他們保持紀律的,但反而是拉斯洛說著“拿去看吧,別弄壞了,我們還要拿回佩斯城紀念勝利呢”就把蘇丹的頭顱遞到了歡慶著的民兵們手中,引發(fā)了更大的一陣歡呼。
“喂,拉斯洛先生......真的就把那個扔給了他們嗎?”
“我覺得不用擔心吧,讓他們開心一會兒也無所謂,反正戰(zhàn)斗結束了,是我們的勝利——那些民兵的話,一會兒托馬斯先生會去處理太過喧鬧的場面的。”
拉斯洛吹了聲口哨,他的那匹馬便沖到了身邊。
“比起這個,對于我們來說更重要的事情......是回到他的身邊吧?!?p> *
“你應該早點提醒我的,或者哪怕稍微示意一下我和馬蒂啊......”
“這可怪不得我,你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不早了!”
在顛簸不停的馬背上,胡浩博在向拉斯洛抱怨著;而在他們兩個人的身邊,喬萬尼神父和馬蒂座下的馬匹,也在不停地向著貝爾格萊德城的方向疾馳著。
“那也怪不到我們頭上吧......只能說那位自吹自擂的‘征服者’先生跑的實在是有點快?!?p> “但他還是沒有逃掉呢?!?p> “如果讓他逃掉了就麻煩了......”
穿過昨天在馬蒂的命令下被燒得一片漆黑的城市廢墟,又通過了內城的城門之后,四個人的腳步終于停止在了城堡門口。城市內當然是一片寂靜,連火焰也早已熄滅——而那熄滅的火焰,就好像不好的預兆已經降臨了一樣。
“伊琳娜呢?其他人呢?那些侍者和侍女們呢?”
胡浩博看起來甚至比雅諾什自己的子女還要著急,一馬當先地沖進了城堡——然而在他的視野之中,就連一個人也沒有。
“可惡......都去哪里了?。俊?p> “孩子,別在這里喊了,去臥室,去他的臥室?!?p> 因為年老而導致的體力不足,喬萬尼神父被徹底地落在了后面——幸好他的聲音,還尚且能夠傳達到胡浩博的耳中。
“我沒有感覺錯的話......他......”
*
“......伊琳娜,我們......”
那是少年所不愿意看到的場景。
所有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在哭泣著;那些來回忙活著的侍者的眼睛里也含著淚水,就在這間并不大的城堡臥室之中,全部的空氣都已經被悲傷填滿了。
“......亨里克先生......”
“抱歉,我們......來晚了。”
一直陪伴在已經去世的老人的身邊,此刻的伊琳娜早就已經泣不成聲——本來想著向回來的各位一一行禮的她,只叫出了和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胡浩博的名字,就撲倒在了他的懷里??吹竭@樣的場面,少年的鼻子也一酸,視線中的景物變得模糊了起來。
在一旁,身為“白騎士”子女的拉斯洛與馬蒂,早已經來到了老人的床前。身為男性的拉斯洛尚且還克制著自己,沒有在所有人的面前陷入悲傷;但是另一邊,盡管平時既堅強又勇敢,現(xiàn)在的馬蒂畢竟還是按虛歲算也只有14歲的孩子——撲倒在雅諾什尸體上的她,哭聲之中傳遞出的,是無盡的哀痛。
“孩子們,現(xiàn)在眼前的事情,真的讓我也很痛苦。”
為這場戰(zhàn)爭作出了卓越貢獻的神父,也來到了遺體之前;他把手放在了雅諾什已經不再因為心跳而顫動的胸口,靜靜地陳述著。
“但至少......我們做到了他所期望的事情。這一次,取得勝利的是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