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錦枝驅(qū)馬剛走出去不多遠,便覺察后頭有人墜尾巴。他不動聲色,也不回頭,只暗暗加快了馬匹步伐,迅疾地繞進了一道小巷。
廖江文渾然不覺,見勢加快了腳步子急促跟了進去,還沒瞧清楚巷子里的情形,就只來得及感到脖頸上一痛,暗叫不好,接著兩眼一抹黑,便失了知覺。
一只手從旁伸出來兜住了軟倒向地上的廖江文,將他扶住。
曲錦枝待看清跟蹤之人的面目,不禁嗤笑:“你跟著我來做什么?”
站在那兒停頓了幾息,曲錦枝忽的機巧一笑,有了主意:“…正好,總不能把你扔在這兒吹穿堂風(fēng),還是好心把你送回去吧。”
曲錦枝自然認出廖江文是明華貼身保護的侍衛(wèi),一邊兒扛了廖江文到馬上橫掛著,一邊兒翻身重新上了馬,一個拉提,馬兒便應(yīng)聲而動,掉頭又往明華府邸去了。
曲錦枝邊走邊轉(zhuǎn)過半身又瞥了瞥倒垂著頭手昏迷的廖江文,嘴唇翕動,嘀嘀咕咕:“…難道是惹惱了殿下,殿下派人來滅口?”
他頸上一涼——這可不好,這算是謀殺親夫。
曲錦枝運載了廖江文重新回到了明華公主府大門前,拍開了門房,也不管通報不通報的,趁著守門的幾個還愣著不知眼前是個什么情況,將廖江文扛了起來直接一腳邁了進去。自有機敏的仆役趕忙溜了去回報情況。王長史聞了訊,一面令那傳信的小子去牡丹院告知明華,自己親自提了腳去了前面。
曲錦枝扛了廖江文已經(jīng)穿過影壁直直往牡丹院去,追著他一路走在一旁勸阻的仆役急了腦袋,就差動手了。
王長史走到時,曲錦枝正入了前院的會客廳,將廖江文放了下來,不請自坐到會客廳的椅子上去了。
他不過是想瞟一眼明華府里的情景,這會兒他借著廖江文進了來,目的已達到,自然不會再往內(nèi)院里強行闖去。
王長史自然聽說明華已下了逐客令的事,但是人都已經(jīng)進來了,卻是不大好真的趕出去了。曲錦枝不比常人,他出身曲氏,論起實力,曲氏不輸玉氏。
無奈,王長史只得將他當(dāng)一來客看待,親自陪客。又看他沒有繼續(xù)往里走的意思,暗自松了一口長氣。
另一邊,仆役把外邊消息報到牡丹院里,明華聽了眉頭皺得都緊了:“曲三郎怎么會進來,廖侍衛(wèi)又是怎么回事?”怎會被他扛著回來的?
仆役也是不知所以,自然答不上話,只說廖侍衛(wèi)出去了一趟,沒一刻鐘的工夫就人事不省地被曲三公子給送回來了。
明華一頭霧水,思慮著是否到前邊去一趟。
還坐在桌前猶豫著,又有仆役進來稟報說,王長史陪著曲錦枝坐了一會,曲錦枝已起身告辭,這會兒怕是已出府去了。
明華泄了一股氣,問起廖江文,這回來的仆役倒是知道情況的:“王長史大人已給瞧過了,廖大人只是暈倒,并無大礙?!?p> 廖江文被王長史掐醒了,先是暈乎了一下,問明了前因后果,自知給殿下添了麻煩。氣恨自己本事不濟,不但沒能替殿下出口氣將那賊子狠揍一頓,還反過來被當(dāng)成了闖府的敲門磚…
曲錦枝才不理會廖江文醒來以后如何惱怒懊悔,他高高興興騎了馬,這一回是真走了。
他以往偶有特地繞了遠路跑來明華府邸附近,一待就是好半晌,不敲府門,就只是墊了脖子看幾堵墻,也不知圖個啥——明華不辦宴,不請客,滿京城也沒幾個人見過里邊是個什么樣子,也只是傳出風(fēng)聲說公主府布局另類怪異。他老早就想看一看墻后邊的景致,然而始終沒有機緣,眼饞得很。
今日一窺,雖只看了一隅,但曲錦枝已十分滿足,只盼著明華別真怒了他。
曲錦枝闖了公主府,王長史自然要報予玉琢知道。玉琢收了信兒,眼眸微動,當(dāng)下不說什么,卻在隔天找上了曲振武品茶敘舊。
曲錦枝原還打算得寸進尺,預(yù)備上元時纏著明華去看燈會,不料剛過了初十,他那個一向?qū)λ胺湃巫粤鳌钡陌⒌恢母畲铄e了,親自押解了他送去京府里報到去了。
曲振武與玉琢也算是老友故舊,也有幾分交情,兩人是在玉家的一間涼亭里擺了茶具,曲振武還在玉府上坐了小半日才走的。
一個大家世族,每日里進進出出的客人并不稀少。任是誰也不會把曲振武這一坐放到心上。
玉家里,唯獨只有玉沁會對這樁不起眼的小事格外上心。
曲振武是曲錦枝的阿爹,由不得玉沁不多思多想。
玉沁開年也已經(jīng)十六,婚事早就提上日程,概因鄭氏知曉長女心事,想著玉氏一女萬家求,并不愁嫁,索性縱著她胡來。因而對外聲稱想把她多留一兩年。
鄭氏早時倒是有與玉琢提了一嘴玉沁婚嫁的事,然而當(dāng)時玉琢滿心思慮旁的,未將鄭氏含糊委婉之語聽進去,只稀里糊涂應(yīng)了一聲,根本對于女兒心系曲錦枝并不知情。
玉沁見玉琢邀了曲振武到家中小坐,曲錦枝沒過幾日便又去了京府軍中歷練,卻是前后一聯(lián)系,自以為定是父母有過商議,玉琢總算對她婚事上了心,于是滿心歡喜起來。
大周實行府兵制,天下九州劃分十二兵府。
州府專管一方軍務(wù),鎮(zhèn)守各地。除卻京城所在的青州獨有四府兵力,其余八州各領(lǐng)一兵府。
青州所有的四兵府中,預(yù)府專責(zé)儲備兵力;南、北城府一南一北拱衛(wèi)京師;而據(jù)守京城城墻以內(nèi),又有別于宮廷羽林的一支兵力,便是京府。
曲錦枝被送去京府從正六品校尉做起,有曲氏一門在軍中的人脈蔭庇,只要不是個爛泥,想要做出一點兒成績來,絕非什么難事。
玉沁不免想入非非,潛藏的意識當(dāng)中竟已捕風(fēng)捉影篤定阿爹要為她的親事出手,磨礪磨礪未來的準女婿了。
其實像是曲錦枝這樣的世家子,憑著優(yōu)渥的身家背景,出仕為官的起點已經(jīng)比絕大多數(shù)人高了不知多少。曲錦枝又是曲氏嫡系,想要高官厚祿也不過是他伯父曲振文的一句話、一封薦書而已,根本不需從頭做起這般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