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完整的鋪開畫卷，從畫卷中落出幾張楓葉，枯黃的楓葉卻被封存的完好。
蜿蜒的路徑，林間的少女，春天的風吹拂了整個世界，風也溫柔，笑的柔和。她在玩鬧，他在笑。
是樓月。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風塵?！?p> 蒼勁有力而又充滿柔情，墨色林間，唯有一點顏色。
輕撫畫卷，樓月似乎撫摸在周灼的手背之上，細致刻畫的紋路。或許周灼也曾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撫摸畫上的樓月。
紅葉的信箋情意綿長，這世上那一刻只有樓月與周灼。
思緒罷，外面的雪也停了。
細致的卷好畫卷，拂過每一處的紋路，卻覺悵然若失。
左四下，右三圈半，樓月卷回了原來的模樣?？酀?，卻只在宣紙上畫下了雪景。
“三哥，也明白的嗎？”
那畫卷上的，是周灼初次見樓月。她的心中無牽掛，熱愛著一切熱愛，而后他出現(xiàn)了，所有的人、都黯淡了。
樓月見著外邊的雪停了，便停在了門檻前。溫熱的暖陽撒在樓月的臉頰，白皙的面容整個人被冬陽照的明亮。
明園后的秋千冷落了許久，坐在上面，只是推樓月的母親再也不再了。
“三月——趕緊來幫梅姨拿新衣裳?！?p> 樓月蹦蹦跳跳的抱過一半的衣裳，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頂上的衣裳，一口就咬住了頂上衣服的角角。
“梅姨！這衣裳是我的了！”
三月的這話讓青姐和丫頭們笑的不輕，都調侃著三月，挑選著自己的冬衣。
樓月的雙目卻失去了焦距，模糊了雙眼。
“娘……”樓月的面色不正常的潮紅，唇色發(fā)白。
緩緩的睜開雙目，卻見到星火繚繞，煙埋盤旋，火星子無情的吞噬著所有的一切。
樓月掙扎起身，額頭冒著冷汗。無力的身子倒在了房門上，滾燙的房門燙的樓月清醒，嬌嫩的手臂被高溫灼傷，火辣辣的疼痛著，側胸腔就這樣重重的垂在門檻上。
恍惚之間，樓月見到這樣一個恍惚的身影，努力的跪起身子。那人穿著墨綠色的靴子，蹲在樓月的面前。似乎在看這樣一個鬧劇，而這人則是一個路過的看客。
拼盡全力，握住了那人的手。他的手心紋路清晰深刻，手指根部帶著粗糙的薄繭，手指骨節(jié)分明。這樣的一雙手，就這樣甩開了樓月，無力的身子就這樣被甩到了火堆中。
“啊——”樓月雖然及時停住了身子，但是還是避免不了。
秦樓月的左手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與灼熱。
生理的疼痛使樓月迅速收回了手，蒼白的面目，一身的冷汗。樓月努力的抬起眼皮，也只見得這男人的下巴，是冷漠無情的樣子。
秦樓月聽到男人的嘆息了，這個男人沒有打算救火。樓月咬牙堅持著疼痛，男人卻突然靠近秦樓月。
而后，男人卻撈起偏瘦的樓月，樓月整個人被騰空抱起。
樓月這回模糊的看到，偌大的東雪園都被熊熊烈火包圍著，烈火吞噬著所有曾經屬于這里的美好，屬于樓月的童年與家園。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p> 低沉沙啞的嗓音就像是來自于地獄的慢誦，磁性朗誦著曼妙的歌曲。吞吐出惡毒的話語，樓月卻無能為力。
那個惡魔離開了，留下一片蒼涼。樓月被放在東雪園的中央，她的手指充血，狼狽的前進。
“……救我。”
偌大的東雪園沒有人回應樓月，死寂與烈火焚燒。淚水與血污混雜，打破了樓月平靜幸福的人生。
她的視線終于清晰了，她望見的是大敞開的房門。
而她的母親倒在地上沒了生氣，父親倒在門檻上，漫地都是黑暗。
最后一絲希望泯滅，樓月沙啞的聲音只能發(fā)出輕聲，連嘶吼都做不到。
“走水啦！東雪園走水了！”
那日驕陽似火，燃燒天空和云，吞噬了樓月的一生。
“小姐，宋家姑娘來找你了?！?p> 梅姨的話打算了樓月的思緒，眼神逐漸有了焦距，看清了面前的梅姨。
再往園子中看去，宋冰穿著一身墨色披風站在明園中。
樓月望著宋冰，宋冰攏了攏身上的披風，邁著細碎的快步便小跑來了。
“樓月妹妹！”
宋冰的里面還穿著在鋪子里見到的騎馬裝，歐式宮廷卷發(fā)彰顯了宋冰不羈的個性。
“樓月妹妹，怎的站在這門口，可別凍壞了身子。”
宋冰親昵的牽起了樓月雙手。樓月的手都凍冰了，而宋冰的手就像是暖爐一樣熱乎。
“冰姐，我們去正廳吧。”
樓月嘴角含笑，拋開了剛才的思緒。樓月的面上笑容依舊得體，不是刻意的模樣，而是已經刻入骨子的禮節(jié)。
“今日姐姐怎有時間來看望妹妹?”樓月與宋冰坐在正廳，三月給兩人送上了茶水，清香并不濃烈，沁人心扉。
三月安靜的退了下去。三月年紀小，但也懂得這些。
“怎地?無事就不能來看妹妹了嗎?姐姐思念的妹妹打緊?！?p> 宋冰的話直截了當，沒有任何的拐彎抹角，也沒有華麗的措辭。不同于樓月在其他世家聽到的那般拘束。
“姐姐只是覺著三爺太忙，沒時間陪妹妹，讓妹妹在園里看書悶了些許?！?p> 樓月想起書房內的畫卷，眼神有些不自然，猶豫著避開了宋冰的眼神，低頭品了一口清茶。清茶讓樓月躁動的心平靜了些許，這次重新看向宋冰。
“三哥……這些日子倒也不能怪他，我能理解三哥?！?p> 樓月的話，讓宋冰頓了頓，而后笑道。
“你知道了嗎?思情……同她那口子離婚了。”
宋冰這話一出，樓月并沒有說什么，宋冰的神情有些落寞但很快恢復如常。
“她那口子，追求時整個上海都知道，終究還是厭棄了，思情倒也豁達，自己同這種人離了婚?！?p> “可人的劣根，終歸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三哥不是這般不堪的人?！?p> 不知怎的，樓月的腦海里想到的只有周灼，著急的反駁也讓宋冰愣住了。著急為周灼辯解的樓月，讓宋冰都怔愣了許久。
宋冰看著樓月的眼神逐漸復雜了些許，輕輕蹙眉。
“妹妹——你是不是，喜歡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