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很胖,胖得她都下不來床,自他從記事起,她就一直躺在床上,四肢退化蜷縮。父親是一名賭徒,見到他的時候,便是他的災難之時。
翻箱倒柜,只為尋找任何值錢的東西。
一頓挨罵與拳打腳踢,只因為他沒法掏出供父親賭博的錢資。等待他傷痕累累地收拾好破舊的屋子時,內屋中,母親的肚子發(fā)出了劇烈刺耳的“咕嚕”聲。
“兒啊,可以吃飯了嗎?”
他走到母親床前,看著母親無力地想站起來,卻站不起來的凄愴樣,他鼻子一酸,哽咽地說:“等等,娘,飯很快就好了?!?p> 他忍住身上的疼痛,跑出了家門,沖入森林中,開始挖掘野菜。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等到父親再次回來時,身后跟著一群修士。
看著家里揭不開鍋的模樣,這幫修士對他的父親拳打腳踢,他的父親吃疼,懇求著,甚至還說出了賣人的話語。
母親肥胖的身軀讓修士們心生厭惡,因此他成為了買賣的對象,被充當苦力,十歲的他手腳笨拙,接二連三的失誤與毒打以后,他奄奄一息,被扔進了荒郊野嶺。
就在他靜靜地等待死亡降臨之時,一名鶴發(fā)童顏,不怒自威的老婦人來到他身邊,等到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茅草屋中,四周洋溢著一股濃烈的藥味。
“不想死的話就別亂動!”老婦人沒有轉身,仍然在研磨草藥。
“敢問前輩尊姓大名,晚輩沒齒難忘。”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他輕聲地問。
“你叫我先生即可。你也沒必要謝我,要謝就謝老天,是他安排你被拋棄在那個亂葬崗,也是他,讓我恰好路過那,恰好愿意救你?!?p>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復,索性沉默,想起了自己那癱在床上的母親與嗜賭成命的父親,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
先生醫(yī)術高超,不到一天功夫,他便活蹦亂跳,他跪倒在地上,乞求先生能夠醫(yī)治父親嗜賭,母親貪食的疾病。
先生看著他,說:“可以,但我要你獻出你的鮮血,但我需要的量很多,恐怕你承受不住?!?p> “無妨……”他咬牙說道,心中充滿了父母病愈的希冀。
他其實只想要和村里其他人一樣,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普通通的生活。
接下來一周,他陷入了抽血與吃藥、休息的枯燥生活,也讓他品嘗到了前所未有的美食與營養(yǎng)。
一周后,先生帶著他回家。
當他踏入家門時,聽到了木板壓碎的“咯吱”聲,他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白色肥胖蟲子,在母親的床上蠕動,啃著旁邊的木桌。
“啊……”他嚇得癱倒在地上,大聲尖叫。
“孩兒,你回來了啊。”那只巨大的白蟲子轉過身,變出一張熟悉的面容,正是他的母親。
“娘,您怎么變成這副模樣?”
“她本來就應該是這副模樣?!毕壬哌M了里屋,“你的母親本來就是妖,她的先祖乃是饕餮,后饕餮被正道消滅,她們一族式微,體內血統(tǒng)漸漸稀薄,也就成為如今這種蟲的模樣?!?p> “可她之前不是這副模樣啊。”
“血脈覺醒,她定是吸了人的精血。”
“什么?”他全身顫抖,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母親,一向柔弱的母親,殺了人,殺了誰?
“爹呢?”他詢問。
“我殺了他,肚子餓,便把他吃了?!?p> “娘,他雖然嗜賭,可也罪不至死啊?!彼麥I眼婆娑,沙啞地詢問,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最平凡的夢想,終將成為奢望。
“他賣了你啊,虎毒不食子,他居然把你賣掉了,我能不氣,能不把他吃了?”
吃下了先生帶來的糧食,母親滿意地睡著了。
他看著變成大肥蟲的母親,痛苦地閉上眼,輕聲地走到外屋,先生雙手交叉,看著他。
“先生,母親這病可以治嗎?”
“她這不算病,乃是饕餮血脈覺醒,若有饕餮一族的功法加持,定能成就一番偉業(yè)?!?p> “那先生,這個饕餮功法哪里可以得到呢?”
先生搖搖頭,說:“如果你執(zhí)意要讓你的母親不再貪吃嗜睡,而又找不到饕餮功法,那就換肉身?!?p> “換肉身還是我的娘嗎?”
“肉身上不是,精神上是,只是她并非修士不能像修士一樣奪舍,并且一旦這么做了,那就必須每天都要用靈力維持她的靈魂不離體消散?!?p> 先生走了,留下一本毒修的功法和丹藥,并留下了一句話:
“你體內也有饕餮的血脈,所以當你體內的血脈覺醒以后,你也會與她一樣……”
他踏出了破爛的茅屋,行走在鄉(xiāng)間小道上,卻發(fā)覺往日友好相處的村民,同情他的村民,此刻視他如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漸漸地,他開始聽到了村民對他的碎碎念,都是對他和他的妖族母親的敵意。
就這樣又過了幾年,十五歲的一個清晨,他被餓醒。
他孑然一身地走出家門,看到了外邊的沙地上,用血色字寫著:
“怪物,滾出村莊!”
他一揮右手,抹去了地上的紅字,此刻的他,憑借先生留下的功法,已經是食五谷境界。
他饑腸轆轆,餓得頭昏眼花,差點邁不開步。
如此反常的生理現(xiàn)象,他知道自己體內的饕餮血脈也覺醒了。
他無法克制自己,不想動彈,體重也開始增加,直到和他的母親一樣,再也沒有任何衣服可以掩蓋他的身形以后,他無法動彈了。
他和母親同睡一屋,屋里所有的木材,能夠啃的,吃的,全部都被他們消化的一干二凈,而且還是只進不出的那種。
他是修士,能夠勉強克制自己,但他的母親,早已“病入膏肓”,餓得直乞求他。
外邊的溫度越來越高,一把大火,將整間茅草屋點燃,天干物燥,頓時火光沖天。
“燒死這對怪物,他們會行蠱術,燒死他們,村莊就安寧了。”
“這群王八蛋!”他咬牙切齒地說,他施展道術,可自己的頭暈眼花,精神渙散,讓他根本無法施展成功一個道術。
房梁,砸在了母親龐大的身體上,曾經花白,后來變紫的身體,此刻被火焰燒出一股肉香味。
他的母親痛苦地呻吟。
他虛弱地喊著,可怎么可能喚醒暈厥的母親?
思緒混亂中,他想起了先生的話語。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我和母親才可以躲過劫難!”
稍微有了力氣以后,他便快速地施法,將母親的靈魂注入到先生給予的丹藥中,丹藥開始發(fā)生改變,可注入了靈力根本不足以維持丹藥的變化,情急之下,他將整具肉身吞噬。
丹藥慢慢發(fā)生了變化,一個小型的人型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那正是母親瘦下來的模樣。
吸靈惡永遠也不會忘記,在那個神圣莊重的滅魔節(jié)當天,在村中祭司的領導下,村民們圍聚在妖怪所住的茅屋前,一把大火,點燃了村中災厄的開始。
火光沖天的茅屋中,鉆出了一只巨大的黑色蟲子,蟲子張開了長了幾百顆牙齒的嘴巴,麻利地突破了火焰,在混亂恐慌的人群中亂竄,一口吞下十幾個逃跑的村民。
蟲子尾巴一個拍打,將茅屋的火焰引向四面八方,在祭司等村民絕望的悲鳴中,古老而又安寧的村莊,變成了人間地獄。
那時候的吸靈惡還是一個鄰家小姑娘,她瑟瑟發(fā)抖地躲在了閣樓的床底下,看著自己的父母,自己最疼的小弟弟被那只巨大的蟲子吞噬,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理智戰(zhàn)勝了恐懼,她成為了整個村莊唯一的幸存者。
“恭喜你覺醒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大蟲轉過身,看到了一個紅色長發(fā)妖異男子,一臉微笑地注視著他。
“你是誰?”他警惕地問。
“一個能幫你變強的人?!奔t發(fā)男子說道。
“我憑什么信你?”
男子打了個響指,出現(xiàn)了一只巨大的黑蝎、一條彩色的長蛇、一只腥臭的蟾蜍、一條猙獰的蜈蚣:
“我想你應該知道什么是蠱吧,打敗它們,吞噬它們,你就能夠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強大到你不再被別人欺負,無所畏懼,可以品嘗珍饈美味而不挨餓,更重要的是,你的強大可以讓你保護你的母親永遠活著。”
他知道蠱,先生給他的功法中有詳細的記錄,他釋放出體內的煞氣,在這廢墟殘骸上展開一場養(yǎng)蠱大戰(zhàn)。
憑借本能進攻的毒物怎么可能贏得過有強大意念的他?當?shù)诙斓氖锕庹樟吝@片臭不可聞的村莊時,他成為了這么多毒物的勝利者。
他開始了進化,變成了一只長著蝎尾,全身斑斕彩色又吐著信子的怪物。
長發(fā)男子看著他,滿意地說:“不愧是饕餮的后裔,去吧,憑借你要保護家人的意念,去開始你的傳奇吧,你要成為叱咤風云的人,讓所有人聞風喪膽,成為英雄榜上的風云人物!”
他遠去了,但紅發(fā)男子的事情還沒有完成,他慢悠悠地來到了閣樓上,掀開了簡陋的床,戲謔地注視床下瑟瑟發(fā)抖的少女。
“你的家人都死了,全被他殺了,一個都不留……”沒等紅發(fā)男子說完,女孩子痛哭涕零,一直壓抑的情感瞬間爆發(fā)。
男子耐心地看著她,然后用絲巾擦拭女孩眼角的眼淚:“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p> 女孩懂事地壓下了抽泣聲,不知怎么,她就是對眼前的大哥哥沒有一點恐懼感。
“想不想報仇?”男子問,女孩搖了搖頭。
男子皺著眉頭,說:“怎么可以不想呢?你的最親愛的爸媽,你最可愛的弟弟,都在他的肚子里,你不報仇,他們將一輩子死不瞑目,你就是這么孝敬你的爸媽,這么愛你的弟弟的嗎?”
女孩哇地又哭了,支支吾吾地說:“可是……我打不過……他,他是……怪物?!?p> “打不過就變強啊,我能讓你變強,強到他都要忌憚你,這樣你就可以殺了他了!”說著,男子遞給她一本功法。
“相信我,只要你懷揣著復仇之心,你就可以變強,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記住他的模樣,一刻都不能夠忘記,復仇之火永遠都不能熄滅,燃燒到徹底殺了他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