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們來大姨媽了,可以先回寢室嗎?”在第二天的晚自習(xí),李函帶頭走到了講臺邊的宇文好旁邊,提出了請假的事情。
“你們六個?都來大姨媽了?”宇文好十分的不理解:“這是會傳染的嗎?”
不過宇文好并不了解大姨媽的事情,也不可能叫這六個女同學(xué)硬生生地把大姨媽給憋回去。
“去吧去吧,早點回寢室?!庇钗暮脫]了揮手:“但是先說好啊,如果你們想乘機溜出學(xué)校去外面玩的話,我勸你們趁早放棄,有那十個保安在,別說你們了,我都出不去?!?p> “快點回寢室吧?!庇钗暮靡泊叽倭艘幌逻@六個女同學(xué),她們六個點了點頭,一溜煙地離開了教室。
女生啊,難以理解,有時候來大姨媽一步都走不動,有時候來大姨媽呢,卻跑得這么快。
宇文好也聳了聳肩膀,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了,這并不是他這個老師不負責(zé)任,而是在有著那十個保安的校園里,是不可能發(fā)生危險的。
六個女孩子集合在了一個路燈下,“讓我先求一個簽?!崩詈蝗徽f道,她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一副塔羅牌。李函又將校服下的紫色披肩拉出來,罩在頭上,一臉嚴肅,儼然一副占星師的模樣,她口中嘀咕了幾句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然后抽出一張塔羅牌,慢慢地翻了過來。
“大寫的字母D?這是什么意思?”楊茜不太理解,傳統(tǒng)的塔羅牌不都是有著那些什么星座和人物的嗎?
李函指了指自己的大胸:“D代表的是罩杯,意思是大兇!”
“那,算得這么不好,我們還是不要去了吧,畢竟都是大兇了,我們早點回寢室吧?!睏钴绶笐Z了,四周本來就很黑,再加上那奇怪的科技樓似乎張著血盆大口等著她們進去,同時李函又求了一個大兇的預(yù)言,像楊茜這樣的人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
“來都來了,走嘛!”李函倒也是無所謂,不過是大兇而已,最多就是我們撞到了墻或者摔出了血,不要緊的,這次請假沒有去科技樓的話,下次請假就要等一個月了。
楊茜很想回寢室,可是現(xiàn)在前往寢室的路也是一片漆黑,她肯定不敢一個人回去,沒有辦法,只好跟在了李函的身后。
科技樓位于教學(xué)樓的對面,中間隔著一個蠻大的花園廣場,老實說,在夜里從栽滿植物和樹木的花園廣場中穿過,就算是李函也會覺得害怕,所以稍微繞了一下路,多用了一些時間到達科技樓。
科技樓算得上是廣都中學(xué)最有意思的一個建筑,作為一個普通高中,廣都中學(xué)除了教學(xué)樓、寢室樓、辦公樓三大樓之外,還有這么一個豪華的科技樓,而且其最頂層有一個耗資好幾百萬的天文臺,不過自建成以來,天文臺那大大的圓罩子就只開啟過一次,之后一直吃灰。
學(xué)生們平時也只是偶爾在這上化學(xué)物理的實驗課以及計算機課等。
這也就的代表了在白天的時候,這里的人都不是很多,更別說是夜里了??萍紭且黄岷?,僅旁邊的安保室亮著幾盞昏暗的燈,如暮遲老者對夜嘆息,兩只渾濁的目珠若張若閉。
不過科技樓側(cè)面緊急通道并沒有鎖門。
“走。”李函打開了手機的電筒,走在了第一個,推開嘎吱嘎吱的逃生門,六個人走進了科技樓。
“咔”門關(guān)上了,四面的黑暗如潮水涌來,一把扼住六人咽喉,伴隨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隱隱約約的聲響,如哽咽,如不可名狀的低語,纏繞著身體,牽動著每一根汗毛。
大家都第一次來科技樓,還并不太清楚這里的構(gòu)造,哆哆嗦嗦地打開了手電準備探探路。
“啊!”楊茜突然大聲尖叫了起來,順著楊茜的手指,李函立刻把手電筒的燈光打了過去,一個教室里飄著一顆沒有了皮膚,血色盡顯的頭顱!在燈光下,那空蕩蕩的眼眶里面,只有讓人絕望的深淵。
“呼,呼?!痹谶@時間與黑暗都凝固了的世界中,只有六個人急促的呼吸聲,一下一下,擊打著他們的心房。
“等等。”沈馨悅第一個從恐懼中反應(yīng)過來,這顆頭顱似乎見過?對!“這是生物課本上印著的那顆頭!那眼前這顆,肯定就是人體模型了吧,雖然是假的,但是在這種壓抑至極的環(huán)境里看到還是很滲人的。”
“呼~呼~”其他幾個女生大呼了幾口氣,這種恐懼消散后的刺激感讓每個人都如釋重負。
“樓梯在那兒?!崩詈噶酥盖胺剑懊婢褪蔷褪强萍紭峭ㄏ蛏蠈拥臉翘?,她走到樓梯旁,果然,一旁的墻上有著科技樓的樓層示意圖,第一層果然就是生物實驗室。
六人排著一字長蛇陣上樓,小腿微抖,似乎剛才的驚嚇還未完全褪去。
“吱,吱?!蹦昃玫臉翘菀髡b著它詭異的歌謠,六人的每一步,都像是放在教堂管風(fēng)琴琴鍵上的手,一步,一步,一首來自深淵的歌謠娓娓道來。
剛到二樓,畏畏縮縮的楊茜突然嚇地坐在了地上,同時把李函手里的手電筒打落。
跌在地上的電筒光有些刺眼,她眼眸里面閃爍著晶瑩的東西。
膽子大些的沈馨悅撿起手電,向著死寂的前方投去一道光。顫抖的光下,是一副照片,火焰般蓬松雜亂的頭發(fā),眼神慵懶地看著眾人。
“哈哈哈”李函的聲音此時很刺耳,如十字架上就要被燒死的癲狂魔女一樣。
長長的走廊也在應(yīng)和著這笑聲,久久回蕩。
“什么嘛,這是牛頓啊。楊茜你也太膽小了,哈哈哈?!闭种仙绲睦詈Φ蒙眢w直顫,楊茜在這笑聲中恍惚看見——魔女從火光中的十字架上走下來了。
不過隨后楊茜也笑起來,剛才自己看到的不過是墻上的畫像而已,在二樓物理教室的墻上掛著許多外國物理大師的畫像,在黑暗的環(huán)境里看到人的畫像還是挺恐怖的,不過現(xiàn)在看著那個大波浪牛頓的發(fā)型還是挺喜感的。
歐洲油畫都用了一種繪畫手法,不管觀看者從什么地方查看畫像,畫中人物的眼睛都會看著觀察者,這一點學(xué)過畫畫的黎冰潔當然非常的清楚,于是給眾人解釋了一番。雖然楊茜仍感覺有人一直在看著自己,不過只好安慰自己這是歐洲油畫的一種特色罷了。
“繼續(xù)上樓吧,我看著也覺得瘆得慌。”黎冰潔拿過手電筒走在了第一個。
“你聽到什么了嗎?”黎冰潔走到三樓的樓梯口,停了下來,同時小心的聽著這附近的聲音。
六人立刻噤若寒蟬,年久樓梯的低唱也隨著六人的停下戛然而止,不過這來自深淵的合奏,似乎不止樓梯的這一個部分。
“咚,哆......”
“鋼琴的聲音!”李函突然說了出來:“是鋼琴的聲音!晚上怎么可能有人在彈鋼琴?”
樓道旁第一個教室里,仿佛住著一個瘋瘋癲癲的獨臂鋼琴師,單手雜亂地拍著鋼琴。
單調(diào),雜亂,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尖銳的石針,扎入靈魂。
楊茜覺得后背發(fā)麻,她也聽到了教室里傳來的鋼琴音,那聲音在牽著她的靈魂飄向不知名的地方:“我們,我們還是離開吧,回寢室吧?!?p> “等等?!鄙蜍皭偱牧伺臈钴绲募绨颍骸拔乙郧皩W(xué)古箏的時候稍微接觸過鋼琴,如果有人在彈鋼琴的話不太會彈出這么單調(diào)的聲音吧。”
沈馨悅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明白。一旁的李函不知是在笑還是哭,伸出一只手,牽著什么似的,踩著不知哪里學(xué)來奇怪的步伐向著教室走去。沈馨悅想拉住她,但是莫名縮回了手,好像有些害怕。
她壯著膽子,拉著黎冰潔跟上去。走到音樂教室的門口,李函停下了,“哈,啥也沒有嘛?!崩詈穆曇衾锊刂唤z抖動。
跟在后面的沈馨悅,緊緊拉住同伴的手,探頭看了一眼教室里面。
“快看。”順著沈馨悅電筒光的方向,眾人看到了放置在窗戶邊孤零零的鋼琴,窗沒關(guān),夜里的風(fēng)不斷地吹拂窗簾,窗簾下面不知什么時候綁著的墜物也在鋼琴鍵上面滾來滾去,發(fā)出這么單調(diào)又重復(fù)的聲音。
“猛鬼一樣的呼喊,也不過是風(fēng)聲而已,不要自己嚇自己。”沈馨悅的膽子一下大了起來,“這里也沒有什么好怕的東西?!睅е獾娘L(fēng),隨意擺弄著她的長發(fā),似乎有些戲謔。
大家沒有回應(yīng),只是看著鋼琴莫名出神。
“走啦走啦?!崩璞鶟崝[擺手,拉走了故作鎮(zhèn)定的沈馨悅。
不知為何,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提出離開,都繼續(xù)向樓上走去。
四樓是所有的教室連在一起,構(gòu)成一個大型的舞蹈室,四周墻上掛著的巨大鏡子把六人映在其中。沈馨悅手電的燈光輕吻著黑暗,跳到鏡子上,又被反射開,在這偌大的舞房中伴著不知名的低語與黑暗翩翩起舞。
四周巨大的鏡子,讓整個房間看上去無比空曠,同時又有模糊的重重人影。六人覺得這就是黑暗的海,她們是游蕩在這深淵中的孤寂靈魂,不知道該去向何方,又歸向何處,喃喃的低語越來越近,指引著這些可憐的魚兒向著某處游動。
無言與恍惚中六人上到了五樓。但五樓所有的門都是鎖著的。
李函摘下罩在頭上許久的披肩,她聽見了,聽見了這越來越清晰的心臟跳動聲,它似乎就在樓上,在地板上貼著耳朵,呼喚著六人。
“咚,咚,咚?!?p> 大家不知道這是自己的心跳聲,或是同伴的,還是…這棟樓的。
六樓。
心跳聲越來越重了,仿佛大錘在直接擊打耳膜。濃濃的黑暗形成了泥濘的通道,每一步都無比費力,這群泥濘中的魚苗,不知正在游向何處的深淵。
走出樓梯間,眼前是一排排房門,門底部的縫隙中,一條條,一縷縷的黑暗在流動,從房里到走廊,一直延伸到六人腳下,它們在扭晃,在雀躍,在躁動,在撕扯。
李函還是那副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走向教室門,那紫色的披肩一頭牽在她的手上,一頭拖在地上,一路留下波紋似的漣漪。
門開了。
這是一個不大的化學(xué)實驗室,每個試驗臺都配著一個洗手池,那強烈的心跳聲就來自這里。
沈馨悅跟在李函背后,循聲將手電照去,洗手池的水龍頭上,正慢慢地滴下猩紅的液體,“咚?!?p> 突然低語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