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工作室的時候已經(jīng)是九點了,日頭升的高高的,夏風有些燥熱。樹葉也耷拉著腦袋,甚至有一兩片落在了地面。
我抬起頭望著這讓我當初差點傾家蕩產(chǎn)的寫字樓。我租的工作室就在這里。
我的目標是28樓,許多匆忙趕路的人奔向電梯。沒幾秒鐘,電梯已經(jīng)擠滿了人。
月華工作室里,阿偉,海子,曲廣他們?nèi)齻€正在處理我的微博。
刪評論,禁言,但這一切都于事無補。因為關(guān)于我的熱搜已經(jīng)排名第十了。
海子罵罵咧咧的“這誰TM真有錢,買熱搜不需要人民幣啊!昨天還排名二十的熱搜今天就上了第十。”
阿偉性子比較糯,不怎么喜歡說話,但也開口了。
“昨天連哥不是說去找糖心去買版權(quán)嗎?怎么突然就有這么多的事情了。”
曲廣年齡大,見識多,手指敲著鍵盤沒有停止,吸了一口煙,隨著吐出的煙霧說:“這種事兒不是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有人針對小連了,應該踩是想踩著他上位,但是對付一個小漫畫家也沒有必要這樣的?!?p> 我聽著他們的話,他們圍在電腦前,都沒注意到我進來。
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他們轉(zhuǎn)過頭來看我。
我在手機上打出了一行字。
「不用管,他們想怎么說就怎么說。等過幾天就沒事了,我這種小人物激不起大浪?!?p> 曲廣點了點頭贊同的說“嗯,差不多,那散了,昨天阿偉不是還接了合作嗎?我們?nèi)ピ傺芯垦芯肯??!?p> 等我們開完會,他們都去忙的時候,我坐在椅子上等一個人。
我看完了海子給我又重新找的幾個可以合作的小說,我看了有一半兒,我要等的人也來了。
“我要走了,不送一下?!?p> 林玲站在桌子前,抱著一個裝著她東西的盒子。
我抬起頭注視她,點了點頭。
“我還是想對你說句對不起的,在這個時候離開,顯得有些不近人情?!?p> 我掏出手機打字。
「應該是我對你說句謝謝的,這些年要不是你支持我,我可能還在那個狹小的出租屋里代筆呢?!?p> 我剛畢業(yè)那年,找不到工作,我的簡歷看起來不錯,但很多公司拒絕我的原因也很簡單。
“以后得工作交流不方便,不利于工作效率?!?p> 我租了一個只有二十平米的小房間,每天開始做一些代畫的工作,不管畫的好壞,永遠見不到我的名字。正是林玲,我第一次和她打交道還是因為交稿。她和我聊了很多,問我為什么不自己個工作室,現(xiàn)在的工作室有很多。我的世界有了一道新打開的門。
前年《海上無明月》被夜蝶簽下,出實體書。那段時間,我就像在夢里一樣,感覺自己處在虛幻美夢。
林玲停下了腳步,她還是和我剛見到她的時候一般,素裝淡眉,一身OL裝顯出她姣好的身材。
“你還是小心點,可能最近行內(nèi)挺復雜的。”
「我知道,我微博估計也就是這個原因了?!?p> 我手機屏幕上的幾個字讓她面色有些沉重,我又不傻,這次的突然變成焦點的我哪里會這么簡單。
“嗯,就這樣吧!不用送了,樓下有人接我。”
我終究是沒有送她下樓,不知道是心里對她說的那個接她的人有些抗拒,還是對自己沒有勇氣去送她離開這座高樓。
我把自己埋沒在線條里,手腕一直揮動,到了中午也沒有停止,等夜色斑駁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
海子他們?nèi)齻€已經(jīng)離開給我留了一張紙條。
“我們先走了,留了點吃的,先墊墊肚子,身體重要?!?p> 我發(fā)愣的盯著紙條,因為我看見了電腦微博上的那些最新評論。
事情越發(fā)的大條了,我的粉絲已經(jīng)和水軍開撕,特別是一個昵稱叫做【熙無明月】的幾乎和每個評論說我不好的人都有回罵。
即使這樣,我還是沒有表達什么說法,所以很多人也開始認為是我做賊心虛。
其實我都不知道他們給我扣上了什么莫須有的惡名。
關(guān)了電腦,熄滅了所有的燈具。鎖住了門,我離開了這座讓我有些壓抑的高樓。
回到家里,空蕩的房間和冰冷的床鋪陪我在夜里一起孤獨。一天都沒咋吃的我餓的不行了,給自己煮了泡面,邊吃邊打開手機刷微博。
突然一條微博讓我的心臟猛的一跳。
“國內(nèi)優(yōu)秀漫畫家褚晴海宣布即將發(fā)表新作,和著名情感作家糖心合作漫畫化《不見舊人來》?!?p> 褚晴海,這個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名字。
我大學的時候,給我指導論文的教授秦教授,他的另一個學生就是現(xiàn)在的著名漫畫家褚晴海。他作為我的學長,是那樣優(yōu)秀。只不過,后來我在一次偶然中才知道褚晴海抄襲了秦老師的油畫作品,而且還威脅秦老師。
當時的我是個小透明,不會說話,沒什么朋友,更是喜歡一個人去圖書館。
當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是那般惶恐,我把它當做一個秘密,埋在心里很多年。
后來,秦老師去世,我還去為他吊唁。很遺憾的只是遠遠的見到秦老師的女兒秦粒,聽人說起她女承父業(yè),秦粒已經(jīng)是國內(nèi)小有名氣的油畫家了。我早就脫離了那個行業(yè),所以不再多余關(guān)注她的事情。當時一直很擔心的事情也沒有發(fā)生,我沒有見到褚晴海的到來。關(guān)于他,我卻知道一些,當時的他已經(jīng)好久未出新作了。
等再次聽說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不再畫油畫了,反而轉(zhuǎn)身入了漫畫行業(yè),本就有著油畫天才之稱他,一書而紅。我當時還想,或許他不是油畫天才,而是漫畫之子吧。
我們雖算同行,卻從未有過聯(lián)系,只是這一次看到他的報道,我突然有些悸動。而且還是要和剛剛與我有矛盾的糖心,心里多了分防備。
我突然的感慨讓許多回憶浮上心頭,我轉(zhuǎn)身進了雜物間,在雜物擠壓中找到了我當年的那些小物件。
一個由流暢的線條和順滑的顏色組成的木頭箱子。
這是秦老師唯一送給我的禮物,我看見這木頭箱子,總是有深深的愧疚之意。
我拍了拍塵土,掰開了卡扣,里面煙塵彌漫。
被塵封已久的書才得見天日,《Van Gogh’s Letters:The Mind of the Artist in Paint》(翻譯為梵高手稿:梵高書信、畫作、珍貴手稿),《世界美術(shù)名作二十講》這本書是傅雷先生1931年的時候從法國回國在上海當教師時的授課講稿的一部分。還寫了一些關(guān)于國外著名畫家的一些討論。
這樣的書都是當年的我最喜歡看的,而我卻從中脫離,走上了一條和這條路所不搭的船。
時光流淌,舊人不再,夢里相約,幾分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