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十來平米大小,除了腦袋上方兩個巴掌大的小窗外,剩余的光源只有一顆被電線吊著的燈泡??赡苁悄觐^太久的關系,燈泡總是忽明忽暗,有一種在呼吸的感覺。佘太姝老了,眼神迷離不清,瞧東西總是不真著,漸漸地喜歡點幾根蠟燭,可無名不喜歡。對他來說,處在這閉塞陰潮的小空間就像被惡魔在嘴里含著一樣。那倆小窗戶,就像惡魔的眼睛。暗紅的燈光鋪在墻上,就像惡魔的口腔。地下濕黏的血水就像惡魔的唾液,無名閑時還會像小孩踩水一樣,吧嗒吧嗒踩上兩腳,只當是解乏了。
一刻過后,刑具什么的都已經(jīng)準備妥當。牢官給右手帶上很厚的手套,從小盒里拿出枚拳頭大小的鐵印,上面刻著“批準動刑”四個大字。在房角點起炭火,拿鐵印在上面烤得通紅,左手慢慢掀起犯人額頭上的發(fā)簾,將鐵印正正貼了上去。
呲啦一響,焦糊味飄出。無名被饞的呀,使勁吞咽著口水。其實這也是下意識的反應。小時候無名被佘太姝帶來刑房,總是哭鬧。為了讓無名安靜,佘太姝總是給他備足了糖果和飯菜來堵住他的嘴。佘太姝一開始工作,無名就在旁邊一口糖果配一口飯菜吃個不停。所以這呲啦一聲對無名來說,就相當于到飯點了,開飯了,起到這么個提示鈴聲的作用。
無名嘴里嚼著私藏的牛肉干,手下還沒閑著,把剪刀在磨刀石上磨得呲嚓作響。聲音在屋內(nèi)徘徊回蕩,就像惡鬼在磨著他鋒利的獠牙,呲嚓呲嚓,瘆得人渾身起皮。
其實這并不算什么,刑房里還有更詭怪的呢。
“你中午吃了沒?”
“沒呢!”
“你啥時候去吃,幫我?guī)c兒!”
“還吃辣子雞???”
“不不不,這些天屁股疼,不能吃辣!炒飯吧!對了,我這有牛肉干要不要來點兒?五香的。”無名和牢官就像手術時,倆主刀醫(yī)生突然開始聊閑天,有些讓人抓狂。
原本恐怖的氣氛被這么一搞,大家當時就懵了。房內(nèi)的房外的,侍人院的理事會的,所有人都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想不通,這不是審問嘛,怎么問刑官和牢官倆人還聊起來了。甚至犯人都有些納悶,動不動手啊?我還光著膀子在這捆著呢!小風嗖嗖的吹,再有這么一幫人看著,真是又冷又尷尬。
嘮了半天,牢官去打飯了,無名的剪刀也算是磨好了。難得進入工作狀態(tài),一會還得吃飯呢,速戰(zhàn)速決。無名直接用刀尖在犯人胸口戳孔,剪開一個圓,用小刮刀將紅的白的層層組織撥開,留出那么一個小洞。又從玻璃罐中用鑷子取出一只尸蟲,尸蟲什么樣兒呢?像螞蟥一樣,不過要大一些,身上黏黏的,滿身都是觸手,嘴里長了好幾圈尖牙。用小鐵鉤鉤住尸蟲的尾巴,鐵鉤上順著一根金屬繩。把尸蟲順著剛剛開好的小洞送進去,它會沖著最濃的血味爬往心臟。等他咬住后,再將金屬繩的另一端纏在電石上,電流過線刺激尸蟲,它的千百個帶倒刺的小觸爪就在心臟上不停的抓撓。這時再適度的拉動繩子,能讓心臟處有種扯拽感。并且能讓千爪撓心的痛癢感時有時無,時強時弱。再加上尸蟲柔軟的身子和蠕動時的濕黏感,讓人十足的惡心。那犯人此時就像即將下油鍋的活蛆,由內(nèi)而外的扭動掙扎。
“我只有兩個問題,誰派你去的?金山現(xiàn)在在哪?”其實第一個問題是無名自己加的,金山案他也聽過一耳朵。金山從永安城出發(fā)至鐵王城,由理事會和藍血軍秘密押送,但剛運出一天不到就被劫走了。能這么快得到情報消息,說明是宮中知情的高層泄露。甚至是他們某人精心策劃的也說不定,無名的好奇心一旦奔騰起來,就很難勒住了。
這時,理事會的一個糙漢子看不下去了,怒道:“你這算什么狗屁上刑?完全是兒戲!把他的手腳都剁下來,開膛破腹,不信他不說!”簡直恨不得自己親自上手。
“你們理事會抓到幾個劫匪?。俊?p> “一個!怎么了?”
“那要照你說的把他大卸八塊,以后再有問題要問,問誰?”無名見糙漢被問得不說話了,又說了句:“審問他和審死他是兩回事兒。就跟長腦子和有腦子是兩回事兒一樣?!?p> 糙漢子怒了,“呸!老子懂得比你多!這些小把戲我比你精通!”緊接著他抄起腰間的大刀連番揮舞,無名和眾人都下意識的向后退去。
他揮刀用的全是蠻力啊,只用一刀,咔嚓,連人帶木架一齊攔腰斬斷。犯人體內(nèi)的那些東西,嘩啦淌了一地。
知道自己闖下大禍,糙漢脫手墜刀,驚慌失措:“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讓我這么做的!全是他的錯,告訴理事長,全是他的錯!”
無名登時繃緊了神經(jīng),沖到犯人面前。那人已經(jīng)是臉色慘白,血流不止啊。無名心中咯噔一聲,“糟了,沒多少時間了!”他連忙爬起來,在桌上瘋狂翻找著可以“一招制敵”的刑具。難得見他這樣慌亂,額上滾下不少汗珠。
“你們都出去!別擾我!出去!”眾人都被無名趕出刑房,大家都傻了,這可是唯一抓到的犯人吶,主人知道后遷怒自己怎么辦,每個人的心里都飛快的打著小算盤,想辦法把自己摘出事外。
無名翻找出挖眼用的小勺。此刻犯人的痛感全都集中于下身,截面大失血多,難免會有些麻木。所以此時從頭部下手,重新創(chuàng)造并轉(zhuǎn)移痛點才是上策。理論既然成立,下手更不能遲。他連忙俯身,只見犯人似乎想說些什么,嘴巴一張一合,由于損失了太多氣血,只能發(fā)出微弱的聲音。
無名貼耳下去,“你說什么?再說一遍?!?p> “…你…你…聽…你聽…”
聽?聽什么?無名靜下心神,仔細聽著。窗外有風聲,隔壁有犯人的哀嚎聲,耳邊有微弱的呼吸聲,體內(nèi)有自己的心跳聲,墻角有…墻角有熟悉的嘀嘀聲。
無名轉(zhuǎn)頭看去。
五、四、三、二、一。
強大的能量伴隨紛飛的磚石和烈火,將無名掀飛。
刑房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