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鋪排一番過后,好像一切都走上了正軌。偏門處的伯爵從金絲絨的小臺上取下一個青銅的搖鈴,輕輕地搖動幾下,隨后將偏門再次打開。一位高胖紫衣的公爵,是軍事總管本恩·德·高樂;一位年邁的青衣伯爵,是財政大臣哈米什·德·卡佩;兩位白衣爵士,內(nèi)務總管達奇·德·卡佩與私人顧問加略可·魯瓦;兩位黑衣神官,高且清癯的大司祭索莫拉,年邁長須的是宮廷司祭采尼。
內(nèi)閣七人一次到了六位,只剩下外交總管身份超然,總是陪著國王出現(xiàn)外,差不多該是客人們登場的時候了。內(nèi)閣幾人站在大廳正中偏左一點,不遮擋帝國國旗,幾人悄聲交談著,能夠感覺到一股緊張的氣氛彌漫在大廳之中。
其余貴族們都站長桌外,緊張的盯著大門,饒是小蘭斯見多識廣,也不免掌心一直出汗,蹭著潔白的爵士服。維爾斯不住地喝著一杯烈酒,薩伍羅斯看見了連忙將他的酒杯奪過,悄悄地放在了地上。
正門旁站了一位老態(tài)龍鐘的公爵,是凱旋領的德拉科·德·波耶特老公爵,同樣是卡佩的名門。只見他雙手穩(wěn)健的從石臺上布滿金絲絨填充天鵝羽毛的絨墊上取下一支金鈴,浮雕的因陀羅征服繪卷,接著沉香木的簡樸手柄??磥磉@是帝國成立早期的物件了,理查從八繼城北狩之后,這也是卡佩王室為數(shù)不多的寶物。
“叮——?!!奔兘鸬拟忚K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這是因為光之王的神官們在金鈴內(nèi)側(cè)鍍了一層適應神力的紫銅,在鍍層上銘刻了較為簡單的術式,其實不是鈴鐺在發(fā)聲,而是在鈴鐺抖動時切割地磁磁感線產(chǎn)生的微弱電流通過一個轉(zhuǎn)換的術式轉(zhuǎn)換為一點極小的神力,激活了發(fā)聲的術式一次,就會產(chǎn)生一次清脆的“?!?。
大門從外向內(nèi)被推開,十多人緩緩的走進,伴隨著樂隊費力的進行配音。領頭的是一位女子,身著子爵的淺青禮服,這是自然的,披著女神教神官的純白披肩,胸口是一枚青翠欲滴的橡樹葉做扣。她是美女,潔白的皮膚,淡綠色的雙眼,似圓臉似瓜子臉,長發(fā)金黃色,盤在腦后,沒有看見一件飾品,帶著一種難以言明的氣質(zhì)走在最前面。
身后面是一位老者,夏彌伯爵年近七十,但是仍然有著一頭烏黑的頭發(fā)。他是一位標準的“卡佩人”,有著黑發(fā)、黑色虹膜,和高嶺人看起來一樣,只是面孔更加接近于在中部的帝國人,顯得瞿深而立體。一絲不茍的短發(fā),下巴上稍有一點的山羊胡,是國字臉。不算很高,中等身材,甚至有點顯瘦。
青色的伯爵禮服在他的身上顯得頗為契合,胸前的各種勛章、綬帶都標識了這位老貴族一生對于卡佩、帝國的奉獻于榮耀。自他的兄長——中和皇帝駕崩之后,夏彌伯爵就歸隱于樂夏領做領執(zhí)政,再不問外事。聯(lián)邦專制公帕帕羅西、甚至于后來的永熙皇帝,還有現(xiàn)在的理查,都不斷的對他發(fā)出閣揆的邀請,都被他回絕了。
第三位進來的是一名頭發(fā)花白的精靈女性,頗有些緊張的環(huán)顧著四周,顯然是沒有適應過這種隆重的宴會。她就是女神教的月神使。身著米黃色的祭袍,沒什么裝飾,肩披純白的披肩,胸口是一枚紫色的正二十面體,散發(fā)著奇詭的流光。
黃悅確實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國宴級別的宴會,女神教會歷來不擅豪奢,再加上神力覺醒一來時間并不算長,二來更多的時間都還是在莫奈的遠征軍之中繼續(xù)擔任軍職。
她是精靈,和海靈、角人族不同,精靈在光之王教會中是最為骯臟的存在,是不能夠留得姓名的。這種歧視來自于一枚精靈的果子在不經(jīng)意間毒死了因陀羅,這使得武力統(tǒng)一整個帝國永遠的化為了泡影。她大概四十歲左右,在精靈長達一百五十年的生命中,她就已經(jīng)參加了數(shù)次幾十萬人的大戰(zhàn)了。
在永熙年的帝國內(nèi)戰(zhàn)之中,圣王國與海間聯(lián)邦的軍隊幾乎占領了整個新月精靈督區(qū),她所生長的小鎮(zhèn)子被全員屠戮,僅剩下她一個小女孩藏在在爐灶下面才躲過一劫。像這樣的幸存者很多很多,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的充斥了高嶺的軍隊,甚至于已經(jīng)改變了高嶺的戰(zhàn)略決策。
被莫奈和希斯的義軍所救之后,便跟隨莫奈與大公南征北戰(zhàn)。無論是古河夜戰(zhàn)、白夜焰火之役、黑斯廷斯之戰(zhàn)都有著她的身影,如果不是神力覺醒,她只怕會成為高陵第一個精靈族的軍團長,而且還是“較為柔弱”的女性。
左臉一道淺表的疤痕,這是半張臉被炮彈殘片整個掀開,尤利希斯大公進行了精密的手術才保住這張臉。鼻梁骨折斷過,牙齒缺了幾顆,笑起來有點僵硬,也有些可怕。走路時有些別扭,兩只腳踏地的聲音不同,一條腿永遠的要加上鋼鐵的支架。等等等等,滿身都是戰(zhàn)爭的痕跡。原本算是俊秀的臉,現(xiàn)在讓人感到有點可怖。
理查是最后到的,身著國王的紅衣,滿面春風與疲勞,臉色慘白而蠟黃,點綴著一點興奮的紅暈。身上居然披上了代表選帝侯的金色披肩。不過他顯然不是今晚的主角,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使節(jié)團的十幾人身上,只有內(nèi)閣幾人看著這一幕,暗暗地嘆氣搖頭。
宰相,現(xiàn)在叫做外交總管了。里昂公爵率先迎了上去,向理查介紹著使節(jié)團。不料剛哈哈了幾句,還沒等酒杯抬起來,夏彌伯爵就開口問道:“殿下何時登基?老朽居然不知道,蘭斯教堂好像遺失了這方面的記錄,普洛馬女士,我想問問帝國方面,這卡佩選帝侯的印璽何時賜下?。俊?p> 普洛馬暗罵一聲,回答道:“這件事情還是要多走一些流程,帝國方面還沒有收到卡佩正式的公函與聯(lián)名書。根據(jù)金璽石書,選帝侯的印璽還是要正式登基之后才可以開始篆刻的。伯爵閣下還是心急了些。”
夏彌伯爵干枯的哈哈笑了幾聲,里昂公爵想要阻止理查的反駁,但是理查還是篤定的開口說道:“天下公侯盡披朱紫,自先王在世時,孤便立嫡為長,先王崩逝,自然是由孤統(tǒng)領朝綱,繼秉大位。是以服朱披金,以表禮儀?!?p> 夏彌伯爵說道:“自卡佩立國以來數(shù)十世,稱王者無不在蘭斯加冕,從無例外?,F(xiàn)在殿下如此心急,是否意味著要拋棄南方西方半壁江山,做半個卡佩的王呢?”
里昂公爵急忙勸慰道:“今日使節(jié)團遠道而來,先行列席,談判之事來日方長,來日方長?!?p> 眾人列席,其他人寒暄一番之后,也入席了。理查自然坐在中間,左邊是普洛馬和夏彌,右邊是外交總管和財政總管。黃悅坐在了下首第一個,不是她不愿意上臺,而是害怕他們問出一些敏感的問題來,在這種場合,說不好還不如閉嘴,這是她唯一懂得的事情。
里昂公爵給臺上幾人倒上了上好的酒液,普洛馬稱贊道:“柔似琥珀,轉(zhuǎn)如流光,不愧是卡佩的驕傲。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這是奧力哈莊園所出產(chǎn)的深藏米酒吧。”
理查笑道:“不知道大使可否飲酒,這可是全大陸最好的米酒,卡佩最好的貢品。如果有點喝不慣,我們還有同樣好的麥酒,更是甘甜美味?!?p> 普洛馬回答道:“卡佩的葡萄酒更好,皇帝和大公都愛不釋手,皇帝更是時刻都要備上一瓶,每到政事艱難之時都要飲上一杯?!?p> 理查說道:“既如此貴使便可帶上幾船回,算是孤的一點心意。不過貴使作為大公的肱骨重臣,孤有一事想要問詢貴使,還望貴使能夠讓孤一解心中疑惑?!?p> 普洛馬說道:“殿下只問,外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外交總管再次想要阻止理查,理查還是不理他,只管問道:“孤久聞大公國民時刻盼望大公返國,然而大公自七歲去國之后以二十幾年,自高嶺至帝都,現(xiàn)在竟然在我卡佩的國土上指揮軍隊,這是為何呢?”
普洛馬謙讓的說道:“大公年少繼位,國大而事苛,任重而道遠,這才在外云游修習治國理政之道。國內(nèi)之事,悉數(shù)交于執(zhí)政,至今風調(diào)雨順,人民安居樂業(yè),二貴配合默契,大公自然不急于歸國。而今大公履職于帝國內(nèi)閣,秉天下農(nóng)商之責,教化信條,安撫萬民,亦是仰德之舉。自卡佩爭王以來,大公夙夜憂嘆;開戰(zhàn)之后,更是深憂平民。是故主動請纓,面君陳情,去帝都而入卡佩,緬王化而止兵戈。此番調(diào)停,更是帝國全員所期盼,諸侯之所憂慮也。”
理查有些咄咄逼人道:“大公所行,是代表帝國,還是代表大公國呢?”
普洛馬繼續(xù)解釋道:“帝國之所需,卡佩之所求,大公之所有。殿下與菲茲公爵一母同胞,皆有神器之利,而卡佩不平,外患內(nèi)憂不止,帝國不興,非大公之所愿。況且復興人類,日程緊迫。銥星催促,工匠趕忙,五次北伐迫在眉睫。大公為蒼生計,故有此一行。”
夏彌伯爵說道:“上古有圣人云:‘神器更易,有德者居之’。菲茲公爵安撫南境以來,農(nóng)事平順,百工興旺,商業(yè)繁榮。而殿下北狩之后,國庫空虛,窮兵黷武,不適外交。半島、北陸皆有獨立之虞,非為君之道也?!?p> 財政大臣喝了幾口酒,回答道:“卡佩全國,自古重南輕北。南境以三領之地,擁大城十三,小城七十,村鎮(zhèn)莊園不計其數(shù)。更有碧波港為天下雄港,往來商旅絡繹不絕,非公爵一人之功。”
外交大臣接著辯解道:“我王居北,所戰(zhàn)者非公爵,而是遠征軍二皇子。所謂窮兵黷武,皆拖此子所賜。中部、北境素來凋敝,連翻失利,財政困頓,非我王一人之過也?!?p> 夏彌伯爵說:“公爵心懷子民,如今紛亂進兩年,南八繼城仍在圍城,非是我方不愿破城,而是給我等一寸談判之地?!?p> 理查冷哼一聲,說道:“是莫奈攻不下來吧,他一年攻不下來,一輩子都攻不下來?!?p> “世界上還沒有他攻不下來的城池,這一點您是知道的。”普洛馬淡淡的說道:“南八繼城比帝都如何,在場的諸位不會不知道吧?!?p> 貴族侍從們開始上菜了,眾人都趁這個機會或者與使節(jié)團的其他成員開始交談試探,也有互相交換意見的。臺上的幾人也各自收斂,畢竟這才是第一天。
小蘭斯是老的侍衛(wèi)統(tǒng)領了,資格很深,人也很油滑。阿爾伯特特意安排他服侍黃悅,想讓他從黃悅這里套出話來。小蘭斯狠狠地準備了一番。
先倒了一杯餐前酒,然后根據(jù)精靈的習慣加了些氣泡水,小蘭斯擺出一個自認為帥氣的微笑,遞上它問道:“神使大人現(xiàn)在在何處供職?。俊?p> 黃悅明顯不適應這種搭話,頓挫的回答道:“在遠征軍,我領軍法處的職位?!?p> 小蘭斯笑意更濃,繼續(xù)問道:“為何不去帝都供職?月神使去掌管帝國法度不是更好么?”
黃悅皺皺眉頭,回答道:“我聽統(tǒng)帥的,也聽神使的,多余的,我不知道?!?p> 小蘭斯續(xù)上酒,微微鞠上一躬,便退下了。他眼神遞向一位小爵士,他連忙去找阿爾伯特說明情況,阿爾伯特聽罷笑道:“我去稟告老爺子,這可是個好消息?!?p> 等小爵士再來的時候,第一個見得就是坐立不安的黃悅。冷盤是簡單的一些時蔬,精靈族——不管是草原、森林還是海洋精靈,都是肉食動物,根據(jù)女神教的測定,精靈體內(nèi)淀粉酶的活性甚至比野狼還要小得多。所以只好強忍不適的塞了一口,現(xiàn)在臉色很是糟糕。
“不是精靈不吃素,而是精靈吃的素,人類也吃不了?!毕K谷缡菍懙?,而所有看過的人都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