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25號,華夏國,米基城,
正值寒季,暗藍色的天空飄灑下零零點點的雪花,街邊的房屋與樹木的枝葉都蒙上了一層雪白色,形形色色的行人在路上哆嗦著前行著,遠遠望去就像一幅朦朧的畫卷。
穿著黑色兜帽風衣的青年嘴里含著一塊面包,邊操作著過時的諾基亞手機,邊行駛在這條街道上,不久便可以看見一個地鐵入口,他沿著階梯往下行走而去。
到了檢票口后,正值芳齡的檢票員低著頭望了眼他的身份證,隨后她抬起頭把身份證遞還了青年說道:“顧秋先生,檢票已完成,請通過?!?p> 顧秋將身份證收回風衣的口袋之中,面無表情地從檢票員身邊走過。
他望向地鐵站的熒屏,上面正顯示著“下一列車在10點35分出發(fā),通往米基城南區(qū)”。
輕輕地往手上呼了口熱氣,望向諾基亞的短信箱。
備注為‘漆原鈴’的朋友給他發(fā)來了一條信息:“我已經(jīng)到南區(qū)了,在這里等你。”
顧秋騰出有些僵硬的手指,用諾基亞的九格鍵盤在屏幕上打出了幾行字,點擊了發(fā)送。
“您好,列車已到站,前往米基城南區(qū)的乘客請及時上車?!碧旎ò宓膹V播傳來了不帶感情的女聲。
顧秋跨過站臺,向列車內(nèi)行去,入眼是一個籠罩著暖色燈光的車廂。
他找了一個靠車門較近的位置坐下,隨著人群的不斷涌入,不久整個車廂的位置就都擠滿了。
“好,我等你。”漆原鈴的短信在諾基亞的屏幕上顯示著。
在顧秋上大學時,漆原鈴是學校的日本留學生,兩人分到了一個班級,正巧坐在鄰位。
她性情冷淡,寡言少語,不好交友,讓那些對她感興趣的學生都稍感困擾。
她和顧秋的相識是在一個墓地附近,兩人之后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就成為了朋友。
廣播聲響后,車廂門自動關(guān)上,列車緩緩向隧道中行去,車窗外的場景飛速地切換著。
顧秋用手撐著下巴,漫不經(jīng)心地操作著手中的諾基亞,插入耳機,播放了一首eagles的加州旅館。
他靜靜地感受著耳邊的旋律,本以為這趟列車應該會在愜意的音樂中結(jié)束行程,直到臨近的車廂中突然傳來一聲尖叫聲。
顧秋拔下了耳機,周圍的人也被這聲尖叫吸引去,車廂里一時充滿了驚疑的細瑣聲音,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抱著好奇的心態(tài)向?qū)γ娴能噹呷ァ?p> 顧秋的諾基亞上突然傳來了短信的提示聲,而且聲音極其頻繁。
他望向手機屏幕,漆原鈴一連發(fā)過來了好幾條信息,一點都不像是她的風格。
“你那輛列車上有沒有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快找一個安全隱蔽的地方躲著,趕緊回我信息?!?p> “我馬上就趕來,你快跑,盡量遠離任何有奇怪動靜的地方。”
顧秋一眼掃過漆原鈴的信息,對這幾條信息的意義略感困惑。
那句“我馬上就趕來”就夠不符合邏輯的了,顧秋現(xiàn)在可是身處于列車上,漆原鈴想要用什么方式趕過來,看起來實在有點可笑。
“她的用詞好像是在說車廂上會發(fā)生什么危險的事情一樣。”顧秋心中想道,望向那個前往對面車廂的男人背影。
不久后,那個男人的聲音從1號車廂傳來,他聲音嘶啞地大吼著:
“怪物.....是怪物啊啊?。 ?p> 但下一刻,他的聲音又突然歇止,仿佛被什么人扼住了喉嚨,寂靜籠罩在整個二號車廂。
顧秋挑了挑眉,站起身來,他本能性地向著三號車廂行去,認為如果真有什么危險還是先離遠點會比較好,而留在二號車廂的其他乘客都驚疑未定。
他們很顯然都被這個男人嚇到了,但出于常識,肯定不相信區(qū)區(qū)一趟列車,會出現(xiàn)怪物這種東西。
他們更相信那個男人突然精神錯亂了。
但常識只不過是人在十八歲前形成的偏見罷了.....
幾聲沉重的腳步聲從對面車廂傳來,一個渾身染著血液,骨頭像是刺猬的表皮一樣突出著的男人出現(xiàn)在了他們眼前。
也許這已經(jīng)算不上是人了.....
顧秋回頭詫異地瞥了它一眼,加緊了腳步,走向下一節(jié)車廂。
這只怪物出現(xiàn)的時候,車廂里先是一片寂靜,下一瞬,尖叫聲如潮浪般涌現(xiàn)而出。
那些乘客都驚喊著從座位上連爬帶滾地跑開,向三號車廂擁擠而去,亂成一團,小孩的哭聲和大人的叫喊聲夾雜在了一起。
那只怪物抬起右手,掌心對準車廂通道,一道如刺刀一般的骨頭破開他掌心的表皮。
剎那間,這道骨刺貫穿了整條通道,血液從那些被串在一起的乘客身上流出,染紅了整節(jié)車廂。
它輕輕一揮這道足足長有一節(jié)車廂長的骨刺,將殘留著的乘客殺死。
顧秋已然由快步變?yōu)榕軇?,他徑直穿過三號車廂,呼吸些許急促。
這節(jié)車廂的乘客都已經(jīng)騷動了起來,他們紛紛站起身來打算看看二號車廂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穿過了三號車廂,來到四號車廂。
顧秋全然不顧周圍乘客投來的奇怪目光,邊跑動著邊拿起了諾基亞手機,周圍的乘客都一臉不解地望著他。
手機上的短信又多了幾條,都是漆原鈴發(fā)來的:
“我就快到了!你還活著嗎?如果活著就快回復我信息!”
顧秋心有余悸地聽著慘叫聲從三號車廂傳來,用諾基亞打了幾行字:
“跟我解釋下發(fā)生了什么,我看見了一個像刺猬一樣,全身上下都是骨刺的男人,他正在無差別攻擊乘客?!?p> 漆原鈴的短信迅速地傳了過來:“他是從某個異世界穿越過來的,具有極強的攻擊性,我只能先大致告訴你這些,你現(xiàn)在離他多遠?”
“異世界......”顧秋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到了五號車廂,這節(jié)車廂的乘客都全然對已然逼近的危機毫不知情。
只能說車廂間隔音效果太好也是一種錯。
“兩節(jié)車廂的距離,這輛車只有八節(jié)車廂,按那個男人的速度,我大概最多只能撐九分鐘?!鳖櫱镌谀X中粗略計算了一下,邊用諾基亞打著字邊疾奔在車廂中。
“九分鐘嗎......夠了。”漆原鈴的短信再次傳來。
顧秋奔跑在車廂之間,掠過一行接一行的乘客,盡己所能地遠離著身后緩緩來襲的怪物,他的目光短暫停留車廂號上,前方已無出路。
“已經(jīng)第八節(jié)了嗎......”他呼吸急促地喃道,周圍的乘客都像看一個精神病般地望著急竄進來的他。
八號車廂的一名乘務員走過來問道:“請問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嗎?”
“得想辦法再拖延一點時間.......”顧秋的大腦正迅速地思索著。
突然間他的注意力停留在乘務員手中端著的那個銷售盤子,上面裝著三罐殺蟲噴霧劑和各色各樣的速食物品。
這幾罐殺蟲噴霧應該是為了冬日過后才儲備的。
殺蟲噴霧劑遇火極易發(fā)生爆炸,顧秋在中學的時候便做過實驗驗證過這一點。
“火車上是禁止攜帶殺蟲噴霧這種易燃物品的才對,真是個隨便的乘務員,不管怎么樣我算是碰見運氣了....”顧秋腦中思索了一秒。
“這三罐?!鳖櫱镎f著抓起三罐殺蟲噴霧,隨手從一名熟睡著的乘客位置上拿起了一把打火機,轉(zhuǎn)身向七號車廂回去。
“誒?先生這不屬于銷售商品的行列?!背藙諉T在他身后詫異地喊道。
此時此刻,六號車廂的乘客已然被那個渾身是骨刺的男人屠盡,血色染紅了整片車廂。
它舔了舔嘴唇,向著七號車廂邁去步伐,用手臂上長出的銳利骨頭為刃切開了那扇鎖上的金屬車廂隔門,進入了六號車廂與七號車廂之間的隔道中。
就在這一瞬間,出現(xiàn)在視野之中的一名兜帽風衣的青年朝它拋開了三罐瓶蓋被掀開的殺蟲噴霧。
只見怪物一揮右臂,覆蓋在皮膚上的骨刃便切開了那三罐噴霧,霧氣瞬間從罐子中涌出,彌漫開來,籠罩住了它整個身形。
隨即青年把一道燃燒著火苗的打火機向它所處的地方擲來。
火苗接觸噴霧的瞬間,劇烈的火光在通道中迸射而出,怪物全身都被火焰吞噬,痛苦地嘶吼了起來,跪倒在地上。
“沒死嗎......”顧秋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籠罩在火焰之中的怪物,見這番攻擊似乎沒起到什么作用,便向七號車廂奔去,隨手關(guān)上了車廂門。
“你死定了......人類!”那只怪物歇斯底里的狂吼從身后傳來。
七號車廂的人已經(jīng)全都轟動了起來,有人尖叫著,有人已經(jīng)站了起來,他們剛剛聽見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隨即就是那只怪物的狂吼。
“如果他們擠進來八號車廂,那大概率就是兩節(jié)車廂的人都活不下來了.....”顧秋瞥了他們一眼,在心中思考著。
他迅速穿過這群乘客,跑過七號車廂和八號車廂的隔道,沖進了八號車廂。
爆炸聲很明顯也傳到了八號車廂之中,此刻八號車廂的人也已經(jīng)慌亂了起來,到處都是質(zhì)疑聲和議論聲。
有人纏著乘務員小姐問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故,乘務員只是不斷地安撫他們說不要慌亂,先待在原位,她會去確認情況的。
“先生,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先前那名乘務員臉上帶著懼意地向顧秋走來,急促地問道。
顧秋的思維迅速地運轉(zhuǎn)著,“只能先犧牲他們爭取時間,才能暫時保住這節(jié)車廂里的人,不然下場只會是一起死......”
顧秋思至此處,無視了乘務員小姐,轉(zhuǎn)身將八號車廂的金屬門鎖上。
果不其然,短短五秒,七號車廂的人就尖叫著往這邊沖來,一時間人群擁擠在了八號車廂鎖住的金屬門后側(cè)。
顧秋用背部靠在八號車廂的門前,沉默地聽著從金屬門后傳來的各種咒罵聲和哀求聲。
抱著孩子的女人甚至嚎哭著跪在門后,她嘶吼著:“那只怪物要來了!至少救救我的孩子!”
“只要放一個,外面的人就會全涌進來,”顧秋低垂著眼簾思索著,“對不起,我一個都不能放.......”
“我不能......”
顧秋越是堅定地守在了金屬門前。
身形壯碩的男人猛然撞在堅硬的金屬車廂門后側(cè),對著隔一扇門的顧秋的背影罵道:“婊子媽養(yǎng)的,給老子開門!?。÷牭?jīng)]有!”
鋪天蓋地的咒罵聲涌入了他耳中,這是那些人臨死前的所能發(fā)出的最后的聲音。
“怪物來了!喂!這是車廂門外的人說的!”八號車廂的人徹底騷動了起來。
甚至有人向守在車廂門前的顧秋沖去,一個男人使勁地扒著顧秋守在門鎖前的手吼道:“我妻子還在外面!快放她進來!”
他見沒能撼動顧秋的身軀,就直接往著顧秋的腹部來了一拳。
顧秋眼瞳微微收縮,吐出了一口沫水,他背靠著那扇車廂門,眼中眸光流轉(zhuǎn)著,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金屬門后傳來的慘叫還徘徊在他耳邊。
“讓開啊!”那個男人臉上是不可截止的憤怒,他向顧秋吼道,猛地給他白凈的臉上來了兩拳。
“怪物....怪物來了嗎.....”
“媽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不要開門!”
“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已經(jīng)有人沖出座位攔住了那個正在毆打著顧秋的男人,嘴里喊道:“不準開門!”
“我的妻子還在外面?。?!”那個男人的眼中涌出淚水。
顧秋身上滿是被男人揍出來的淤青,臉上還紅腫了一塊,他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些許血跡,眼神空洞地望了一眼被幾個人攔住了的男人說道:“你想要就出去好了......”
他突然從金屬門前讓開,向第八節(jié)車廂最里層的地方緩步走去。
車廂外的叫喊聲突然截止,剛才那個猛揍著顧秋的男人震驚地打開了門鎖,正欲往外跑去。
就在這時,一道森然骨刃刺穿了金屬車廂門,隨后門后的怪物一腳踹開這扇破開了口的金屬門,露出了它的身形。
它身上還燃燒著些許火焰,渾身被燒得血肉模糊,從頭到腳的皮膚都覆蓋著由骨頭形成的刺針。
寂靜,如死一般的寂靜,車廂里的每一個乘客都表情扭曲地望著這個獰笑著的怪物,恐懼彌漫在了每一個人心中。
當這種恐懼突破理性的屏障時,這群無能的人所會做出的反應只有一種。
下一瞬,震破耳膜的尖叫聲和叫喊聲充斥了整個八號車廂。
顧秋疲憊地靠在第八節(jié)車廂盡頭那面墻坐了下來,全然不顧眼前橫飛的血肉,掏出了風衣口袋里的諾基亞,上面正好傳來了漆原鈴的信息。
“我到了?!边@是屏幕上最后的幾個字。
頭頂傳來一聲轟響,穿著黑色毛衣的短發(fā)女人破開車廂的天花板,從天而至。
她右手持著一把泛著森然寒芒的太刀,擋在了那只怪物的身前,這便是顧秋一直在等待著的那位漆原鈴了。
漆原鈴瞥了眼周圍躺著的尸體,幸存的人基本都集中在這節(jié)車廂最靠后的位置。
顧秋如釋重負地望著漆原鈴的身影,盡管他不清楚這個女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但他很了解漆原鈴,此刻她的眼中沒有一絲動搖。
“抱歉......我來晚了。”漆原鈴將太刀置于身前,左手輕輕抹過太刀的刀身,漆暗色的火焰在刀身上升騰而起。
顧秋的視野已然有些模糊,他在閉上沉重的眼皮前,似乎望見了漆原鈴揮動著長刀將那只怪物腰斬為兩半。
隨即迎接他的是深邃的黑暗以及聽不清的迷離雜音......